三人中午在登雲樓並未吃飽,一回到晁府,晁維便安排了人去做些新鮮的吃食,送到自己院裏來。


    很快,四葷四素一樣湯,從後廚送了過來。


    晁維招呼桑春和萬順一同坐下,三人狼吞虎咽起來。


    “可餓死我了,全賴那個流氓將軍!都說登雲樓的菜品比禦膳房都多,本來想著今天能好好見識見識,偏被他給攪了局。”萬順嘴裏塞滿飯菜,說話說的含糊不清。


    桑春也餓極了,隻顧低頭扒飯。晁維夾起一塊清燉鱸魚放到桑春碗裏,溫柔的說:“別光吃飯,多吃些菜。”


    萬順也有樣學樣的夾了塊熏雞給桑春:“對對,多吃點多吃點,趕緊把個子給長起來,你看你瘦瘦小小的,別回頭咱兩一起跟少爺出門,人家再把你認錯成少爺身邊的丫鬟了。”


    晁維將筷子頭反過來,朝萬順頭上輕輕一敲:“還不是因為每次吃飯春子都搶不過你?”


    萬順十二分的委屈,放下碗辯解起來:“少爺,這話我可不能認,我吃的多可不是因為我跟春子搶,是春子食量太小了嘛。”萬順又小聲補上一句:“少爺呀,您可真太偏心春子了。”


    “我就是偏心春子,誰叫你天天開他的玩笑。”晁維說完,笑眯眯的看著桑春。


    桑春大氣不敢出一下,心中既緊張又甜蜜。這種話,三人以前調笑的時候不是沒有說過類似的,但現在桑春卻覺得自己對這種調笑,越來越承受不住。


    她咽下嘴裏的飯,也不管碗中還堆滿了晁維夾來的菜,匆匆放下碗:“我吃飽了,少爺你們慢慢吃,我去找我娘有些事,一會就回來。”


    說罷就朝門外跑去,在門檻那裏還險些絆上一跤。


    晁維在身後緊張的喊了一聲:“慢些!”桑春卻連頭也不敢回。


    這倒不是借口,桑春想起晁鵲明一早叮囑她的事情,要轉告母親他會遲幾天回來再迎娶母親。


    還有,晁鵲明特意說了,如果夫人有什麽吩咐,叫母親一定推脫。


    桑春明白這層道理。少爺晁維雖溫和可親,但他的母親,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晁維的外祖張書鄂雖是個武將,卻極重感情。當年張書鄂的夫人難產,生下一個女兒便撒手人寰,從那以後,張書鄂竟再未娶過親。


    張書鄂膝下就僅有這一個女兒,便是晁鵲明的夫人,晁維的娘,張斯瑤。


    張斯瑤武將家門出身,又是張書鄂唯一的感情寄托,自然是從小嬌生慣養,張書鄂對其更是百依百順。


    原本張書鄂對麵貌姣好的女兒寄予厚望,試圖將其送入宮中。卻不料張斯瑤偏偏在春心初動的年齡,愛上了張書鄂養的一個小小的門客,也就是如今的禦史晁鵲明。


    張書鄂抵不過女兒的以死相逼,不得已將女兒下嫁晁鵲明。幸好晁鵲明並不是扶不起的阿鬥,在張家的支持下,他一步步爬到了現在禦史的位置。


    可張斯瑤在閨中驕縱的性格,並沒有因為愛情和婚姻而改變。嫁給晁鵲明後,她時時擺出張家的威望來要求晁鵲明服從自己的一切意願,更是要掌控晁府上下的所有事情。


    桑春明白,六年前母親進入晁府,委身晁鵲明,並沒有引起張斯瑤的激烈反對,不是因為張斯瑤接受了晁鵲明的這個行為,而是因為那時晁鵲明剛剛升任禦史,他不再是曾經那個一無所有的小門客,已經是朝堂上頗有分量的重臣。


    可如今晁鵲明竟要不顧張斯瑤的意見和身份,納身為下人,且還有一個為奴的兒子的母親為妾。張斯瑤雖言語間仿佛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晁鵲明明白,以自己夫人的性格,很難善罷甘休,故而才在今日外出公辦前,特意叮囑桑春此事。


    桑春走著走著,忍不住跑了起來。她明白晁鵲明是擔心自己不在府上時,夫人會找母親的麻煩。


    都怪自己貪玩,應該在上午出門前先去同母親說一聲的。


    終於跑到了下人院裏。桑春跑到母親門前,敲門卻沒人應。


    用手一推,門開了,裏麵卻沒有何文筳的身影。


    桑春很奇怪。


    何文筳因繡工出色,在晁府中做的是刺繡的工作。日常除了晁鵲明的房中,她幾乎是哪裏都不去的,隻在自己房裏做繡活。


    現在正是下午日頭最盛的時候,母親能去哪呢?


    桑春走出母親房間,迎麵正遇上洗衣房的張嬸提著剛洗完的衣裳要朝晾院去。


    “春子,怎麽熱成這樣?”張嬸看著這孩子一頭一臉的汗,放下裝衣服的籃子,掏出手巾:“好孩子,快擦擦。”


    桑春著急的問:“張嬸,您知道我娘去哪了嗎?”


    張嬸笑了:“你是來找你娘?不要急了,你娘好事將近了,今兒上午夫人房裏的環兒來把你娘喚走了,說是夫人叫去試試前段趕製的新衣是否合適。”


    桑春聽了這話,突然心中一緊:“那我娘就一直沒回來?”


    張嬸對桑春臉上的著急不太明白:“我早上就一直在院裏洗衣,這才剛洗完。你娘跟環兒去了以後,一直沒回來過。”


    桑春拔腿就跑,留下張嬸在原地奇怪的搖了搖頭。


    天熱人倦,晁維在房中原本正要小憩片刻,卻沒料桑春那麽快又跑了回來:“春子?你不是去找你娘了嗎?”


    聽到晁維發問,桑春的眼淚突然沒忍住就蹦了出來。


    這一下把晁維驚了一跳:“哭什麽?誰欺負你了?”


    桑春一邊忙亂的搖頭,一邊壓抑著自己急切的淚水:“少爺,我能不能求您去夫人那看看?看看我娘……看看我娘是不是在夫人那……”


    晁維心下明白幾分。


    他快速的倒了杯水給桑春:“春子,你娘不在自己房裏?”


    “不在,洗衣房的張嬸說,我娘上午就被夫人叫了去,一直沒回來過。”桑春壓抑的抽泣著,哀求的看著晁維。


    晁維點頭,略想了一下:“我明白了。你就在這等著,我帶萬順去看看。”


    說罷,晁維便去立即起身去喚起了正在側間打盹的萬順,一同朝夫人院裏去了。


    桑春雖著急猶如熱鍋螞蟻,卻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得在晁維院裏等著,心裏默默祈禱著,希望夫人不要為難母親。


    可桑春越急,越忍不住朝壞的方向去想:過去聽過有正妻不願老爺納妾的,便趁老爺不備,拿刀片將小妾的臉刮花;還有正妻嫉妒小妾受寵的,給小妾強灌下讓女人無法生育的藥汁……


    桑春平日跟著少爺同學同住,多少感染了少爺的老成和穩重,但說到底畢竟還隻是個十三歲的女孩。一時間她心急如焚,不由得在晁維的房裏捂著嘴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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