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刹那芳華,一種早已不顯人間多年的邪功!修煉者在自己體內種下花種,開放後便可分出花種種入他人體內。”廣安低頭看著胸前的花骨朵,臉上帶著莫測的笑道:“被種下花種的人,修為境界奇快,一日千裏也不為過!”


    “嗯…”周慕雲點點頭,卻知道天下從來沒有掉餡餅的好事。


    “但是,被種下花種的人,卻隻是它的養分!”廣安指著那朵黑色的泛著懾人幽光的花骨朵,眼中又恨又愛的神情看的周慕雲心中發寒。“待它綻放那一天,香飄萬裏。其形之美據說即便天上最美的仙女也會黯然失色!但花開瞬間,便是我殞命之時!我的一身修為和壽元變會都被它抽走,反哺給種花的人。”


    “總有解除之法吧?”周慕雲忍不住問道。


    廣安瞥了周慕雲一眼,又拿起桌上的玉石道:“這裏麵,是那位上古劍仙留下的無上劍道傳承!我以此物,求師弟你能祝我一臂之力!”說著便雙手合十深深作揖。


    “師兄!”周慕雲連忙將廣安扶起道:“但有小弟能做的,師兄開口便是,何須如此!”


    “我先跟你說吧。”廣安將玉石塞到周慕雲手中道:“我在那劍仙的墓室裏看到過一些壁畫,栩栩如生,將那位劍仙的生平都描繪了出來!”


    那位劍仙姓李,不知其名,因其酷愛青蓮,故世人皆稱他為青蓮劍仙。他自幼向往仙道,卻周身經脈堵塞,仙道難成。可他卻也是一位極具才情的人物,生生創出一條仙路,一劍破碎虛空飛升成仙!而這塊玉石中,便是他所創劍道的修行仙法!


    周慕雲捏了捏手中的玉石,莫名感覺這塊小小的石頭重若千鈞。


    這塊已經有數萬年曆史的石頭中承載的不僅僅是一門劍道仙法,更是那位青蓮劍仙一生之心血所在!從一個氣脈堵塞的凡人成長為萬眾敬仰的劍仙,這其中的心酸辛酸苦辣他隻能想象卻很難切身體會。


    萬古以來,天下湧現出多少不世之才,在黑暗中匍匐前行為後人點亮一盞指路燈。他們有些人成為時代的弄潮兒,受世人傳頌敬仰;而有些人卻始終默默無聞,化成一抔黃土灑落在天地間,無人知曉他們的姓名過往。


    “為何要給我?”周慕雲道。麵上表情複雜。


    “我覺得你適合。”廣安笑了笑,看著周慕雲道。


    周慕雲沒想到廣安會這麽說。而就在前不久,那位絕情穀主沈清泉還曾道他無劍道之心,學不了。隻是教了他禦劍之術。


    看周慕雲麵色有些古怪,廣安解釋道:“一來是你體內真氣被封、幾近被廢,與這仙法幾乎是天造地設,二來…我相信你。”說了還笑了笑。


    周慕雲知道他所說的“相信”是什麽意思。不是相信他可以練成,而是相信他絕對不會放任廣安被那身著黑色鬥篷的神秘人當做“養料”收割。


    “需要我幫你做什麽?”周慕雲將玉石揣入懷中對廣安道。信任歸信任,基於道義的承諾有太多的變數,隻有這樣才能讓廣安真正放下心來而無後顧之憂。


    果然,廣安見周慕雲將玉石收下,喜形於色,接著便將有關“刹那芳華”的破解之法告知周慕雲。


    “刹那芳華”是仙藥亦是劇毒!


    被種下花種的人,初時進階極為恐怖,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天地元氣湧來滋養體魄,提升修為。十餘年前的廣安隻不過是萬佛寺數百小沙彌中毫不起眼的一個,區區築基境界,僅僅十餘年便修仙有成,進身金丹修士。這個效果不可謂不驚人,卻終究要給別人做嫁衣裳!一身真元精氣被人奪去,身死道消!


    而唯一破解之法,便是在“種花人”前來收割之時將其滅殺,吞下“主花”,反客為主!


    “現在想來,當初那人亦不過是金丹初期最多中期的修為!修道之路艱險,那人不可能有很大的進步!屆時我還呼朋引伴廣邀四方道友,定然萬無一失!”廣安似是在跟周慕雲說,又似是為自己打氣道。


    這十餘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是生活在恐懼中,生怕某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胸口的鮮花綻放,然後死亡。所以多年來他雲遊天下結交各路英豪,就是給將要到來的那一天做準備。


    “為何不請尊師出手?天下應該少有人敢在須彌山上對你出手吧?”周慕雲有些奇怪地道。如果是金丹修士,以廣安師傅的修為應對他不在話下。而若是修為高深,再多的低階修士也沒有用。修為境界上的巨大溝壑不是靠人數能填補的。


    “師父說這是我的劫數,要我自己應對。還下令不許我向寺內其他師叔、師兄求助。”廣安麵色平淡地道,語氣中卻有埋怨之色。


    周慕雲聞言默然。


    驀地他又想起了白夜行為他孤身上了天柱山一事,心中暖意更甚。隻是廣安這事是他自己師門的決定,他也不方便多說什麽。


    當即,他便看著廣安沉聲道:“承蒙師兄不棄,小弟願意竭我所能助師兄逃過此劫!”語氣堅定且誠懇。


    “好!好!好!”廣安見周慕雲此番表態,喜笑顏開一掃原先的沉悶悲觀,拍拍周慕雲的肩膀笑道:“得師弟相助,師兄又多了三分把握!”又囑咐道:“回去之後將玉石貼在內眉,你便能知曉其中所載的道法。一定要勤加練習好發揮出更大的運用!”


    周慕雲和廣安又是一番寒暄不言。


    中域,天台山向東三百裏一處深穀中,一襲淺藍色長袍的沈清泉橫臥在一塊巨石上,目光悠遠穿過落英繽紛的桃花林似是看到周慕雲將那塊玉石收入懷中,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落寞和懷念。


    “青蓮…”他喃喃道,仰頭痛飲一口酒,收回目光。


    南域,羅浮山草廬中,白夜行端坐在草廬中,手中一柄赤紅色長劍鮮豔欲滴,麵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


    中域,天柱峰頂,一位慘綠少年閉目盤膝端坐在簇新的大殿內,忽感覺自己丹田處溫養的一株十二品青色蓮台微微一顫。他眉頭一蹙,繼而又舒展開,不去理會。


    此時,周慕雲已經將兩塊幾乎一模一樣、鴿蛋大小泛著冷光的玉石同時貼在眉心。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人,手持一柄長劍。


    天空中烏雲密布,雷聲震震,無數身著銀袍金甲、手持斧鉞刀槍的天兵天將在雲端隱現。


    他隻是孤身一人麵對著,一口一口地飲著酒。


    那是一個身著青色長衫的男子。


    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雖然略顯單薄,但他的脊梁如同鋼鐵鑄就,頂天立地,遙遙如高山之獨立。眉如利劍、目如點漆,神色睥睨地透過雲層看向後麵一座若隱若現的琉璃大門,嘴唇微微上挑。


    他的手,白皙、修長又充滿力量,這是一隻天生就是用來握劍的手。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他提劍,舉步。步步生蓮,走上天穹。


    一劍起,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明晃晃的長劍如同天罰,直直地刺向虛空。站立在雲端的滿天天兵天將如同幻境,被輕輕捅破。風輕雲淡,如同雨過天晴。隻有天空中傾盆而下的鮮血染紅的雲。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他歌道。提著劍,飲著酒,一步一步遠去。


    周慕雲站在原地,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


    “此劍法乃是我畢生心血,後來人莫要辜負了他。”


    一個清冷、高傲,又帶著赤誠、火熱的聲音在周慕雲耳邊響起。


    “晚輩定不辜負!”周慕雲在心裏默默回應道。


    虛空中響起一聲輕歎,不絕如縷。似是不舍又是解脫。


    周慕雲的識海中,一柄長劍和一本書並排而立。


    “青蓮劍歌…”周慕雲喃喃道,目光迷離。


    這便是那位青蓮劍仙所留下的劍道傳承,分為劍法和劍訣。廣安給他的玉石中,是劍招;鐵冠道人給他的,則是劍訣。合二為一,便是完整的《青蓮劍歌》。


    神識透入識海中的那柄長劍,周慕雲的眼前又“看”到了方才那位身著青色長衫的男子。隻是與方才相比,現在這個“青蓮劍仙”完全沒有了那股神采氣質。


    “第一歌,俠客行。”青蓮劍仙麵無表情地道。手持長劍開始舞動起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體態優美,大氣磅礴,卻讓人望之心生寒意。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身形不斷轉換,長驅直入。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劍勢急轉,由大開大合專為靈動,目光所至,長劍隨行,


    …


    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遊龍穿梭、行走四身。劍勢如龍、氣貫長虹!


    周慕雲看得如癡如醉,右手虛握,似手持長劍,跟隨者青蓮劍仙的招式舞動變化。手中雖無劍,但心中有劍。


    氣脈被封又如何?幾近被廢又如何?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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