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安見狀,連忙拱手俯身,額上顆顆豆大汗珠砸落於底麵,“小參軍肯光臨寒舍,下官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呀!”


    西玄含笑點頭,指著地上被他長槍刺穿手臂,早已昏死的兩名衙役,交代道:“方才形勢緊迫,這兩位小兄弟還得勞煩宋太守找大夫醫治,醫藥費本參軍來墊付。”


    “這……”宋良安聞言,似一根刺梗在喉嚨之中,一時咽不下又吐不出,“這怎敢讓您……”


    “好了!就這麽定了。”西玄手中長槍點地,聲音不大,眾人卻隻覺腳下地麵隨之一顫。


    “是是是!下官遵命。”宋良安哪裏還敢再有半分違逆之言,而他身後一群衙役更是形同石像,很不得整個鑽入地縫。


    通體漆黑的馬車內,西江月白玉指尖輕挑車簾,傳來柔柔嗓音,“玄兒,那人方才一心護主,算是忠仆。”


    經西江月這一提醒,眾人這才想起先一心為護宋滕而身受重傷的雙刀客。


    西玄高坐於馬上,視野也較之他人更為開闊,當他借長街燈火看清那男人身上傷痕之時,分外鮮明的眉眼轉向宋良安,而後落在他身後渾身衣袍猶如破布、早已昏死過去的宋滕身上。


    隻消一眼,方才事情始末,他已了然於胸。


    “把他也一並帶回去醫治吧。”西玄聲音洪亮,在清寒殘月之下,似有回響。


    街市上,剛突襲北羌老巢大獲全勝凱旋歸來的西小參軍,親自帶領一隊貼身扈從護送西江月所在馬車。


    馬蹄之聲漸行漸遠,直到融入漆黑夜色中,方才呆若木雞的百姓才發覺自己頭腦發暈,竟是忘了呼吸。


    其間,不少女子皆懊悔不已,怪自己太過怯弱,未敢多看幾眼那俊逸勃發的少年郎。


    *


    須臾,禹州城,太守府。


    已卸下鎧甲的西玄,身著尋常衣袍,淡了一身冷硬戾氣,越發顯得他翩翩俊逸中又多了幾分溫和儒雅。


    西玄見身旁少年麵色鐵青,調笑道:“小木頭,你怎麽還和以前一樣愛繃著一張臭臉呀?來給哥哥說說,這七年你跟隨鶴先生都學了什麽?”


    七年前,木易剛被帶到參軍府時,又小又瘦,鬢發枯黃,簡直與一根枯枝相差無幾,因而,西玄便隨口為他取了小木頭這一綽號。


    “哼!你才是木頭!”木易側頭,剛要去拍西玄伸來的手,卻被他先躲了過去,隻得氣呼呼的跑了出去,“誰要與你說話。”


    “在我心中,木易與你皆是我弟弟。”西江月看著方才還灑脫的少年,此刻竟有些欲言又止,終還是先開了口,“有什麽話還不能當著木易的麵說。”


    “姐姐,你可知他真實身份?”


    西江月似在言說手中茶水是溫熱一般,語氣頗淡,“七年前,老妖鶴便已告知於我。”


    “那姐姐還將他……帶在身邊?就不怕有個萬一?”西玄聞言,越發疑惑,“我是說,姐姐這般不如直接送他些錢財,與他而言也更是活的逍遙自在些。”


    “先前木易曾說,他隻有我一個親人了。”七年前,若不是木易在水邊發現了她,哪裏還有現在諸多種種,自己欠他一條性命,無論如何都是要還的,“我又怎能讓他從此沒有依靠。”


    做人不可忘恩負義,這是她的底線。


    西玄聞言沉默良久,才道:“既然姐姐執意如此,那便按姐姐所言,護他一生平安。”


    “先前是我太過急於讓木易揚名,才惹上今晚之事。幸好你及時趕到。”即便得到西玄許諾,西江月清寒麵容之上,依舊不見絲毫暖意,“叔父信中說你三兩日後才能到達禹州,玄兒為何突然趕來?”


    是不是家中有事?


    “因為有人告訴我姐姐有難。”西玄看著西江月絕美麵容,故作高深的促狹一笑,“我又怎敢不快馬加鞭火速趕來英雄救美?”


    “何人?”即便在生死麵前依舊鎮定自若的西江月,聞言亦不免生疑。


    此人絕非老妖鶴!


    可除卻老妖鶴,這世間還有誰能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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