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馳援特大海難(96.緊急馳援特大海難途中)


    黑仔渴望已久的颶風豪雨終於翻天倒海地黑過來了,隻不過他的行動卻已經結束,考驗的必是即將展開的緊急馳援行動。


    他已不用再去分辨所謂的真和假,一切等到了現場就知道,不過他既希望是真的,同時又不希望是真的。


    他希望那是真的,那他就可以真正經曆和參與與死神鏖戰的慘烈場麵,同時又不希望那是真的,因為這樣就可以少死人。


    隻是少校命令所有人員進艙休整,什麽也不給予肯定,他自己卻架駛著遠洋巨輪全速在漸漸湧起的風浪中前進。


    除了準備、檢查設備和輪機艙的船員外,其他人一律不準離開艙室,船將在越顛越高的海浪中前行十來個小時,才能到達發生海難的水域。


    這十來個小時卻要強行用來睡覺,這個覺還能睡成覺嗎?船外的漸行漸高的風浪翻騰在黑仔的心海之中,他真擔心自己被這種駭浪所吞沒。


    他沒打算作什麽掙紮,可心境隨自己的意念而動,拳打腳踢好像正在練拳,又好像是在老黃牛的陪伴下,正倒踏著黃昏草(街)舞呢?


    能夠忘記的自然隨風而去,無法忘懷的就隨著草窠瘋長,撐得黑仔那個不大又很大的心房硬梆梆地疼,讓他總在夢的床緣上掉下去。


    可船“咣啷啷”全速前進,不管黑夜白晝都在向那個死人的地方挺進,向著那個被風浪擊穿的時空裏勇往直前。


    好像是郝爺爺操縱的船在向炮火發出的地方挺進,不,永遠都是郝爺爺在揚帆衝向炮火最密集的地方衝鋒不止。


    風是前進的動力,浪是衝鋒的號角,風越大浪越激,前進的力量就越大,衝鋒的速度就越快,解救的人就越多。


    他前進了一輩子也衝鋒了一輩子,最後卻為了搶救集體的一個涼棚,把他的一生終止在一個支撐一個世界的頂梁柱上。


    他如鋼似鐵的手指死死抓住鋼柱,四鄉鄰裏沒人能分得開人柱合體,不是木頭也能入木三分,他把鋼柱抱成船舵向風暴中心挺進。


    他挺在他內心的甲板上永遠癡望著藍天,他在等他的忘年之交的大哥,來述說他的心願,可大哥正在草窠裏抓草蜢,去喂山雞。


    等村民們滿山穀把大哥喚回到郝爺爺根前,可大哥同樣費了好大的勁,才想著把他從郝爺爺那聽來的故事編成安魂曲唱給他聽。


    郝爺爺才長長地歎了一口輕氣似的,在大哥的手撫之下,安靜地合上了雙眼,才把他的手從舵把似的鋼柱上剝離下來。


    這是黑仔第一次真真切切,看著一個那麽親切又嚴肅慈祥又敬畏豪邁又勤儉的大活人,一下就那麽陰陽相隔成為一個傳說。


    難以言狀的空曠在大哥黑仔這些,整日價纏著他講故事的山娃子們中間,不斷擴展延伸,他們幾乎就是在傳奇的聽聞中一夜長大。


    後來大哥把那種空曠帶到了城裏,然後又回過頭來,把空曠的路修到了天邊,可他黑仔呢?卻總屈縮在死人的靈堂裏轉魂唱安魂曲。


    為了兒女情長,甘心做一頭小黃牛,在姑娘麵前鞍前馬後歡鬧蹦躂著,結果你家姑娘進城後甩都不甩他一下,真是可悲!


    反觀大哥,僅靠那壯誌淩雲的氣場,就讓大嫂倒追了他幾千公裏還多(這話別讓大嫂聽見,不然大哥可要遭罪,好在這是在夢中)。


    嗯,這是在夢中?也就是說他黑仔真的睡著了?不見得,因為船艙裏的喇叭,正在不斷播放海難的最新情況。


    兩艘貨輪意外相撞,傷亡人數不詳,一船翻沉一船搖搖欲墜,颶風暴雨肆虐下,隻怕是最後的希望堪堪危如朝露。


    可船在全速前進,披風斬浪向著希望渺茫的水域挺進,可天又那麽黑了,接下來的救援將要如何展開,黑仔實在想像不出來。


    直到現在,他還擺脫不了死亡的陰影,雖然他的嘴上總是掛著大話,死人有什麽好怕的,可他心裏還是會被死人的那種氣場所震懾。


    可能是郝爺爺突然驚奇離世時的巨大氣場,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了後遺症,使他始終不敢坦然麵對死亡,不過也不盡然更不能絕對。


    上次突然破洞弄出的屍體就不具備這種氣場,難道那個屍體真的是假的?其實,真假已經沒什麽多大關係了,關鍵是死人與死亡的關係。


    黑仔所理解的死人的氣場,大概就是指死亡所帶給人的恐懼心理場,也就是對死神的畏懼心理,就是人們常說的怕死的心理作用。


    也正是這種心理,讓黑仔一聽到海難,他就本能地想到死亡,可死亡是個抽象的概念,必須得落實到某個死人身上才能得已體現。


    那就像死神必須借屍還魂,才能把死亡的樣子,表現得跟死者生前的某些細節差不多,才能伸張恐怖的震懾氣場。


    這也就是黑仔躺在床上做夢都擺脫不了死亡恐怖陰影的原因,無論從海難這兩個字的含義,還是聽到船艙外咆哮的駭浪博擊聲,都加強了這種效果。


    黑仔這短短的一生隻經曆過那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全過程,他就會潛意識地回味那個過程,不自覺地就想找出戰勝死之的辦法。


    可不知他的似睡非睡的自由聯想,怎麽就聯想到了大哥身上,還連係到了大嫂,該不會是想向郝爺爺稟報,現在他正在船上。


    他是不是想炫耀,現在隻有他才真正繼承了郝爺爺的遺願,駕著船踏著驚濤駭浪,義無反顧地向著炮火前進?


    如果是這樣,那還真是小看了他黑仔!不過他不會那樣,他永遠都不會把他幾乎重過他父母的大哥從自己心靈的神壇上移下來。


    隻是他沒真正經曆過這種超氣場的死亡場麵,也不知道要準備些什麽東西,心裏頭總是空空蕩蕩的,隻好任由下意識自由地填充。


    真的麵對起死亡,他相信他能從郝爺爺遺留下來的氣場中,臨機找到戰勝死亡的辦法的,死亡不也要借屍還魂才能禍害人嗎?


    沒什麽大不了,何況還有少校他們掌控全局,他們的心裏肯定是雪亮錚錚的,因而他黑仔的心裏也會雪亮踏實堅定起來的。


    於是黑仔終於坦然地真正眯睡了一會,直到喇叭又在響,“現已證實三十九人活著,約七十人失去聯係!直升機正在暴風雨中緊急起飛……”


    黑仔聽到通報,在床上又轉展反側睡不安穩了,三分之一呀三分之二地念叨個沒完。


    後來不知怎麽,他感覺自己竟然被反扣在船艙裏,而心在透明的甲板上滾動著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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