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蠢人,有何好看?”蘇長煙麵容清淡,看著麵前素來喜歡熱鬧的少女,卻難掩眸中暖意。


    “離慶軒都親自來了,此番好戲又怎能錯過?”皓月含笑挑眉,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


    “方才,我見那離家小姐過於礙眼,才出言誆她。”蘇長煙淺笑搖頭,“竟不想連你也騙了。”


    西江月見蘇長煙神情變化,心中驀然想到當日破廟之中,那一身水月長袍見神便拜的慵懶男子。


    蘇長煙……


    蘇幕遮!


    “江月,你怎麽了?”直到皓月上前挽著西江月手臂,才將她心思喚回。


    在西江月幼年之時,便已知這位因長相過於俊美而被西楚婦孺們視為心中夫君不二人選的男子,在此之前,她雖未親眼見過蘇長煙,卻常能從皓月口中得知他的喜好厭惡。


    更有傳聞,蘇長煙每次出行,帝都之內的少女們為表自己愛慕之意,皆會爭相圍觀,其間所投擲的香囊、新鮮瓜果竟能將他所乘馬車壓塌。


    方才,若未聞得蘇長煙對離梓紓所說之言,她定會以為他是一位清風霽月的玉麵謙公子。


    “以前常聽姐姐誇讚蘇公子俊美無雙,今日一見,當真名副其實。”西江月看著蘇長煙額間朱色棗核狀印記,悄然轉移話題。


    蘇長煙聞言,麵色依舊平淡似水,斂袖將麵前碗盞放入食盒之中,本是丫鬟下人做的事情,他卻做的十分嫻熟。


    末了,他還不忘手執錦帕為皓月擦去唇瓣蜜餞渣滓。


    須臾,門外腳步之聲漸近。


    竟是一身形修長舉止風雅的青年,帶著離梓紓主仆二人行至七樓。


    離梓紓一臉委屈,立在一旁,丫鬟司琴伏地而跪。


    那青年這才朝房內拱手微施一禮,道:“在下離梓之,見過蘇公子,皓月姑娘。”


    離梓之言罷,抬頭看向麵前三人,目光卻在觸及西江月之時,猛然頓住,燦然生輝,“竟不想梓之初到帝都,便能見到西小姐,當真是榮幸之至。”


    “離公子。”皓月含笑看著離梓之,上前半步將西江月半擋在身後,語氣依舊和善溫婉。


    離梓之見狀,才恍然想到自己此行目的,“在下是紓兒兄長,方才家妹年幼無知,無意衝撞了皓月姑娘,但因家父朝中事物繁忙不便親自前來,我這做兄長的,隻得暫帶妹妹向皓月姑娘致歉。”


    半月未見,離梓之言行舉止風雅不減,且一出言便將離梓紓諸多過錯攬下,這反倒讓人不好再出言責難。


    離梓之言罷,旋即從袖中取出一遝銀票,雙手送至皓月麵前,銀票上附帶一單,正是方才明月樓中記載離梓紓毀壞綠柳閣中財務清單,“在諸位風雅之人麵前商談銀錢實屬大煞風景的庸俗之事,但家妹心思單純,方才聽了惡奴蠱惑,才一時糊塗毀壞了明月樓中諸多物件,這些許錢財是在下代替家妹向皓月姑娘聊表心意,這惡奴也一並留下聽從皓月處置,還望皓月姑娘勿要嫌棄才好。”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且離梓之這般心誠意切之舉,令人更是不好出言責難。


    “我好生羨慕離小姐有離公子這般親厚兄長。”皓月含笑開口,眉眼間閃過溢彩流光,“連道歉這般事情都要全權代勞。”


    若是尋常人這般登門致歉,性格慵懶的皓月自不會加以苛責,但方才西江月所言禹州之事,已讓她對麵前這自持禮數周全的離梓之心生厭惡。


    “皓月姑娘說笑了。”離梓之麵色依舊,但廣袖之下雙手卻是青筋暴起,心中暗罵一聲好生不識抬舉。


    方才,若不是父親顧忌明月樓樓主與蘇家長公子蘇長煙關係斐然,他有何須走著一遭。


    於此處再次遇到西江月倒是他未曾想到的。


    一直立在一側的離梓紓見自家兄長竟向皓月這般商賈之流如此卑躬屈膝,心中憤慨之意頓漲,若不是自小兄長便待自己極好,方才又將此事利弊一一解說,她定要發作於當場。


    見兄長眸光,離梓紓最終還是抿唇擰眉,邁步上前微一福身,全無先前傲慢之姿,柔聲道:“請皓月姐姐原諒妹妹方才冒犯之舉。”


    “離小姐無需多禮,我這市井商人,可受不了離小姐這般貴人之禮。”皓月言罷,看著麵前西江月與蘇長煙,心道怪無趣的。


    先前那目盲青年不給她一擲千金的花錢享樂,眼前這行事圓滑的離梓之也斷了這本該精彩的一出好戲。


    就好像力大無窮的彪形大漢,使出渾身解數,卻發現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當真無趣至極。


    “延梁,你代我好生送送離公子與離小姐。”皓月這便是下了逐客令。


    早已強忍心中憤然怒意的離梓紓,聞言目光剜了一眼三人,直接轉身離去。


    倒是離梓之卻是抬步走向西江月,從袖中取出用錦帕悉心包裹的一顆精致木球,送至她麵前,“這是西小姐途徑禹州之時,遺落之物,梓之現在物歸原主。”


    一直淡漠不語的西江月,墨玉清泉的眉眼看著麵前男子,更似晚夜星辰,“既然此物被離公子撿到,便是與離公子有緣,那江月就將它贈與公子好了。”


    蘇長煙目光劃過離梓之手中精致圓潤毫無紋飾卻散有幽幽異香的木球,清淡麵容依舊。


    本是最隨意不過的一句話,離梓之聞言卻難掩心中喜色,將木球再次包好,而後朝西江月深施一禮,道了聲告辭,才欣然離去。


    待送走離梓之兄妹,皓月才懶懶坐下,看著西江月道:“方才我已派人去尋那眼盲手藝人,既然姐姐我答應要送你一個麵人,自會讓你得嚐所願。”


    “隻是,今日未能給離家兄妹一個教訓,倒是委屈你了。”


    西江月淺笑搖頭,她並不覺得有絲毫委屈可言,“不過是一個被寵壞了的丫頭罷了,姐姐無需因我而與她置氣。”


    蘇長煙拂袖起身,道:“先前我出門之時,已吩咐藥堂中的小廝做了些滋補藥膳,算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藥膳!?


    “近些日子,我的腿並未再疼過。”皓月聞言,心中隻覺一股泛著苦澀的甜意湧上心頭,比起雙腿的痙攣之症,她更怕那味道奇苦的湯藥與藥膳,“這藥膳……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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