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三日之後。


    不過幾日的功夫,顧七七已經完全適應了自己身為俞府侍女——莫有期的身份。對於這一點,顧七七也感到非常的驚訝。不得不說,人真的是有著驚人的適應能力。


    這一日一大早,天還將亮未亮,顧七七便已起身,利落地為大小姐俞明珠打好了水,伺候其更衣洗漱。


    “有期,我不是說了嗎?你不要做這些,”俞明珠揉著惺忪的睡眼,嗔怪道:“你跟那些個粗使丫頭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了?”顧七七擰好了麵巾,遞給俞明珠,問道。


    “嗯……我也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俞明珠歪著腦袋想了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莫有期這個黑黑瘦瘦的醜丫頭究竟哪裏不一樣了,於是索性也就不想了,隻不管不顧道:“但是,你是特別的。”


    “小姐說笑了,”七七手握著一支碧玉梳子,仔細地為俞明珠梳著一頭如墨的長發,淡淡道:“一樣都是幾兩銀子買來的,哪裏有什麽特別的。”


    “喂——瞧瞧你,都敢頂我嘴了,還說沒有不一樣呢……”俞明珠假作嗔怒,正待再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醜丫頭。


    而這時顧七七已經手腳麻利地為她梳好了發髻,忙扶正了梳妝台上的銅鏡,轉移她的視線說道:“小姐,梳好了,瞧瞧看,可還滿意?”


    “唔……啊呀,”俞明珠看向鏡中的自己,不由輕呼出聲。


    那鏡中映照著一位絕美的女子,明眸皓齒、玉麵含羞。烏雲般的鬢發在耳畔懶懶地盤了個髻,狀似不經意,卻又暗含著別樣的風情,這正是時下最流行的出雲鬢。


    俞明珠大為驚異,直瞪瞪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仿佛怎麽也看不夠似的。她實在是沒想到,這個簡直是自己隨手撿來的丫頭,不僅長著一張利嘴,竟還有著這樣的一雙巧手。


    “咯咯咯……”俞明珠笑道:“瞧瞧吧,你果然是特別的。但是……好吧,正因為你這麽特別,所以以後本小姐的梳妝,就由你來伺候吧。”


    “是。”顧七七乖巧地應道。


    見她如此可人,俞明珠不由心情大好,隨手便從梳妝盒內抄起了一支玉釵,說道:“呐!看你讓本小姐這樣高興,這個就賞你了。”


    “小……小姐!”顧七七“急忙擺手,推脫道:“小姐折煞奴婢了,這樣貴重的東西,奴婢怎可收下呢。”


    俞明珠不容分說將那玉釵塞在她的手,不耐道:“給你你就收著,哪兒那麽多廢話!”


    “小姐,你就別為難奴婢了,”七七適時地低下頭去,麵露感激的神色,說道:“小姐對奴婢好,奴婢心裏記著,也就是了。”


    “那怎麽行呢?我要你手裏、眼睛裏,哪裏都記著。”俞明珠做出一副凶霸霸的樣子,說道:“再說了,本小姐向來是賞罰分明!”


    顧七七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如此,這支玉釵,奴婢確實是不該要的,但是作為交換,可否請小姐允我告半天的假?”


    “告假?為什麽?”聽到此話,俞明珠疑惑道:“你要去哪兒啊?難得你為我梳了這樣一個裝束,我正想帶你出去逛逛呢。”


    俞明珠說著十分地興奮起來,說道:“你不知道,前幾日我的大表哥,裴家的大公子——裴虔,剛從上京趕考回來,今天正要在悠然亭裏舉行詩會呢。”


    “詩會?”顧七七驚訝道。


    “是啊。沒想到裴家竟能跟詩會扯上關係,對吧?”俞明珠揶揄地說道。說道此處她忽而又問道:“裴家你知道的吧?”


    顧七七點了點頭。


    俞明珠母親的娘家——裴氏,世代經商,如今已是整個朔州的第一巨商,隻要是朔州城的百姓,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俞明珠托著腮歎道:“哎呀呀,沒想到呀沒想到,沒想到外祖家的錢堆裏,竟出了一個進士郎!”她撇了撇嘴,說道:“也不知裴虔那不正經的家夥究竟是吃了什麽仙丹妙藥,居然開了竅。居然成了進士……”


    裴虔,進士?


    聽到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顧七七亦不禁啞然失笑。


    見她突然發笑,俞明珠不由問道:“你笑什麽?你認識他麽?”


    顧七七心下一驚,暗歎自己又忘形了。但她並不慌亂,淡然回道:“裴虔裴大公子,誰不認得呢。”


    “也是哦。”俞明珠說道:“那個時不常就鬧得滿城風雨的浪蕩子,想不認得也難呢。在這一點上,怕是就連我哥也比之不及呢。”


    俞明珠說的卻是實話。


    以她現在的身份——莫有期,自是不認識裴虔的。但顧七七卻是認識,且足足有三年的交情了。


    可以說自顧七七加入狼牙七盜以後,因業務上的需要,幾乎同時也就認識了裴虔。


    畢竟是朔州第一巨商裴氏的大公子,黑白兩道都與他有些見不到光的……生意上的往來。


    這白的,自然就是俞正德之流。而這黑的,主要便是狼牙七盜了。


    雖說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但顧七七這一次,也著實為他吃了一嚇。要說裴虔其人,分明就沒有半點讀書人的樣子,整個就一標準的紈絝,成天城裏城外地惹事。


    按說這麽個浪蕩子,做起生意來卻是難得地十分靠譜,光憑這一點就已經讓顧七七非常吃驚了。誰曾想他這一次竟還冷不丁地跑去參加了科舉,而且一路通過了鄉試、會試直至殿試,這可真是驚掉了所有人的大牙!


    幸好他沒再拿個狀元,否則顧七七已經搖搖欲墜的世界觀就真的撐不住了。


    隻能說,錢真是個好東西。


    ……


    顯然俞明珠也有同樣的感慨,輕歎一聲,說道:“我這表哥,還真是個奇人呢。雖說不是狀元,可也夠外祖父高興的了。”說著她掩嘴輕笑道:“希望他老人家身子骨還硬朗,不要樂極生悲,高興地背過氣去才好,咯咯咯……”


    顧七七滿臉的黑線,有這麽咒自己外祖父的麽……


    不過比起外祖父的身子骨,俞大小姐顯然更關心其他的事,興衝衝地說道:“不過呢,更重要的是,裴虔這位新晉進士郎舉辦的詩會,整個朔州城的人,還不得削尖了腦袋往裏進麽?到時候,整個朔州城的才子佳人皆齊聚一堂!這樣的場麵,可不是尋常能看到的。”


    俞明珠說著越發地興奮起來,調笑著說道:“來呀,你跟我一起去,說不定……就跟哪位公子瞧上眼兒了呢,咯咯咯……”


    “小姐……”七七微紅著臉,作出一副小女兒情態,說道:“你就不要取笑奴婢了。”


    “哈哈哈……”俞明珠哈哈笑道:“好吧,不取笑你了。再說了,誰若想把你娶走,我還不樂意呢!”


    說著,俞明珠收起了不正經的情態,問道:“不過,你告這半天假是要去哪兒呢?”


    “我想,去看看我的五弟,”顧七七說著神情一黯,黯然神傷道:“自從進了這府裏,奴婢……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我可憐的五弟……也不知他過的好不好……”


    “五弟?”俞明珠回想了片刻,隻記得有期剛來府裏的時候,似乎是帶著兩個妹妹,卻不記得她還有一個弟弟了。於是說道:“我記得……”


    “小……小姐!”七七驚呼一聲,急忙忙跪下,說道:“請恕奴婢欺瞞之罪!其實五蛋他……是個男子,而非女子……因為府裏隻收侍女,我……我也是不得已才……”


    “好了好了,”俞明珠忙將她扶起,說道:“我怎麽會怪你呢,這樣,不如……我把你那五弟調派到這後院裏來,每天就打理打理花草,工作不累,你也能時時見到他,你看好不好?”


    “小姐……”七七“感動”得熱淚盈眶,哽咽道:“多謝小姐。”


    俞明珠說道:“行吧,那麽我這就讓人下去安排,你呢這就去你的五弟接過來吧,快去吧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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