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都停掉了半拍。
冷煙。
“冷煙。”我叫著她的名字，她卻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我多麽希望，冷煙這隻是睡著了。
“冷煙！冷煙！”
我將她僵硬冰冷的身體抱了起來，貼在了我的胸膛之上。我多希望，我身體的溫度能夠溫暖她，然後她會悠悠轉醒，笑著對我說一聲：“陳明，我好想你。”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昨晚還好好的，和我共赴雲雨的人，怎麽今天早上一醒來，就已經是沒了呼吸。
“陳明，我進來了。”
門外，響起了王坤的聲音。
緊接著，門被打開，他和艾小九一起走了進來。
因為役魂令還發著光的緣故，所以我能清晰地看清楚他們的樣子。
在看到床上的冷煙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表情。
難道說，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
我看向王坤，質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的心裏，有一腔怒火。失去冷煙，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痛了。
還沒從再次見到她的喜悅中走出來，她就在我麵前香消玉殞了。
這樣的結果，我怎麽能接受？！
王坤看著冷煙，止不住地歎氣，眼中也滿是惋惜。
就連站在一旁的艾小九，目光中都寫滿了心疼。
我突然想起，之前艾小九好像要跟我說什麽冷煙的事情，隻是被突如其來的黑暗打斷了，才沒有說。
我將視線看向了艾小九，她咬咬唇，對著我說道：“我本來之前就想告訴你的。冷煙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她想救你，想幫你恢複力量。”
也就是說，冷煙之前消失不見，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什麽意思？”我對著艾小九問道，忍不住又朝著冷煙看了一眼。
其實我的心裏還抱著希望，希望懷裏的人會突然睜開眼睛看向我。
雖然知道希望幾乎沒有，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欺騙自己。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要怎麽恢複你身體內的力量，隻是考慮到你不會答應冷煙這麽做，所以才私下找的冷煙。她這些日子之所以不在，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想要救你的話，真的需要吃很多的苦。可是當我告訴她這個方法時，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了，她是真的很愛你，她可以為了你，做很多事情。”
“如果想要救你的話，就必須每天白天打斷全身的骨頭，再人為重塑起來。到了晚上，再讓十種至毒的蛇咬，然後用藥治療。如此反複，需要二十八天的時間。這樣一來，她的身體就會出現極強的抵抗力。隻是同時，人也會變得虛弱不堪。而最後一步，就是將自己的抵抗力全部度給你。昨晚，她就是撐著最後一口氣，完成了這一切。”
我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我萬萬沒想到，冷煙會為我做這麽多。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會讓她這麽做的。她每天所遭受的那些痛苦，我光是聽著，都覺得是錐心刺骨的疼。
冷煙她那麽嬌弱一個人，怎麽受得了？
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地滴在冷煙的臉上。
她的眸子緊閉著，而且，再也不會睜開了。
她再也不會對著我笑，對著我生氣，或者是傷心，或者是憂傷。這些情緒，通通都不會有了。
想到這些，我覺得自己難受得快要死去了。
我抬起頭來看著王坤，泣不成聲地問道：“所以這些日子，是你在幫她做這些事？”
王坤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是啊，為了不被人找到，所以我們是在她家的地下室裏完成這一切的。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冷鑫從來不去地下室，隻要我們不說，他一定就不會知道。一直瞞著你一來是知道你肯定不會同意。二來，那樣揪心的場麵，你還是不要麵對的好。就連我看了，都覺得受不了。”
這麽一來，我終於是明白了怎麽回事。
冷煙那晚不見，就是去找王坤和艾小九了吧。而之後，說要搬回家裏去做，也是為了方便行事。
艾小九之所以一直纏著我，就是怕我突然有時間去找冷煙，然後，一切都穿幫了。
那些曾經覺得奇怪的事情，現在都有了解釋。
可是，我寧願我永遠都不知道。
我寧願冷煙從來都沒有遭受過這些，現在的她，還在對我笑著。就算是生氣也好，就算是一輩子都不理我也好，總好過現在，天人永隔。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冷煙？為什麽？”
我對著王坤問道。
難道這件事情，別人做就不可以嗎？隨便找個壞人來遭受這種痛苦，那不是更好嗎？
王坤對著我搖了搖頭，說道：“必須要找愛你的女人，一個心甘情願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才行。這個世界上，除了冷煙之外，還有誰？”
“如果我恢複了肉身，我一定會幫忙的。一定不會讓冷煙去遭受這種痛苦。”艾小九在一旁說道。
她有些不敢看我。
我想，是因為怕我責怪她吧。
我並沒有怪她，我隻是在恨自己。為什麽到最後，要一個女人來幫忙？似乎每次危機時刻，我的身邊都會出現貴人。然後，化險為夷。
就是因為這樣，現在的我，才有了依賴性。
所以，力量也一直都不夠強大，不夠保護我愛的人。
如果不是這樣，冷煙也不會有事。
想到這，我心裏更加難過了。一瞬間，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見到我這個樣子，王坤對著我說道：“陳明，你振作起來，如果你再這個樣子，對得起冷煙嗎？讀得起那些因為那你而犧牲的人嗎？你難道想讓他們，死不瞑目嗎？”
王坤的話，提醒了我，也終於是讓我從墮落中醒了過來。
不行，我要為他們報仇！
我不能讓他們白死！
這一仗，必須要打！
我堅定地看著王坤，說道：“不會的，我一定要和白起決一死戰！”
王坤對著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先試一下，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
照著王坤的話，我試著調了調內息，發現身體和之前真的是不一樣了。
不僅不再感覺力氣提不上來，反而連呼吸，都覺得無比順暢了。
我很慶幸昨晚我遇到了段立的埋伏，讓我吸收了那麽多厲鬼的力量。本來我還以為，這力量會散失掉的，可是現在看來，是不會的。
段立想要害我，反而是助了我一臂之力。
加上艾小九最近一直和我做那種事，使我個役魂令之間的力量更能融合。
所以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編的無比地強大。
就是不知道，這強大能不能和白起抗衡。
“那就走吧。”
王坤對著我說道。
“是時候和白起交鋒了。”
這一天，本來就是天狗食日至陰之時，加上所有的光線又都被奪命書生給弄走了。
白起，就要複活了嗎？
我和白起之間，究竟誰能活下來呢？
我不知道，我沒有必勝的信心，可是我知道，這一仗，必須要打，我根本就逃不掉。
我點點頭，看了看役魂令散發出來的光芒，就像是看著冷煙一樣神情。
如果不是冷煙，我的役魂令恐怕也發不出這麽耀眼的光芒吧。
這是方圓萬裏之內，最耀眼的光芒了。
但願今天之後，光明會重新回來。
我拿著役魂令，像是舉著一盞明燈。和王坤還有艾小九一起，朝著樓下走去了。
至於冷煙，我在她額頭上重重地親吻了一下之後，將她放在了床上。
四處，都是無助和茫然的哭聲。
這樣突然而又絕望的黑暗，正常人碰到，都會覺得手足無措吧。
走到樓下的時候，發現段浪在那裏等著我。
這幾天，他一直都不在，估計是在忙著辦事情。段立想要通知地府，免不了弄得天翻地覆的。
要去到陰間，還是要有段浪的幫忙才行。
“老大，你怎麽樣了？”段浪問我。
“很好。”我簡單地回答道。
我也沒有說謊，現在的我，狀態確實是挺好的。
“三軍叉帶了嗎？”段浪更關心的，似乎是這件事。
我點點頭，將小得如同刀叉的三軍叉給段浪看了看。
這麽袖珍雖然看不出什麽威懾力，但是攜帶起來，還是很方便的。
正想著呢，因為東西太小，我一時沒拿穩，不小心把東西給掉到了地上，發出了咣當一聲巨響。這聲音，就像是又什麽重物，擊打在了地麵一樣。
三軍叉這麽重，也難怪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剛好有一個人爬著從我們身邊經過，聽到這個聲音，幾乎都嚇呆了。
而且更讓他吃驚的，恐怕是我手裏的役魂令了吧。現在整個城市都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發光的東西，也難怪他會吃驚成這個樣子。
看了我們好久，他才終於是從我們身邊爬過了。
身上，還背著一堆東西，看樣子，是在超市裏采購的。隻是這麽黑，超市還要營業嗎？
這些小事，也不是我現在該管的，我也就沒多理會。
正準備蹲下身去撿三軍叉，段浪卻是快我一步，彎下腰說道：“我來吧。”
他試著要將三軍叉拿起來，但是試了好幾次，居然都沒能移動分毫。
那麽小的東西卻是撿不起來，這畫麵看著著實有些滑稽。
“還是你來吧？”
他塔頭，尷尬地看著我說道。
我點點頭，彎腰將三軍叉輕鬆了就撿了起來，放進了衣服兜裏。
段浪幹咳了一聲，對著我說了一句：“這次因為要直接去到白起那裏，所以需要找一個特殊的大門，然後讓我們降落在陰間和白起創造的世界的交界處。我已經仔細勘察過了，地方就在康悅精神病院後門往東三十米。”
我看向了王坤，覺得他會選擇住在那裏，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們一起去到了指定的地點，等著段浪帶我們進入陰間。
在他用陰間令打開陰間大門的時候，我忽然是想起，我手裏，好像還有黑無常的陰間令呢。
打開陰間大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青荷的聲音。
“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我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可是，這麽危險的事，我怎麽可能讓她去？
有個字在喉嚨裏翻轉了千百回，我終於是說出來了。
“媽。”
“你不能去，那裏太危險了。你是我的親人，我不想再失去誰了，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至於艾小九會和我去，是想著她是白起的妹妹。萬一出了什麽問題，或許她可以打打感情牌。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讓我發現了，白起依舊是很疼愛這個妹妹的。
當然，我這麽做，並不是為了利用艾小九，隻是想著這樣能多一個保障。
“青荷應該去，她去了，我們的勝算更大一些。”王坤突然是說道，看向青荷的時候，目光都是柔和的。
我看得出來，他真的是對青荷有感情的。
可是，青荷是我的媽啊，這樣感覺也太奇怪了一些。
而且我有些不明白，王坤說這話的意思。
“為什麽？”我疑惑地開口。
如果王坤不說個明白，我想，我是不會讓媽跟著我去冒險的。
其實想想，媽一直以來，都挺神秘的。我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麽，甚至連她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因為……”媽突然開口，揭開了自己的口罩。
第一次在我麵前，將自己一身的束縛都給脫了下來。
在看見她身後長長的尾巴時，我不禁都愣住了。
蛇尾。
長長的蛇尾。
我媽她，是個妖怪？
我也隻是吃驚，並沒有覺得害怕。她是我媽，不管她是什麽，都不會害我的，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本來我從來沒有打算告訴你的，可是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地步，我不得不說了。我是女蝸的後人。”
女蝸後人？
女蝸不就是人類的先祖嗎？至少在傳說中是這個樣子的。
我一直以為，這就是個傳說而已，卻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這個世上，女蝸真的出現過。而我媽，居然是女蝸的後人？！
我嘴唇微張著，隻剩下吃驚。
時間不多，王坤提議邊走邊說。我們從陰間大門走了進去，而媽也開始了她的講述。
“一般來說，女蝸的後人都是女人。可是到了我這裏，不知道出了什麽差錯，居然是生出了一個男孩子。當你出生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傻掉了。族人看見我生的是個男孩，都說肯定是個不祥之物，一旦讓你留下來，必定是後患無窮。所以，提出要殺了你以絕後患。”
“可是你是我的孩子啊，你才剛剛出生，還沒有好好感受這個世界，我怎麽能讓你有事？所以，我偷偷設計了一出狸貓換太子，將你送到了關陽村去。因為你體質特殊，不想讓你被發現。所以找了個被巫族詛咒的村子，這個村子隻生女不生男。你在這裏可以吸收她們的陰氣，從而避免自己被發現。這十九年來，我一直都很想你，可是卻一次都不敢去看你。我每天都在思念中度過。”
媽說到這裏，眼淚已經是跟著掉了下來。
我能明白，她這些日子真的是很難熬。
隻是我很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和爸之間，成了水火不容的關係。
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從白起那裏回來，所以有些問題，必須先問清楚。
不然，我都怕自己死不瞑目了。
“媽，我想問你，你跟蔣傲天之間，是怎麽回事？”
此話一出，媽的視線立刻看向了我。
就連王坤，也驚訝地看了過來，喃喃道：“你知道了？”
“知道了。上次在河邊他救我一命，段立說出了這件事。”我說道。
媽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似乎我一提到爸，她就恨得牙癢癢。這讓我更加好奇，兩人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別再跟我提這個男人？！他這一生，都忙著他的役魂令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管過我。結婚之後三天，他就走了，十幾年都沒回來過。就算我懷孕了讓他回來，他也一直都沒回來過。後來你差點被族人給燒死，也是我自己一個人麵對。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對我來說，他也就不用存在了。這樣的人，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做爸爸！”
原來，是這樣一件事，讓媽這麽恨爸。
雖然我不是女人，但是也能感受到自己麵對一切是多麽無助，所以媽的恨，我其實可以理解。
隻是我和爸見過，為什麽感覺他不是這樣的人呢？
“媽，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我問道。
媽冷哼了一聲，顯然是不想再提爸的事情。
“他能有什麽誤會！算了，不要提這個倒胃口的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這時，爸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
媽一看到他，臉色就變了。但是表情，卻是很複雜的。眼中，也不止有恨，還有別的情感。
我看得出來，媽對爸還是有感情的，隻是因為爸疏忽了對她的關心，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而且，爸看向媽的時候，眼神也是溫柔的，並不像媽說的那麽毫無感情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辦法，我隻能是開口來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爸，你怎麽來這裏了？”
“不僅是我，所有的役魂人，都來了。”爸朝著不遠處一指，我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有著浩浩蕩蕩一群人。
我從來都不知道，役魂人居然是有這麽多。而這其中，還有之前對我動手的人。
可是現在，他們都來了，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為什麽會來這裏？”
“冥府明明是有規定，鬼差和役魂人之間，不能互相殘殺。可是段立掌管陰間以來，不知道有多少役魂人因為之前和鬼差有衝突，被鬼差強行勾走了魂魄。既然他們開了先例，也不要怪我們不客氣。現在你要來討伐段立，他們自然是跟著一起來了。”
我點點頭。
對於爸說出來的這番話，並不奇怪。
畢竟，段立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現在，有了這麽多役魂人的幫助，我估計勝算也會大一些。
我們浩浩蕩蕩一群人，走到了陰間和白起創造世界的交界處。
然後，全都義無反顧地跨了進去。
白起所創造的宮殿不小，可是也容納不下這麽多的人。大部分的役魂人，都在宮殿外等著。
“你們在這外麵等著，聽我指揮。”
爸不愧是製造處役魂令的人，一說話，簡直是一呼百應。
走進去的時候，我小聲問他，為什麽這些人都這麽聽他的話。
他笑了笑，說道：“役魂令都是我製造的，如果不聽，我完全有能力毀了任何人的役魂令。”
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媽不禁又冷哼了一聲。
這兩人，還真的是……
我們一行人朝著裏麵走了進去，白起就坐在正殿的中間，他的旁邊，站著不可一世的段立。
看段立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來傷害沒有恢複。
“你總算是來了。”
白起對著我笑道。
他站起身來，朝著我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我說道：“之前我還擔心段立一直自作主張使出卑鄙的手段讓你元氣大傷，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中要強。現在，你的實力已經是很強了，可以和我一戰。”
白起說話這麽猖狂，我自然也不能輸了氣勢。
“對付你，那是綽綽有餘。”
白起笑了笑，繼續說道：“你的力量越強，吞噬了你之後，我的法力也會越大。這樣一來，三界之中，恐怕誰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他這麽一說，我才終於是明白了，為什麽他要激發我的潛能。之前還說什麽藥勢均力敵的冠冕堂皇的話，到頭來，還不是為了自己。
這人啊，也是夠虛偽的。
隻是在來的路上，我忽的是想到了一點，而這一點，直接影響到白起是不是能成功。
“讓你複活的條件不是缺一不可嗎？很遺憾地告訴你，冷煙已經死了。”
我之前還特地問過王坤，是不是這些條件缺一不可。得到了他肯定的答案，我才稍微沒那麽緊張的。
卻不料，白起冷哼了一聲，對著我說道：“你也太天真了，你覺得我都準備了這麽久了，會沒有替代品？”
冷煙。
“冷煙。”我叫著她的名字，她卻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我多麽希望，冷煙這隻是睡著了。
“冷煙！冷煙！”
我將她僵硬冰冷的身體抱了起來，貼在了我的胸膛之上。我多希望，我身體的溫度能夠溫暖她，然後她會悠悠轉醒，笑著對我說一聲：“陳明，我好想你。”
我真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昨晚還好好的，和我共赴雲雨的人，怎麽今天早上一醒來，就已經是沒了呼吸。
“陳明，我進來了。”
門外，響起了王坤的聲音。
緊接著，門被打開，他和艾小九一起走了進來。
因為役魂令還發著光的緣故，所以我能清晰地看清楚他們的樣子。
在看到床上的冷煙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表情。
難道說，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
我看向王坤，質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的心裏，有一腔怒火。失去冷煙，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痛了。
還沒從再次見到她的喜悅中走出來，她就在我麵前香消玉殞了。
這樣的結果，我怎麽能接受？！
王坤看著冷煙，止不住地歎氣，眼中也滿是惋惜。
就連站在一旁的艾小九，目光中都寫滿了心疼。
我突然想起，之前艾小九好像要跟我說什麽冷煙的事情，隻是被突如其來的黑暗打斷了，才沒有說。
我將視線看向了艾小九，她咬咬唇，對著我說道：“我本來之前就想告訴你的。冷煙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她想救你，想幫你恢複力量。”
也就是說，冷煙之前消失不見，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什麽意思？”我對著艾小九問道，忍不住又朝著冷煙看了一眼。
其實我的心裏還抱著希望，希望懷裏的人會突然睜開眼睛看向我。
雖然知道希望幾乎沒有，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欺騙自己。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要怎麽恢複你身體內的力量，隻是考慮到你不會答應冷煙這麽做，所以才私下找的冷煙。她這些日子之所以不在，就是為了這件事情。想要救你的話，真的需要吃很多的苦。可是當我告訴她這個方法時，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了，她是真的很愛你，她可以為了你，做很多事情。”
“如果想要救你的話，就必須每天白天打斷全身的骨頭，再人為重塑起來。到了晚上，再讓十種至毒的蛇咬，然後用藥治療。如此反複，需要二十八天的時間。這樣一來，她的身體就會出現極強的抵抗力。隻是同時，人也會變得虛弱不堪。而最後一步，就是將自己的抵抗力全部度給你。昨晚，她就是撐著最後一口氣，完成了這一切。”
我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我萬萬沒想到，冷煙會為我做這麽多。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會讓她這麽做的。她每天所遭受的那些痛苦，我光是聽著，都覺得是錐心刺骨的疼。
冷煙她那麽嬌弱一個人，怎麽受得了？
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地滴在冷煙的臉上。
她的眸子緊閉著，而且，再也不會睜開了。
她再也不會對著我笑，對著我生氣，或者是傷心，或者是憂傷。這些情緒，通通都不會有了。
想到這些，我覺得自己難受得快要死去了。
我抬起頭來看著王坤，泣不成聲地問道：“所以這些日子，是你在幫她做這些事？”
王坤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是啊，為了不被人找到，所以我們是在她家的地下室裏完成這一切的。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冷鑫從來不去地下室，隻要我們不說，他一定就不會知道。一直瞞著你一來是知道你肯定不會同意。二來，那樣揪心的場麵，你還是不要麵對的好。就連我看了，都覺得受不了。”
這麽一來，我終於是明白了怎麽回事。
冷煙那晚不見，就是去找王坤和艾小九了吧。而之後，說要搬回家裏去做，也是為了方便行事。
艾小九之所以一直纏著我，就是怕我突然有時間去找冷煙，然後，一切都穿幫了。
那些曾經覺得奇怪的事情，現在都有了解釋。
可是，我寧願我永遠都不知道。
我寧願冷煙從來都沒有遭受過這些，現在的她，還在對我笑著。就算是生氣也好，就算是一輩子都不理我也好，總好過現在，天人永隔。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冷煙？為什麽？”
我對著王坤問道。
難道這件事情，別人做就不可以嗎？隨便找個壞人來遭受這種痛苦，那不是更好嗎？
王坤對著我搖了搖頭，說道：“必須要找愛你的女人，一個心甘情願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才行。這個世界上，除了冷煙之外，還有誰？”
“如果我恢複了肉身，我一定會幫忙的。一定不會讓冷煙去遭受這種痛苦。”艾小九在一旁說道。
她有些不敢看我。
我想，是因為怕我責怪她吧。
我並沒有怪她，我隻是在恨自己。為什麽到最後，要一個女人來幫忙？似乎每次危機時刻，我的身邊都會出現貴人。然後，化險為夷。
就是因為這樣，現在的我，才有了依賴性。
所以，力量也一直都不夠強大，不夠保護我愛的人。
如果不是這樣，冷煙也不會有事。
想到這，我心裏更加難過了。一瞬間，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見到我這個樣子，王坤對著我說道：“陳明，你振作起來，如果你再這個樣子，對得起冷煙嗎？讀得起那些因為那你而犧牲的人嗎？你難道想讓他們，死不瞑目嗎？”
王坤的話，提醒了我，也終於是讓我從墮落中醒了過來。
不行，我要為他們報仇！
我不能讓他們白死！
這一仗，必須要打！
我堅定地看著王坤，說道：“不會的，我一定要和白起決一死戰！”
王坤對著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先試一下，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
照著王坤的話，我試著調了調內息，發現身體和之前真的是不一樣了。
不僅不再感覺力氣提不上來，反而連呼吸，都覺得無比順暢了。
我很慶幸昨晚我遇到了段立的埋伏，讓我吸收了那麽多厲鬼的力量。本來我還以為，這力量會散失掉的，可是現在看來，是不會的。
段立想要害我，反而是助了我一臂之力。
加上艾小九最近一直和我做那種事，使我個役魂令之間的力量更能融合。
所以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編的無比地強大。
就是不知道，這強大能不能和白起抗衡。
“那就走吧。”
王坤對著我說道。
“是時候和白起交鋒了。”
這一天，本來就是天狗食日至陰之時，加上所有的光線又都被奪命書生給弄走了。
白起，就要複活了嗎？
我和白起之間，究竟誰能活下來呢？
我不知道，我沒有必勝的信心，可是我知道，這一仗，必須要打，我根本就逃不掉。
我點點頭，看了看役魂令散發出來的光芒，就像是看著冷煙一樣神情。
如果不是冷煙，我的役魂令恐怕也發不出這麽耀眼的光芒吧。
這是方圓萬裏之內，最耀眼的光芒了。
但願今天之後，光明會重新回來。
我拿著役魂令，像是舉著一盞明燈。和王坤還有艾小九一起，朝著樓下走去了。
至於冷煙，我在她額頭上重重地親吻了一下之後，將她放在了床上。
四處，都是無助和茫然的哭聲。
這樣突然而又絕望的黑暗，正常人碰到，都會覺得手足無措吧。
走到樓下的時候，發現段浪在那裏等著我。
這幾天，他一直都不在，估計是在忙著辦事情。段立想要通知地府，免不了弄得天翻地覆的。
要去到陰間，還是要有段浪的幫忙才行。
“老大，你怎麽樣了？”段浪問我。
“很好。”我簡單地回答道。
我也沒有說謊，現在的我，狀態確實是挺好的。
“三軍叉帶了嗎？”段浪更關心的，似乎是這件事。
我點點頭，將小得如同刀叉的三軍叉給段浪看了看。
這麽袖珍雖然看不出什麽威懾力，但是攜帶起來，還是很方便的。
正想著呢，因為東西太小，我一時沒拿穩，不小心把東西給掉到了地上，發出了咣當一聲巨響。這聲音，就像是又什麽重物，擊打在了地麵一樣。
三軍叉這麽重，也難怪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剛好有一個人爬著從我們身邊經過，聽到這個聲音，幾乎都嚇呆了。
而且更讓他吃驚的，恐怕是我手裏的役魂令了吧。現在整個城市都在一片黑暗之中，看到發光的東西，也難怪他會吃驚成這個樣子。
看了我們好久，他才終於是從我們身邊爬過了。
身上，還背著一堆東西，看樣子，是在超市裏采購的。隻是這麽黑，超市還要營業嗎？
這些小事，也不是我現在該管的，我也就沒多理會。
正準備蹲下身去撿三軍叉，段浪卻是快我一步，彎下腰說道：“我來吧。”
他試著要將三軍叉拿起來，但是試了好幾次，居然都沒能移動分毫。
那麽小的東西卻是撿不起來，這畫麵看著著實有些滑稽。
“還是你來吧？”
他塔頭，尷尬地看著我說道。
我點點頭，彎腰將三軍叉輕鬆了就撿了起來，放進了衣服兜裏。
段浪幹咳了一聲，對著我說了一句：“這次因為要直接去到白起那裏，所以需要找一個特殊的大門，然後讓我們降落在陰間和白起創造的世界的交界處。我已經仔細勘察過了，地方就在康悅精神病院後門往東三十米。”
我看向了王坤，覺得他會選擇住在那裏，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們一起去到了指定的地點，等著段浪帶我們進入陰間。
在他用陰間令打開陰間大門的時候，我忽然是想起，我手裏，好像還有黑無常的陰間令呢。
打開陰間大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青荷的聲音。
“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我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可是，這麽危險的事，我怎麽可能讓她去？
有個字在喉嚨裏翻轉了千百回，我終於是說出來了。
“媽。”
“你不能去，那裏太危險了。你是我的親人，我不想再失去誰了，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至於艾小九會和我去，是想著她是白起的妹妹。萬一出了什麽問題，或許她可以打打感情牌。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讓我發現了，白起依舊是很疼愛這個妹妹的。
當然，我這麽做，並不是為了利用艾小九，隻是想著這樣能多一個保障。
“青荷應該去，她去了，我們的勝算更大一些。”王坤突然是說道，看向青荷的時候，目光都是柔和的。
我看得出來，他真的是對青荷有感情的。
可是，青荷是我的媽啊，這樣感覺也太奇怪了一些。
而且我有些不明白，王坤說這話的意思。
“為什麽？”我疑惑地開口。
如果王坤不說個明白，我想，我是不會讓媽跟著我去冒險的。
其實想想，媽一直以來，都挺神秘的。我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麽，甚至連她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因為……”媽突然開口，揭開了自己的口罩。
第一次在我麵前，將自己一身的束縛都給脫了下來。
在看見她身後長長的尾巴時，我不禁都愣住了。
蛇尾。
長長的蛇尾。
我媽她，是個妖怪？
我也隻是吃驚，並沒有覺得害怕。她是我媽，不管她是什麽，都不會害我的，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本來我從來沒有打算告訴你的，可是我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地步，我不得不說了。我是女蝸的後人。”
女蝸後人？
女蝸不就是人類的先祖嗎？至少在傳說中是這個樣子的。
我一直以為，這就是個傳說而已，卻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這個世上，女蝸真的出現過。而我媽，居然是女蝸的後人？！
我嘴唇微張著，隻剩下吃驚。
時間不多，王坤提議邊走邊說。我們從陰間大門走了進去，而媽也開始了她的講述。
“一般來說，女蝸的後人都是女人。可是到了我這裏，不知道出了什麽差錯，居然是生出了一個男孩子。當你出生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傻掉了。族人看見我生的是個男孩，都說肯定是個不祥之物，一旦讓你留下來，必定是後患無窮。所以，提出要殺了你以絕後患。”
“可是你是我的孩子啊，你才剛剛出生，還沒有好好感受這個世界，我怎麽能讓你有事？所以，我偷偷設計了一出狸貓換太子，將你送到了關陽村去。因為你體質特殊，不想讓你被發現。所以找了個被巫族詛咒的村子，這個村子隻生女不生男。你在這裏可以吸收她們的陰氣，從而避免自己被發現。這十九年來，我一直都很想你，可是卻一次都不敢去看你。我每天都在思念中度過。”
媽說到這裏，眼淚已經是跟著掉了下來。
我能明白，她這些日子真的是很難熬。
隻是我很好奇，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和爸之間，成了水火不容的關係。
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從白起那裏回來，所以有些問題，必須先問清楚。
不然，我都怕自己死不瞑目了。
“媽，我想問你，你跟蔣傲天之間，是怎麽回事？”
此話一出，媽的視線立刻看向了我。
就連王坤，也驚訝地看了過來，喃喃道：“你知道了？”
“知道了。上次在河邊他救我一命，段立說出了這件事。”我說道。
媽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似乎我一提到爸，她就恨得牙癢癢。這讓我更加好奇，兩人之間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
“別再跟我提這個男人？！他這一生，都忙著他的役魂令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管過我。結婚之後三天，他就走了，十幾年都沒回來過。就算我懷孕了讓他回來，他也一直都沒回來過。後來你差點被族人給燒死，也是我自己一個人麵對。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對我來說，他也就不用存在了。這樣的人，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做爸爸！”
原來，是這樣一件事，讓媽這麽恨爸。
雖然我不是女人，但是也能感受到自己麵對一切是多麽無助，所以媽的恨，我其實可以理解。
隻是我和爸見過，為什麽感覺他不是這樣的人呢？
“媽，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我問道。
媽冷哼了一聲，顯然是不想再提爸的事情。
“他能有什麽誤會！算了，不要提這個倒胃口的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這時，爸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
媽一看到他，臉色就變了。但是表情，卻是很複雜的。眼中，也不止有恨，還有別的情感。
我看得出來，媽對爸還是有感情的，隻是因為爸疏忽了對她的關心，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而且，爸看向媽的時候，眼神也是溫柔的，並不像媽說的那麽毫無感情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辦法，我隻能是開口來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爸，你怎麽來這裏了？”
“不僅是我，所有的役魂人，都來了。”爸朝著不遠處一指，我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有著浩浩蕩蕩一群人。
我從來都不知道，役魂人居然是有這麽多。而這其中，還有之前對我動手的人。
可是現在，他們都來了，這是怎麽回事。
“他們為什麽會來這裏？”
“冥府明明是有規定，鬼差和役魂人之間，不能互相殘殺。可是段立掌管陰間以來，不知道有多少役魂人因為之前和鬼差有衝突，被鬼差強行勾走了魂魄。既然他們開了先例，也不要怪我們不客氣。現在你要來討伐段立，他們自然是跟著一起來了。”
我點點頭。
對於爸說出來的這番話，並不奇怪。
畢竟，段立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
現在，有了這麽多役魂人的幫助，我估計勝算也會大一些。
我們浩浩蕩蕩一群人，走到了陰間和白起創造世界的交界處。
然後，全都義無反顧地跨了進去。
白起所創造的宮殿不小，可是也容納不下這麽多的人。大部分的役魂人，都在宮殿外等著。
“你們在這外麵等著，聽我指揮。”
爸不愧是製造處役魂令的人，一說話，簡直是一呼百應。
走進去的時候，我小聲問他，為什麽這些人都這麽聽他的話。
他笑了笑，說道：“役魂令都是我製造的，如果不聽，我完全有能力毀了任何人的役魂令。”
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媽不禁又冷哼了一聲。
這兩人，還真的是……
我們一行人朝著裏麵走了進去，白起就坐在正殿的中間，他的旁邊，站著不可一世的段立。
看段立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來傷害沒有恢複。
“你總算是來了。”
白起對著我笑道。
他站起身來，朝著我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我說道：“之前我還擔心段立一直自作主張使出卑鄙的手段讓你元氣大傷，現在看來，你比我想象中要強。現在，你的實力已經是很強了，可以和我一戰。”
白起說話這麽猖狂，我自然也不能輸了氣勢。
“對付你，那是綽綽有餘。”
白起笑了笑，繼續說道：“你的力量越強，吞噬了你之後，我的法力也會越大。這樣一來，三界之中，恐怕誰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他這麽一說，我才終於是明白了，為什麽他要激發我的潛能。之前還說什麽藥勢均力敵的冠冕堂皇的話，到頭來，還不是為了自己。
這人啊，也是夠虛偽的。
隻是在來的路上，我忽的是想到了一點，而這一點，直接影響到白起是不是能成功。
“讓你複活的條件不是缺一不可嗎？很遺憾地告訴你，冷煙已經死了。”
我之前還特地問過王坤，是不是這些條件缺一不可。得到了他肯定的答案，我才稍微沒那麽緊張的。
卻不料，白起冷哼了一聲，對著我說道：“你也太天真了，你覺得我都準備了這麽久了，會沒有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