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天邊金烏躍上梢頭,地上五官格外鮮明的少年,眯眼望向蔚藍天空,抬腳踢向身邊男人,“方才,在馬車內我為姐姐把脈之時,發現她周身筋脈已如常人。”


    “看來,此次帶兵,除卻排兵布陣、千裏突襲之外,幼度還學到不少東西。”此話從西玄身旁氣度雍容的男人口中道出,不顯讚賞,反倒多了一絲嘲弄之意。


    “那也比不得蘇二哥,眼睜睜看著心儀之人受傷,也能依舊心中無愧。”西玄亦不示弱,“難道日後成婚,蘇二哥主內不成?”


    “幼度好主意。”被西玄如此一說,蘇幕遮心中羞愧反倒淡了半數,“經過你如此點撥,日後我定要勤加督促你姐姐練武,憑借月兒的悟性,加之稷下學宮內的武學典籍,想必做這天下第一,亦不是難事。”


    “到時,我便是這天下第一之人的丈夫!”蘇幕遮言及至此,麵上竟添了抹怡然自得的桀驁神情,好似他已與那天下第一的女子成婚,共同攜手傲視群雄一般。


    西玄再度抬腳,踢向麵前空占了一身好皮囊的男人,他當真想將麵前蘇幕遮這無賴模樣展示給帝都之中癡心於他的女子們看看,好讓她們日後能擦亮眼睛。


    少年怒極反笑道:“就你這般,想入了我姐姐的眼,除非身在夢中。”


    蘇幕遮聞言,卻是含笑不語。


    天邊忽有一隻雀鳥飛過,口中銜蟲,停於院中一株柏樹上,喂食巢中幼鳥。


    西玄見狀,好似突然想到什麽一般,轉頭問道:“先前車上那四個孩子,是怎麽回事?”


    特別是四人之中,還有一名七八歲幼童,與木易神似。


    “幼度可還記得禹州太守,宋良安?”蘇幕遮起身,抬袖拂去身上塵汙,“半月前,禹州太守府遭逢俠盜洗劫,與金銀一同丟失的還有一本記錄宋良安與諸多官員貪贓枉法的賬簿,宋良安為穩妥起見,暗中讓鏢局幫他押送這批禮品不遠千裏趕至帝都,上下打點。”


    “原來是那老兒呀!”西玄側頭,笑問道:“了解如此清楚,你做的?”


    “如此空口無憑之言,萬不可胡說。”蘇幕遮唇角微挑,深邃雙眸看向西玄,麵上笑意像極了那狡猾的狐狸,“若是宋良安素日作風不正,有俠盜替天行道亦是情理之中。”


    “送**這樣的陰損招數也能想出,這宋老兒也忒不是東西!仇家再多也不足為奇!”西玄左手拇指按下餘下三根手指,發出劈啪聲響,似是在捏宋良安的脖子一般。


    **,乃是供男人宣泄、享樂的俊美男童。


    前朝皇帝十分喜愛俊美幼童,當時朝中宦官佞臣為投其所好,不僅紛紛效仿,更是從民間征選出大量年幼男童,呈獻給皇帝,供起享樂、蹂躪。


    相傳,前朝亥帝當政末年,曾於夢中親眼見到身邊一**如後宮嬪妃一般身懷六甲,誕下麟兒。


    亥帝轉醒之時便傳召欽天監長史詢問此夢吉凶。


    欽天監長史不敢違拗皇帝,隻順聖意道:“自古從未有過男子成孕之說,由此可見此乃聖上愛意深感上天,故而為聖上降臨如此祥瑞。”


    亥帝聞言大喜,即刻命禦醫日日悉心照看那名**。


    可三月過去,那**腹中依舊仍無動靜,亥帝便召禦醫問其緣由。


    禦醫隻道**身為男子之身,不能成孕。


    欽天監長史與**恐禍及己身,沆瀣一氣,設計“滑胎”一事,對外隻道禦醫醫術不精,未能保住其腹中胎兒。


    亥帝聞言暴怒,下令誅殺禦醫九族,並將他一雙眼睛懸於後宮之中,命其親眼見證那天賜祥瑞。


    自此,亥帝心中**身懷有孕的想法,便似一粒種子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迅猛生長,致使後來他在出宮遊玩無意撞見農夫將一難產致死的母羊腹部剖開取出小羊時,他心中便已有所有了主意。


    回宮後,亥帝即刻下令將宮內**盡數召於近前,命禦醫將其一一剖腹,看他們其中是否有人懷有龍裔。


    一時,百餘名**,盡數血染皇宮。


    如此荒唐之舉,令天下怨聲載道。


    以至後來西楚開國太祖皇帝揭竿而起,欲斬殺昏君奸佞之時,那些曾被強行奪取孩兒的人家也紛紛響應,窮人提刀賣命,富人提供糧草。


    即便數量微乎其微,但卻愈發堅定了太祖皇帝與部下悉數熱血兒郎們推翻昏庸暴政的決心。


    當年,太祖皇帝盡觀前朝荒【淫】無道,為後世留下箴言:凡女子淫佚,發乎情欲之自然,**則本無是心,皆幼而受給,或勢劫利餌耳。


    因而,當年太祖皇帝親自頒布法令,禁止豢養**,當今朝堂之中,雖有官員仍有如此癖好,但那皆是高門大族間隱晦之事,即便已是公開的密事,但卻無人敢將其擺於台麵。


    “宋良安如此不顧吃相,想必也是狗急跳牆。”蘇幕遮拂衣起身,反手輕揉後心上方才被西玄砸中之處。


    “啪!”西玄按下最後尾指,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此次幫宋良安運送禮品入帝都的一幹人等,我已派人將其送至大理寺。”蘇幕遮說話之時,從袖中抽出一本賬簿翻看。


    “當真不需我幫忙?”


    西玄蘇幕遮二人相視一笑。


    “自會有人蜂擁去搶這等功勞,何須你來費心。”


    “何人?”西玄疑惑問道。


    “自是與宋良安同出禹州、且自**好的戶部侍郎,離慶軒離大人。”


    “離慶軒會願意?”西玄反問。


    蘇幕遮成竹在胸,“近些時日,當今聖上要為三皇子挑選皇子妃,朝中大臣有女兒的皆早已翹首以待,如此關鍵時刻,離慶軒若不弄出些響動出來,如何能讓當今聖上想起三皇子於離慶軒之女曾有婚約之事。”


    “蘇二哥好謀算。”西玄笑道;“不過,你卻說錯了一點。”


    “哦?”


    “並非朝中大臣有女兒的皆早已翹首以待。”西玄口中“皆”字咬得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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