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得從街心公園的灰色實木長椅上摔下來,迅速爬到椅子底下躲藏,椅子的陰影部分恰好遮擋住了我,而水泥板地麵仍然有陽光的餘溫,躺地那裏並不覺得寒涼。


    早就聽說這座街心公園有靈異事件發生,常常有人在這裏神秘失蹤,有些人在這裏又謎一樣的出現,當時覺得那些傳聞可笑,因為稍有些科學常識的人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


    但是有許多事情卻是科學常識解釋不了的,比如說我的手機裏麵有間房空間係統。


    我懷疑這個街心公園是通向修真係統的通道。


    既然是通道,那麽難免會有些奇怪的生靈在這裏出沒。


    比如說剛才的那個黑影,如果他是個壞人,剛才不可能跑掉,這個時候出沒在街頭的人都是比較危險的,他們多少都有些變態,嗜血,會虐殺一些遇見的生命。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他從修真界跑出來的神獸之類的,從他腳上穿的木屐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很特別。


    從他仔細看我的臉,可以知道他對人類很好奇。


    我在椅子下麵躲藏著,昏暗的月光照耀著空椅子,發出慘淡的光。


    即使是這樣的夜晚,我也照樣不覺得特別害怕,想就此離開,回到修真世界裏做任務換萌豆,再用萌豆換間房。


    我隻是覺得疲憊,全身都脫力了,趴在椅子下麵像一條狗,隻想睡覺。


    ……


    早晨的時候,有一個小夥子來公園散步,順手將喝了半瓶的可樂放到地上,往長椅上一躺,舒服得伸展開腰腿。


    當可樂放在地上的一瞬間,椅子底下伸出了一隻肮髒的手,將飲料瓶擰開,往嘴巴裏灌了一口,頓時覺得精神了許多,連躺在椅子上麵的小夥子似乎都聽到了幹涸的五髒被水滋潤的刺啦一聲響。


    是什麽東西爆裂開了嗎?


    他低頭往椅子下麵看,五官立刻變得很誇張,從動作和表情看得出,顯然是被嚇了一跳。


    小夥子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五十塊錢,放到我的手上。


    然後他又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手機,對準我要拍攝照片,這是個極度危險的動作,馬上遭到激烈的情緒反對。


    這張照片一旦被傳到網絡上,何輝和盧婷婷沒準就會看到,看到了恐怕會極度鄙視我吧。那麽這一輩子,我也沒有臉麵再跟他們鬥爭了,我脆弱無助,自暴自棄的樣子被公布於眾,準備重新做人的血性就沒有了。


    小夥子大概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從椅子底下鑽出來搶手機,手一抖,手機掉到地上,於是我們兩個都瞪著手機,三秒後,確定我不會再有進一步動作,他大著膽子撿起手機,幾步一回頭的離開了公園。


    中午,來了幾個工作人員,把上可遮擋陽光,下可遮擋我的那張長椅搬走了,於是我徹底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蓬頭垢麵的老太婆好心扔給我一隻帶缺口的破碗,然後蹣跚的走開了,我就一直在那隻破碗旁邊躺著不動。


    這個街心公園白天還是有一些人來休息,娛樂,路過我身邊的人都會搖搖頭,在破碗裏扔個五毛,一塊的,到了晚上,我的破碗裏已裝滿了錢。


    晚上,那個老太婆又來了,她看著破碗裏的錢很高興,見我像個死人般一動不動,就把碗裏的錢洗劫一空跑掉了。


    我閉上眼睛,何輝和盧婷婷再也沒有出現在夢裏。


    我看見媽媽正在廚房做好吃的菜,她用生薑把酸菜炒去難聞的氣味,鍋鏟不停與炒鍋發出碰撞,油鍋裏發出刺刺啦啦的響聲,加上各種調料和鯉魚肉片燒開鍋,廚房裏飄著一股特別好聞的魚肉香味。


    媽媽做的水煮魚是她的拿手好菜,平時很少做,因為太麻煩。


    “我老閨女,快來端水煮魚。”她手裏端著好大一個盆,盆裏的魚肉白嫩,噴香,湯裏漂著紅油,誘人饞涎欲滴。


    我剛剛伸出手去,魚沒了,麵前是空蕩蕩的街心公園。


    我又閉上了眼睛……


    爸爸正在吃棒骨湯,巨大的棒骨,得用吸管插進骨頭裏麵吸骨髓,正所謂敲骨吸髓,榨取幹淨這種食材所有的營養。而乳白色的骨湯用香菇調味,隻加了點粗鹽,味道純正可口,醇香而不油膩。


    爸爸對我招招手,“來吃棒骨湯吧……”。


    我高興的坐在飯桌邊,對著棒骨湯伸出手去,棒骨湯也不見了,麵前依然是空蕩蕩的街心公園。


    我無奈的瞪著眼睛,但是意識很快又變得空蒙。


    媽媽正在廚房裏煮麵,她回頭看著我微笑道:“我老閨女就是有口福,這次回家正好吃手擀麵。”熱氣騰騰的廚房裏,飄著麵粉的香味。


    用料是高筋小麥粉,用溫熱的水和麵,這樣做出的麵條硬,好吃,含在嘴裏有種厚重的感覺,可以感受到親人間那份愛的重量。


    麵條用熱水煮熟,再用涼水過涼,拌上雞蛋醬鹵,茄子醬鹵,好吃得讓人不想撂下筷子。


    每次生病不想吃東西的時候,媽媽總會給我做一碗手擀麵。


    “媽媽,媽媽……”,我幹裂的嘴唇蠕動著,眼睛裏流出淚水。


    如果媽媽知道了我如今頹廢成這個樣子會怎樣?


    麵條還沒進嘴,我的夢就被拾垃圾的老太婆吵醒了。


    拿走了破碗裏的錢,她又返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黑影,那個黑影很眼熟,就是我住在公園裏第一個晚上遇見的那個穿木屐的水鬼,跟在老太婆的身後,木屐踢踢踏踏撞擊著水泥路麵。


    當時我以為他是水鬼,如今在這樣的光線下看,他還真是一個人,並且是個少年。


    這個少年可能也就十二歲左右,全身皮膚很黑,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傻嗬嗬地笑,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瞪著我,嘴角有液體滴到衣襟上。


    老太婆說:“姑娘,我看你在這裏躺了好幾天了,可能是無家可歸,跟我走吧,給我孫子做媳婦,你也別嫌棄他,他的智商有些問題,但是個好孩子。”


    我弱弱的問:“童養媳嗎?”


    老太婆瞪眼看了我半分鍾,然後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我想靜一會兒”。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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