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看到的尖銳冷硬,也許正是別人心裏的傷口結成的痂。”


    懿軒歎道:“她心裏有恨,朕是知道的,也許她不光恨薑氏,還恨桑桓。


    很小就失去母親嗬護的孩子,必然是受過不少委屈,吃過很多苦頭的,尤其她又是這樣的性子,恐怕沒少受了薑氏的責罰。


    朕知道桑桓是有本事的人,但卻未必拎得清家裏的恩怨情仇。”


    子猷笑道:“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家裏妻妾多了是非也多,也正常。”


    懿軒搖頭,甩袖無奈道:“走吧,我們也該回宮了,朕還得去求雲嬤嬤幫忙呢。”


    子猷暗中抿嘴,覺得皇上這是在操哪門子的閑心呢?


    可轉念卻又覺得,這丫頭和皇上還真是有緣分。


    饒是皇上對立新後的事如此反感,可偏偏對這位三小姐心生憐惜,至於以後的事,誰又說的準呢?


    可懿軒卻不知道,桑梓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就算是懷安王府的側妃,也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妾室而已,內宅婦人的陰毒心思,她見識的還少嗎?


    今天之所以會栽在她手裏,不過是自己大意了而已,她才不會再給阮氏加害自己的機會。


    且說南城門那一瞥之後,楓墨白不放心桑梓,還是派了人暗中盯著懷安王府,直到桑梓離開。


    蕙心和簡兮在桑府的西側門等了很久,卻遲遲不見她回來,及至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卻見她臉色慘白,神情恍惚,腳步虛晃,在看到她們二人時,終於不必再苦苦支撐,倒地暈了過去……


    桑梓從逸安王府回去之後,就大病了一場。


    簡兮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隻說了一句,“我看到韓家舊宅了。”


    簡兮端著藥碗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韓家舊宅,她回京這麽久都沒有提過,簡兮知道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要直麵闔族被滅的舊宅血地,那要多大的勇氣,要承受多麽錐心的痛苦?


    她在逸安王府毫無準備之下,看到韓宅破敗頹廢,陰風盤旋,荒草覆蓋的樣子,怕是驟然之下無法承受這打擊,才會一病不起。


    她說:“這都多少年了,風掠過韓宅的荒草吹過來時,我依然能夠聞到掩蓋在草底的那股濃濃的血腥氣……”


    一句話,驚的蕙心臉色煞白,差點打翻了手中的茶盅。


    桑梓自己也沒有想到,逸安王府的隔壁,居然就是韓家。


    “韓府成了鬼宅,多少年了,樹木遮天蔽日透不進陽光,冤魂盤踞,陰森恐怖到連盜賊都退避三舍。


    我桑梓在此發誓,終有一天,我會重新打開韓府的大門,用桑桓和薑家的人頭祭奠英靈,讓那些不甘的魂魄早日超脫!”


    逸安王府的事,桑桓沒有逼問她緣由。


    那天他知道桑梓就在逸安王府,但皇帝的態度,卻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他對新帝的脾性不太熟悉,從懿軒做太子的時候,就與桑桓沒有太多來往,或者說,他對所有的大臣,麵上都淡淡的。


    但是許多臣子家的年輕公子,卻與太子都相交甚好,別人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竅,桑桓卻是一想就通。


    年輕人行事,衝動不計後果,那時候太子手裏,早就暗中掌握了許多人的把柄,拿住兒子的七寸,還愁老子不聽話嗎?


    所以黨爭三載,表麵看上去勢單力薄的太子,位置卻巋然不動,直到將大皇子逼的走投無路,逼宮造反……


    懿軒十二歲入朝聽政,也許是受沐太後的影響,也或許太過精明,深諳父子君臣之道,他從不越權行事,隻讓皇帝覺得他是一個需要教導栽培的兒子,而不是一個會威脅到先帝皇權的太子。


    就算朝堂上的事情,他也從不肯輕易開口幹涉,就像一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影子。


    隻有皇帝問起的時候,作為太子的他,才會偶爾說幾句。


    小小年紀,心思深沉不露,但往往寥寥數語,便能戳中要害,讓很多人都為他的見識折服。


    桑桓知道,當年的沐皇後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她隻是沒有野心,否則先帝的半壁江山都是她的。


    這樣的人教導出來的太子,有手腕,有魄力,確實是繼承帝業不二的人選。


    但這樣的皇帝,心思難測,不知喜好,卻也十分的難伺候。


    所以桑桓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沉住氣,靜觀其變。


    桑梓身體好些了之後,在閑聊中無意得知,那天給她斷後的人居然是商陸。


    簡兮說他是在酒樓上,無意間看到她被人給綁了,想救她,又沒有馬,最後還是搶了一個農夫拉著碳柴的馬,才趕了過去,因此就遲了幾步。


    蕙心也笑著說:“商陸回來,氣的不行,說還好小姐沒什麽事,不然,他非要去血洗懷安王府不可。”


    桑梓知道,商陸的劍一旦出鞘,從來不留活口。


    不管阮側妃找了什麽樣的人來對付她,碰到商陸,怕也性命難保。


    像商陸,簡兮這些令江湖上聞風喪膽之人,都道是冷血無情,可其實他們也不是沒有感情的。


    這樣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看似淡淡的,卻一直如家人般,將對彼此的關愛藏在內心最深處。


    桑梓心裏是暖暖的感動,卻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躺了好幾天,她覺得身體乏的很,便想起身到院子裏走動走動。


    恰這時,明霜進來回說:“三小姐,劉嬤嬤派了人來說,請三小姐帶著蕙心去一趟前院。”


    桑梓問:“可知道什麽事?”


    明霜應道:“不清楚,派來的小丫頭什麽都問不出來,大概就是傳句話,還說讓快著點過去。”


    “知道了。”


    桑梓讓蕙心幫自己重新梳好了頭發,趁這個空檔問她,“劉嬤嬤是大夫人身邊的人,她找我們準沒好事,你細想想,最近可有接觸過那邊的人,做過什麽事?不然,劉嬤嬤不會指明要我帶上你。”


    蕙心忙將這些天做的事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緊張的搖頭說:“小姐病著的這幾天,我除了去囑咐大廚房要些清淡的飲食,就沒再出過這院子,根本沒有跟縈碧院的人接觸過。按理說,她們也抓不著我什麽把柄。”


    簡兮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雞蛋裏都能被她們挑出骨頭來,自打我們來了桑府,這無中生有的事經曆的還少嗎?


    劉嬤嬤是大夫人身邊的人,這會子找我們,能有什麽好事,指不定又想了什麽毒計來害我們,小姐心裏可要有點準備。”


    桑梓冷哼道:“我都還沒有來得及跟她算舊賬呢,她倒是先來尋我的晦氣了,可見就算你心慈手軟,人家卻不見得會放過你。”


    她帶著蕙心和簡兮去了東院,正堂的小花廳裏,大夫人正在跟幾個回事的婆子交代著什麽,劉嬤嬤就站在薑氏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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