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年康的一番話,讓塞巴斯蒂安科和蘇銳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尤其是前者,他由於本來就拉斐爾就比較熟悉,一些認知和印象已經算是固定化了,但是,今天後者的表現,似乎每一步都透著算計,透著狡猾,這讓執法隊長明顯有些錯亂了。


    “這不是拉斐爾該表現出來的樣子。”塞巴斯蒂安科在良久之後,才深深地皺了皺眉頭,說道:“她從來都不是以智計擅長,這個女人一直都是直來直去的。”


    “並不一定是這樣的。”蘇銳搖了搖頭:“二十年沒見了,再多的棱角也能被生活磨平了,再火爆的脾氣可能也變得平和了。”


    二十多年,一代人都可以長大了,真的可以改變太多東西了。


    塞巴斯蒂安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我的傷勢……也許,三天之後,頂多發揮出百分之七十的戰鬥力。”


    “你高估自己了。”蘇銳給出了自己的判斷,淡淡地說道:“也許,連百分之五十都達不到。”


    蘇銳在這方麵的經驗其實比較豐富,他以往肩膀受傷的次數太多,缺少了一條手臂,整個身體都不協調了,很多慣用的戰法都用不出來了,如果不早點習慣,戰鬥的時候絕對手忙腳亂,處處都是漏洞。


    塞巴斯蒂安科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你說得對。”


    蘇銳繼續分析道:“所以,拉斐爾以傷換傷,可以理解,畢竟,在正常狀態下,她很難傷到你。”


    停頓了一下,蘇銳繼續說道:“但是,唯一讓人不理解的是,她為什麽還要提出三天之後去卡斯蒂亞決一死戰,這是讓我最疑惑的地方。”


    林傲雪微微點頭,對蘇銳的說法表示讚成,同時心裏也著實被震撼了一把——黑暗世界的爭鬥,看起來激烈無比,可是,這還僅僅是表象而已,一旦深入挖掘,會發現,在這激烈與血腥的背後,還有著無窮無盡的陰謀與算計,稍不留神,地獄的殘酷之門就將打開,墜落其中,天人永隔。


    不知道如果軍師在這裏的話,能不能看破這表麵上的重重迷霧。


    扭頭看了看蘇銳,林傲雪決定找機會再和軍師碰一麵……她想要讓蘇銳徹底的擺脫這些算計與煩憂,不知能不能找到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蘇銳看到了林傲雪的眼光,已經大概猜到她的心裏麵在想些什麽,於是輕輕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說道:“傲雪,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


    林傲雪卻搖了搖頭:“還不夠多。”


    蘇銳並沒有意識到的是,林大小姐現在甚至有點自責……這一次近距離感受黑暗世界的血腥爭鬥,讓她很是心疼自己的男人,她覺得自己還是做的太少太少,才會讓蘇銳又經曆這麽多風雨和危險。


    輕輕地咬了咬嘴唇,林傲雪暗暗地下了某個決心。


    …………


    塞巴斯蒂安科並沒有立刻離開,在蘇銳的強烈要求下,這位黃金家族的執法隊長在這醫療中心接受了傷勢治療。


    “其實,我是不建議你三天後繼續和那個女人戰鬥的。”蘇銳看著精赤上身的塞巴,眯了眯眼睛:“況且,三天之後,出現在卡


    斯蒂亞的,並不一定會是拉斐爾本人了。”


    塞巴斯蒂安科看著鏡中纏上了繃帶的自己,搖了搖頭:“我所接受的,是這個星球上最先進的治療辦法,是嗎?”


    蘇銳點了點頭:“沒錯,確實如此,所以,如果你三天後還要繼續動手的話,今天的治療八成就白做了。”


    “謝謝。”塞巴斯蒂安科苦笑了一聲。


    “關鍵是,我沒收你的錢。”蘇銳說道:“若是下次還來的話,可就不是免費治療了。”


    塞巴斯蒂安科看了看蘇銳:“我可以以個人的名義讚助這個醫療中心一大筆。”


    “算了,你們黃金家族還是別想著把手給插進來了。”蘇銳撇了撇嘴:“先把你們的內亂擺平再說吧。”


    執法隊長正為這件事情頭大呢。


    “我立刻和蘭斯洛茨商量一下這件事情。”他說道。


    “為什麽不找族長呢?為什麽不找凱斯帝林呢?”蘇銳說道:“難道說,除了你和蘭斯洛茨,黃金家族沒別的人能拿主意了嗎?”


    “凱斯帝林要在維拉的墳墓前呆一年。”塞巴斯蒂安科輕輕地歎了一聲,說道:“這是他自己的意思。”


    “一年……何必呢……”蘇銳聞言,眼中露出了一抹惆悵。


    凱斯帝林之前的性格變化並未完全消失,還是比剛認識他的時候要陰沉一些,哪怕表麵上看起來已經歸來,可是凱斯帝林的大部分想法,都隻有他自己才明白。


    “不管怎麽說,維拉都是他的父親。”塞巴斯蒂安科穿上了衣服,拿起拉斐爾的那把金色長劍,深深地看了蘇銳一眼,說道:“謝謝你。”


    “不用客氣,這不算什麽。”蘇銳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塞巴斯蒂安科一眼:“這一次,黃金家族不會再像上次一樣,發生大規模的內亂吧?”


    “激進派都已經被殺的差不多了,沒有人敢造反了。”塞巴斯蒂安科輕輕地歎了一聲:“當然,家族的元氣也因此而被傷到不少,沒有幾十年的休養生息,真的很難恢複。”


    “我知道了,能保證家族內部安全就行,若是亞特蘭蒂斯自身鐵板一塊,那麽那個拉斐爾就算是想要重新插手進去,都非常艱難。”


    蘇銳覺得,在拉斐爾的背後,必然還有著高人指點,否則的話,根本沒法解釋後者今天的行為。


    “好的,我知道了。”塞巴斯蒂安科再度歎息:“亞特蘭蒂斯的家族管理方式,也該變化一下了。”


    再不改變的話,再過二三十年,可能又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內鬥。


    塞巴斯蒂安科離開了。


    蘇銳站在樓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下,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有點不安。


    “師兄,你怎麽看?”蘇銳問道。


    老鄧明顯是和拉斐爾有舊的,對於這個女人身上的變化,想必比塞巴斯蒂安科的感知要精確很多!


    “沒什麽好看的。”鄧年康半眯著眼睛,看似有些疲憊地說道。


    這也太言簡意賅了。


    蘇銳忽然想給自己的師兄來瓶功能飲料提提神,讓他多說幾個字。


    “我有點沒太聽明白啊。”蘇銳說道。


    “這件事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什麽沒意思?”蘇銳有點沒太聽明白。


    “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後,很多人都變了,很多風格都變了。”鄧年康說道:“我也不習慣。”


    他不習慣這樣的處事方式了。


    也不習慣這個世界了。


    很多人都變了,變得不認識了,很多事情都變了,變得不再直來直去了,而是要彎彎繞繞地來達成目標。


    蘇銳看著自己的師兄:“你喜歡現在這樣的世界嗎?”


    “還可以。”鄧年康說道。


    蘇銳聽了這句話,表情立時動容,眼眶幾乎紅了起來。


    “師兄,我不想等三天後再去圍觀那一場戰鬥。”蘇銳說道:“我對塞巴斯蒂安科不放心。”


    蘇銳這所謂的不放心,不是在擔心執法隊長和蘭斯洛茨等人的武力,而是在擔心他們的智計。


    維拉剛死沒幾天,一個強勢的拉斐爾就站了出來,並且放出了在卡斯蒂亞決一死戰的狠話,在這種情況下,由不得蘇銳不多想!


    在這個世界上的頂尖武力不斷隕落的今天,哪怕亞特蘭蒂斯看起來已經被內亂消耗地不輕,可是,這個家族仍舊是站在世界的實力之巔的,按理說,蘇銳根本不該擔心他們才是。


    可是,拉斐爾的反常,讓蘇銳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他對這樣的味道真的很熟悉。


    那個女人,絕對不是無的放矢,更不是臨陣脫逃。


    這一切行為的背後,到底有什麽呢?


    “按你自己的意思辦。”鄧年康今天過於疲憊,眼皮已經快要合上了,在睡著之前,他又吐出了一句:“記得,帶著刀去。”


    帶著刀去!


    這就是師兄給自己的叮囑!


    聽了這句話,蘇銳忽然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


    是啊,管對方有什麽陰謀詭計,直接一刀全部劈開!


    刀光所至,撥雲見日!


    …………


    由於拉斐爾的反常表現,蘇銳不得不臨時改變回國的行程。


    他在和林傲雪簡單地告別了一下之後,便前往了亞特蘭蒂斯……確切的說,他去找凱斯帝林了。


    這一次,嗅到陰謀味道的蘇銳慎之又慎,他穿上了那高科技防護服,把雙刀和鐳金長棍全部帶在了身上,連夜啟程。


    然而,就在蘇銳動身的時候,塞巴斯蒂安科卻在無人的街巷裏停下了腳步。


    他看著眼前身穿金色長袍的女人,眼睛裏麵不禁流露出了危險的光芒,冷聲說道:“拉斐爾,不是說要三天之後再見嗎?為什麽這麽著急?”


    其實,有些時候,人一旦擁有了強大的實力,就會對陰謀詭計掉以輕心,會習慣於用拳頭開路的處理方式。


    但是,這會導致他們陷入巨大的誤區之中。


    現在的塞巴斯蒂安科便是如此。


    拉斐爾嘲諷地笑了笑:“隻是換個方式來殺你罷了,沒想到,二十多年之後,你還是一樣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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