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嬌娘所說,不消片刻,丁芷便覺得渾身有如烈焰焚燒之感,生不如死。弘義抱著她,方才體會到懷中的姑娘不再是之前伶牙俐齒的小姐,而是瑟瑟發抖需要他陪著的嬌弱女子,心如刀絞卻又無可奈何,隻得眼睜睜的看著,痛苦萬分。


    “這解藥你拿去罷。”伸過來的纖纖玉手上放著一烏黑小丸。弘義轉過頭來看著嬌娘,心中不信,嬌娘道:“若想害她豈要老娘如此大費周章,再過半分她這小命便沒了,你若是不想救,倒也省了我一粒解藥。”


    弘義聽罷,緩緩掰開丁芷的小嘴,將那小丸喂了下去。嬌娘道:“你且將她抱至我床上歇息,半個時辰後便無大礙了。”弘義抱起丁芷,這才發現這姑娘好生單薄,遠比看上去的更加瘦弱,不由得心中暗暗心疼起來。


    半個時辰剛過,丁芷果真醒了過來,弘義忙跑過去將她緩緩扶著坐起,隻聽得姑娘迷迷糊糊道:“這是到了陰曹地府麽,弘義,你怎的也在這裏?”弘義笑道:“傻姑娘,你當然活著,嬌娘賜我解藥,救了你性命,我們謝她去吧。”丁芷喜道:“果真的如此麽!這麽看來,嬌娘倒不算是個壞人。”說罷從床上下來,在弘義的攙扶下往屋外走去。


    嬌娘在花林下聽見有人開門,料得定是丁芷醒了,頭也不回得喊道:“過來罷,不過不要說些大恩大德永世難忘之類的肉麻話,老娘可不愛聽這些阿諛奉承。”


    弘義與丁芷走到嬌娘跟前抱拳道:“前輩不但神機妙算,而且菩薩心腸,不論前輩愛不愛聽,弘義與丁芷在此先謝過了。”丁芷亦附和:“若不是前輩肯出手相救,小女子此時定已見了閻王爺。”


    嬌娘笑道:“你這丫頭,歲數不大,嘴巴倒是能說會道。我嬌娘在這萬花穀二十年了,未曾想到也有出手救人的這一天。”


    丁芷問道:“那小女子真可謂是三生有幸,不置可否容我鬥膽一句,敢問這花是什麽花,如此美麗,那毒又是什麽毒,如此可怕?”


    嬌娘道:“我既已決定留你二人性命,便告訴你們罷。這花名為戀竹桃,喜溫暖濕潤之地,每逢開花時節,粉色花蕊掛滿枝頭,香味可借風傳至數裏開外。吾等三人所在此穀名叫萬春穀,位於終南山東麓,四麵群峰環繞,隔絕了大漠刮來的陰寒之氣,故一年四季皆似春天般溫暖,戀竹桃也因此常開,未曾凋落。”


    嬌娘頓了頓道:“不過,這戀竹桃雖是芳香,但卻暗含劇毒,每朵花蕊中有一黃色小苞,輕輕戳開淌出黑色濃汁,隻需幾滴變能奪人性命。我那摧心斷腸丹便是以這黑汁製成,普天之下,除我以外,無人可解。”說到這裏,嬌娘似是驕傲得微微笑起來。


    丁芷聽罷,不由歎道:“好生厲害的毒藥,吞了那小黑丸,真是生不如死。”


    嬌娘低聲道:“其實,關於這戀竹桃,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相傳曾經一個叫桃的姑娘愛上了一個叫竹的男孩,桃的家人不同意,將竹活活折磨至死。桃悲痛不已,抱著竹的屍首哭了一天一夜後從山上跳下,墜入萬春穀中。姑娘生前最愛桃花,男孩愛竹,於是兩人便結合在一起,化作戀竹桃。萬春穀中萬物受到滋潤,永遠如春天般燦爛。”


    弘義和丁芷聽了,受到感動,唏噓不已,這樣美好的愛情竟被世俗的眼光摧殘成這般模樣。


    嬌娘繼續說道:“但是也許正如萬物法則一般,上天不允許絕對美好的事物存在,戀竹桃也是一樣,桃和竹生前的怨恨與憤怒都積攢在花蕊中間的小苞中,化為劇毒,隱藏在美麗的外表下。竹為人頑強,生前被桃家人折磨時遭受了藤條鞭笞,赤裸拋棄在寒冬,烈火焚身三種酷刑方才死去,於是中毒者將會受到詛咒,經曆過同樣的折磨後身亡。”


    丁芷好奇,問道:“那之前那迷煙和黑刺亦是由此花製成?”


    嬌娘答道:“不錯,戀竹桃樹上零零散散得布著黑刺,采集下來塗抹微量毒液,便可製成,但隻會讓人覺得疼痛,不能害人性命。那迷煙乃是將花瓣研磨至粉末,配以我獨製的迷魂香,稍稍聞到便可讓人立刻渾身疲軟,暈在地上。至於摧心斷腸丹的解藥,乃是出自常年采集戀竹桃花蜜的蜜蜂,每至月末,我便去穀裏收集蜂蜜,製成解藥。”


    弘義聽罷歎道:“製毒簡單,沒想到解藥卻來得如此珍貴。”嬌娘道:“不錯,殺人對我來說再平常不過,二十餘年來誤入萬春穀命喪我手的已經百餘人。”弘義道:“前輩,晚輩知道你並非天性如此,何不多多行善積德呢?”


    嬌娘背過去,冷冷的道:“那是他們該死。人在死亡麵前會暴露本性,貪,嗔,怒,隻要破了其中任何一條我便要殺他。你二人本性善良,純白無暇,這也是我不忍殺你二人,留你們性命的原因。”


    嬌娘問道:“我自顧自得說了這麽多,你二人又是怎的會誤入此地?”弘義便一五一十老實交代:“說來話長,我本是青城派弟子,前些日子隨師叔師公下山,不料遭遇橫禍,師公仙逝,我又偶遇丁姑娘,便從終南山上下來,誤打誤撞冒然闖入萬春穀。”嬌娘聽罷,哈哈大笑道:“原來你二人竟不是一對,哈哈哈,但我看你二人般配,丁姑娘機靈可愛,你又老實憨厚,若不嫌棄,就在我這成婚,嬌娘定當好生照料你們。”


    弘義和丁芷聽了,臉都紅起來,嬌娘又笑:“抱也抱了,摟也摟了,剛剛那番甜言蜜語難不成是說給我這老太婆聽?”兩人這才回過神想起剛剛的肌膚之親,尷尬萬分,側過身去,不看彼此,弘義連忙道:“嬌娘莫說笑了,我與丁芷姑娘隻是同行好友,晚輩豈敢有非分之想,適時也隻是無奈之舉罷了。再者丁芷姑娘這般動人,我一粗人,又怎的配得上?”


    丁芷亦附和著:“這人好似木頭般無趣,我若真隨了他,那豈不無聊死。”說罷又紅著臉低下頭去。


    嬌娘看看弘義又看看丁芷,心裏已猜出個十之八九,便道:“既是如此,那嬌娘便不再多言,隻是,時間久了,你二人定會再憶起今天這番話來,哈哈。”


    三人有說有笑,直至夜深,方才各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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