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容的近乎絕望。


    晏櫻寧曾說過,不指望他會護著她。好像已經對他失去信心。


    而這時,她的沉默,好像印證了這句話。


    在她被拖走的那瞬間,楚勻恍惚間覺得,說不定她的從容源自於絕望?她知道自己不會信,所以也不解釋?要不然,一個真的壞事做盡的人,怎麽會那樣從容赴死呢?楚勻覺得自己的心被揪緊了。


    他想收回成命,卻如何都開不口。


    這時,卻忽然有太監匆匆而入,和他說後宮大變。震驚之餘再抬頭看去,便見她已經被拖了下去。除了當時奉旨而去的薛常祿以外、沒人知道楚勻下旨讓宮人先不要行刑,然後才召來欽天監的人詢問後宮異變的事。


    結果不成想他聽到了晏櫻寧邪氣侵體之說。


    監正說他英明,沒有殺死晏氏,否則後宮將有異動。


    但楚勻卻不是這樣想的。


    他不殺她,是因為在最後關頭變了主意,想要再細查,與妖孽之說無關。


    晏櫻寧被妖怪附體,楚勻不信、卻又信。


    他不信,是覺得這個說法實在有些離譜,之前說她中邪、楚勻也多半覺得她是被廢後受了刺激才會行為失常,可如今說她被妖孽附體、還用妖術殺了人,這可就有些離譜了;可他又有些信,是因為最近的晏氏的確太奇怪了。


    最重要的是,楚勻對現在的晏氏有些微微動心。


    如果不是怪力亂神,他怎麽會對這個自己厭惡至極的女人重新動心呢?


    雖然那種感覺很模糊微妙,但楚勻還是察覺到了。他雖然素來在男女之事上並不上心,但不上心不代表他不懂。也正是因為這絲心動,還有之前弟弟的楚旬的那番話,讓他對欽天監的話又多了幾分相信。


    不然該如何解釋晏櫻寧為何變化如此之大呢?


    又該如何解釋他為什麽會覺得如今的晏氏比之前要更討人喜歡些——當然,這是在最近這些事情發生之前的想法。如果事情背後的主使真是晏氏,那楚勻的這絲好感也會隨之消失殆盡。但沈俞心如今卻又來和她說這事有蹊蹺。


    她的話,楚勻聽進去了。


    可他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還沒等他想好該如何回應沈俞心的說法之前,薛常祿再度進來稟報,影衛隊長承聿有事求見。沈俞心何等眼力,當即便表示自己先告退。楚勻允了之後、承聿匆匆而入。


    遣退薛常祿後,楚勻問:「查得如何?」


    承聿:「正如陛下所料,這事有古怪。」


    楚勻登時擰了眉:「說。」


    承聿:「回陛下,屍體仵作已經一一驗過,發現他們並非是無辜暴斃,而是有人……」覦了眼楚勻的表情,才垂眸又說,「下了毒。」


    楚勻沉下臉:「下毒?」


    承聿:「是。」


    楚勻:「什麽毒?」


    承聿:「就是普通的驅蟲藥,隻是藥性極強,又加了十足十的量……」


    楚勻打斷他:「這藥是如何下進去的?」


    承聿從頭說起:「這暴斃的幾個宮人都不在一宮侍奉,擔的職也不同,但唯一相同的就是他們都住的很近,那一片宮殿都是閑置的,並無妃嬪居住,多數都是宮人。這些宮人平素飲食喝水,都是去附近倚泰閣的後院井裏去打,就是這口井,被人做了手腳,灑入了大量的驅蟲藥。」


    楚勻疑道:「這驅蟲藥有這麽厲害?」


    承聿點了點頭:「是金烏納霜,藥性極強且不會立刻發作,本身帶有一股子香氣,蟲類被香氣誘惑服下之後,內髒會被金烏納霜粘連、凝固,最終五內俱損而死。若是人服用,發作的時效會稍長一些,身子強一些的或許能撐下來,但若是羸弱些的……恐怕是難逃一死。」


    這也是為何,那些人都不是立刻死亡。


    而是喝完水有段時間之後再發作,那時他們已經離開了倚泰閣,分散在宮中各苑內,所以才會造成宮人橫死且毫無聯係的假象——果然,是有人做了手腳!這下,欽天監的言論便就不攻自破了。


    楚勻:「有活下來的宮人麽?」


    承聿點了點頭:「奴才正是在發現他們所住之處相隔不遠之後,特意去看了看,才發現還有一些宮人身子不適,請來太醫診斷、斷出他們原也是中了金烏納霜的毒,隻是身子強健,不致於送命。而後也是從這些宮人的口中,知道他們今日都喝了倚泰閣的井水。最終才有了結論。」


    楚勻:「那百鳥閣和千鯉池……」


    承聿:「也是如此,是有人把金烏納霜灑進了進去,引得魚鳥誤食。」


    原來如此!


    楚勻咬牙,一掌拍在案上:「放肆!」


    承聿當即跪下:「陛下息怒。」


    這真是——要置晏氏於死地啊!那些人生怕自己沒因為陷害柔昭儀和俞貴嬪的事賜死晏氏,所以才又加了把柴,再給她添一個妖孽的罪名!若不是欽天監監正誤以為這是要殺晏氏所得的後果而攔下他……不,準確地說,若不是在欽天監監正派人來之前,他因為不忍而下旨終止了死刑。


    那恐怕,晏氏已經死了。


    他們或許是想萬無一失,卻不料畫蛇添足。也或許他們根本沒想過晏氏能活下來,隻要那晚他在震怒之下殺了晏氏,之後也就不會再有人細查那些宮人是如何死的。正是因為他沒有殺,所以事後才會起疑調查。


    楚勻的背脊瞬間生出一層冷汗。


    如果那晚他沒有派人去攔下行刑的人,又如果他派去的人沒有攔住……


    短短幾日,凶手幾更轉變、真相接連反轉,楚勻隻覺得身心俱疲,剛才怒斥了一聲放肆之後,便就不知該如何再繼續發火了——真相真就是這樣了嗎?方全並不是晏氏的人,而是在臨死之前,設了個局陷害給晏櫻寧?


    那與他相與的,是沈俞心還是晏柔?


    沈俞心剛才說的那番話,是不是想撇清自己呢?


    而晏氏,是真的無辜嗎?


    楚勻扶額重歎,感覺整顆心都疲累了……


    但眼下,他還是決定先不作任何處置。反正這件事禦前瞞得緊,闔宮上下隻知道晏氏又被打入冷宮了,卻不知為了什麽、也不知欽天監所言的天象之說。若是真有人想害晏櫻寧,楚勻現在反而不敢妄動了。


    所以他沒有像晉封沈俞心和晏柔那樣痛快。


    而是決定讓晏氏繼續待在冷宮,「朕記得如今有個丫頭在冷宮盯著她?」


    承聿:「回陛下,是個叫緣芳的宮女。」


    行刑未遂後,金無敵暈了過去。


    為了掌握她醒後的動向,楚勻特意讓人從冷宮裏選了個宮女來盯著她,但本意卻不是監視,隻是看她醒過來之後有什麽反應,前來匯報一下就繼續在冷宮當值,免得晏氏要真有什麽妖術,再牽連無辜宮人。


    楚勻:「她怎麽說?」


    承聿:「緣芳稟報說晏氏醒來之後沒什麽異常,就是傷了嗓子沒法說話,讓她出去給找點水喝。」他們並不知道的是,緣芳已被楊氏買通,並沒有將楊氏混進去看晏櫻寧的事說出來。別問緣芳為啥聽話,因為楊氏就是這麽牛逼。


    楚勻蹙眉:「嗓子壞了?」


    承聿:「是。行刑那晚,宣旨的奴才趕到後,是從白綾下將晏氏救出來的,當時絞刑已經開始,雖說時間尚短,但多少也是傷到了喉嚨。」行刑的太監力氣不小,那攥緊白綾勒的第一下,可是奔著弄死這個目的去發的力。


    楚勻聽著,臉色愈發難看。


    他沉吟片刻,「派個太醫去給她瞧瞧,別讓人知道。」


    承聿:「喳。」


    楚勻又囑咐:「禦前的人也要提防著,這事,你一人知道即可。」


    承聿又應下。


    看來陛下,真是被方全那件事給傷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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