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號，審計工作如火如荼，突然之間揮出去的一拳，擱誰都是被打得趔趄。
無論是精兵強將的重點區、局，還是老油條們插手的那些地位不怎麽高的局、委、辦，都有一條條的賬目被審計人員捉出來，謄寫在記錄本上，或者直接就把賬本、資料收走。
越是流水大的單位，領導越是緊張。
穎城區杏花村街道辦的賬冊，是最突出的，不僅細枝末節都存在的問題有，而且明顯有黨委書記李振坤幹涉政務的嫌疑，很多應該是辦事處主任簽字才可以生效的，簽的卻是李振坤的名字，不見肖建軍的名號。
尤其是一些進賬的單據，明顯有問題，數額還不小。
審計小組的組長打電話給局長，局長打電話給市長，市長指示：注意搜集證據，看管好需要看管的資料，隻聽隻記，不要輕易下結論。局長再打電話給組長，不要輕易下結論！
那是，這結論別說是組長，就是局長也得請示，至於市長更得慎重！這要是一下狠手，絕對穎陽市一片大亂！
周啟山閉目了很久，一切都是按照既定路線，要說有出乎意外，那就是杏花村街道辦，想起肖建軍被繃帶繩捆索綁的樣子。周啟山可以推斷，隻要是下功夫，按照杏花村街道辦的出的問題，去尋找其他街道辦的賬目，一定也會存在同樣的問題。
要到哪一步？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秘書李福高進來，遞過來一張紙，“周市長，王書記辦公室通知，下周要開常委會，這是擬定的常委會主要議程，問您，有沒有異議？”
周啟山接過來，打開一看，有四條，第一條春節前慰問。
第二條：春節期間工作安排。
第三條，幾個崗位的人事調整。
第四條，請周啟山市長通報審計局審計情況
前兩項，老生常談，年年如此。重點在第三條，難點在第四條。
大部分的崗位是早已經協調好的崗位，春節後才準備宣布的，現在提前了，還有兩個崗位是下派幹部預留的，隻有一個財政局局長的位子，是重點。
現任的財政局局長，周啟山早幾年前就想調整，是王慶德當常務副市長的時候提拔的，那時候王慶德和周啟山的關係還不錯，所以，對於這個走王慶德路線的局長，而不得田勁朗欣賞的局長，周啟山還是樂見其成的。當時想，自己會升任書記，這個人選將來王慶德當了市長，肯定也是要爭取的。
豈料，自己原地不動，拱手讓出了財政局局長。一個掌管不了財政局的市長是個蹩腳的市長，所以，王慶德一上任，掌管人事，財政的書記，打得自己這個市長，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周啟山看到財政局局長走馬換將的原因是發現胃癌，而且是中晚期，心底有八個字閃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第四條是難點，難就難在，王慶德準備怎麽談？他的價碼怎麽開？
電話鈴聲想起，周啟山接起來是組織部長吳懷成打過來的：“周市長，我請示一下，關於財政部長的人選，您有什麽意向？”
“額，在考慮。王書記有提誰的名字嗎？”周啟山想探探口風，畢竟王慶德提前要定人選，一定有什麽預謀。
“王書記還沒有，我剛剛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沒有提誰的名字，隻是說先征求你的意見。”連吳懷成也覺得王慶德有點難以捉摸。這都要春節了，一般都是過來年，才研究的。
“好，我考慮一下。”
周啟山提筆寫了一個名字：趙光華，博城縣的書記。趙光華這個人踏實，工作認真，雖然沒有多少創舉，但是難得的勤勉，不折不扣的執行了自己在博城縣留下的衣缽。這幾年博城縣gdp一直領先於其他縣，不能不說趙光華的執行力不錯。當財政局局長趙光華絕對稱職。
趙光華的位子誰來接，周啟山不假思索地寫下馮依然的名字。馮依然是周啟山非常看好的中堅力量，頭腦靈活，果斷出擊善打硬仗。陳家在博城縣的投資就是馮依然一手促成，博城縣繼續上一個台階，必須要讓馮依然這樣的新生代發聲。
周啟山又在後麵畫了個問號，這兩個都是自己中意的人選，而且又都是來自自己的根據地，王慶德是什麽態度，照過去的思路，絕對是很難成的。
周啟山又拿起那張通知，第四條是專門給自己留的，什麽意思？為什麽是這個順序？按照常規，研究人事，一般都放在最後，因為所有的問題都沒有人事問題複雜。而且，審計情況通告，基本上就是對這次審計定調，如果自己對人事安排不滿意的話，隨時可以靈活處理審計結果。有些話語氣不一樣，意思完全就可以兩樣！
周啟山撥通了專職副書記朱光潛的電話，“光潛書記，剛才吳懷成部長問了我一下財政局局長的人選，我考慮了一下，博城縣的趙光華，你看如何？”
“市長，我也在考慮，說實話，我也很看好趙光華。勤勉務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大將。隻是他走了，誰來接，是個問題。”
“怎麽講？”
“從工作出發，縣長馮依然是個比較好的人選，你是博城縣出來的，你一手提拔的，我就不多說。但是，凡是要講個平衡不是，要是博城縣兩個主要領導都被提拔，其他想動一動沒有機會的，會不會有意見？”
“如果不用馮依然，派哪一個去博城縣都有問題，馮依然的口碑很好，而且有些個人格魅力，其他人過去，很難能夠壓住陣腳。”
“額，我有時候隻講工作，不太計較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的看法基本上和你的是一致的，你和懷成部長可以多提幾個人選嗎。”
平衡，周啟山知道這就是政治的藝術。再看第三條和第四條，周啟山忽然又想起平衡。這個王慶德是在給自己找平衡。想用財政局局長的位子換取自己對審計一招的高拿輕放。
是要告訴自己雙方各退一步，王慶德先退了一步，為什麽？
拆遷！剛剛才發生命案，如果自己再打上一拳，如果用足力氣的話，將是把王慶德打出血的下場。可是把王慶德打出血，自己會有好結果嗎？
答案是否定的。不要說李煒漢書記護犢子，就說高玉林也不為支持。高玉林要接書記一職，經濟發展、gdp是繞不開的話題，高玉林隻是因為李煒漢而不喜王慶德的，一旦李煒漢一走，說不定會對王慶德的態度180度的大轉彎，到那時，自己可就難做人了。
可是鄧詩岐的事情呢？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
可是，一個醫生有一個市的財政局局長重要嗎？一個醫生有一個蒸蒸日上的博城縣兩個主要崗位的領導重要嗎？
答案是否定的。
“詩岐，我的老友，我拿什麽來拯救你！”
第二天，吳懷成過來，把趙光華和馮依然的名字抄走，明確王慶德的意見，就是以周啟山提的人選為第一順序。周啟山覺得自己的思度是對的。
下午，王慶德的秘書張楚明過來，請周啟山晚一天把審計情況的草稿轉交王慶德，周啟山點點頭。
王慶德把審計局局長龐學蓮叫到辦公室，“學蓮，你們進展的怎麽樣了？”
“還有兩天就可以掃尾了，大家都比較亢奮！尤其是年輕人，有好幾個都給我寫了保證書，願意為自己的案子承擔風險。”
“你覺得都揭開蓋子的話，有多大風險？”
“啟山，屋裏沒其他人，我勸你一句，這件事，不能打鬧騰。我原來比較支持你的想法，所以義無反顧的給著你下。打擊一下某些人的囂張氣焰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但是，你想過沒有，公檢法司如果被審計出了大問題，薑力言會不會魚死網破？”
“關鍵省委省政府對你有多大的支持力度？我不大看好，你想想你的能力，你的資曆早就到了，為什麽還在市長的位子上不動？”
“學蓮，我也是在想這個問題。杏花村的那些違規報銷的條子不是發現有問題了嗎，李振坤和肖建軍應該都不算王慶德一線的，就做一個典型，還有，拿幾個小一點的，少一點牽涉麵的。”
“恩，啟山，我明白，我也是這樣想的。那個派出所的案卷沒有找到，說起來人在拘留所，案卷怎麽會沒有呢？要不要挑明了問公安局要？”
“先仔細找，不要打草驚蛇。我相信咱們這麽大的陣仗，派出所會頂風作案！”
“好，這個我會安排好的。”
“這一段不能去你那兒了，你別見怪，現在是非常時期。”
“啟山，那麽多年都過來了，我早已習慣了！我沒有想到在我就要徹底絕望的時候，你終於跨出了這一步！”
“好了，學蓮，是我對不住你的多！那麽多年讓你獨自承受痛苦，我愧疚啊。”
“不要說了，過去的都過去了！”
無論是精兵強將的重點區、局，還是老油條們插手的那些地位不怎麽高的局、委、辦，都有一條條的賬目被審計人員捉出來，謄寫在記錄本上，或者直接就把賬本、資料收走。
越是流水大的單位，領導越是緊張。
穎城區杏花村街道辦的賬冊，是最突出的，不僅細枝末節都存在的問題有，而且明顯有黨委書記李振坤幹涉政務的嫌疑，很多應該是辦事處主任簽字才可以生效的，簽的卻是李振坤的名字，不見肖建軍的名號。
尤其是一些進賬的單據，明顯有問題，數額還不小。
審計小組的組長打電話給局長，局長打電話給市長，市長指示：注意搜集證據，看管好需要看管的資料，隻聽隻記，不要輕易下結論。局長再打電話給組長，不要輕易下結論！
那是，這結論別說是組長，就是局長也得請示，至於市長更得慎重！這要是一下狠手，絕對穎陽市一片大亂！
周啟山閉目了很久，一切都是按照既定路線，要說有出乎意外，那就是杏花村街道辦，想起肖建軍被繃帶繩捆索綁的樣子。周啟山可以推斷，隻要是下功夫，按照杏花村街道辦的出的問題，去尋找其他街道辦的賬目，一定也會存在同樣的問題。
要到哪一步？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秘書李福高進來，遞過來一張紙，“周市長，王書記辦公室通知，下周要開常委會，這是擬定的常委會主要議程，問您，有沒有異議？”
周啟山接過來，打開一看，有四條，第一條春節前慰問。
第二條：春節期間工作安排。
第三條，幾個崗位的人事調整。
第四條，請周啟山市長通報審計局審計情況
前兩項，老生常談，年年如此。重點在第三條，難點在第四條。
大部分的崗位是早已經協調好的崗位，春節後才準備宣布的，現在提前了，還有兩個崗位是下派幹部預留的，隻有一個財政局局長的位子，是重點。
現任的財政局局長，周啟山早幾年前就想調整，是王慶德當常務副市長的時候提拔的，那時候王慶德和周啟山的關係還不錯，所以，對於這個走王慶德路線的局長，而不得田勁朗欣賞的局長，周啟山還是樂見其成的。當時想，自己會升任書記，這個人選將來王慶德當了市長，肯定也是要爭取的。
豈料，自己原地不動，拱手讓出了財政局局長。一個掌管不了財政局的市長是個蹩腳的市長，所以，王慶德一上任，掌管人事，財政的書記，打得自己這個市長，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周啟山看到財政局局長走馬換將的原因是發現胃癌，而且是中晚期，心底有八個字閃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第四條是難點，難就難在，王慶德準備怎麽談？他的價碼怎麽開？
電話鈴聲想起，周啟山接起來是組織部長吳懷成打過來的：“周市長，我請示一下，關於財政部長的人選，您有什麽意向？”
“額，在考慮。王書記有提誰的名字嗎？”周啟山想探探口風，畢竟王慶德提前要定人選，一定有什麽預謀。
“王書記還沒有，我剛剛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沒有提誰的名字，隻是說先征求你的意見。”連吳懷成也覺得王慶德有點難以捉摸。這都要春節了，一般都是過來年，才研究的。
“好，我考慮一下。”
周啟山提筆寫了一個名字：趙光華，博城縣的書記。趙光華這個人踏實，工作認真，雖然沒有多少創舉，但是難得的勤勉，不折不扣的執行了自己在博城縣留下的衣缽。這幾年博城縣gdp一直領先於其他縣，不能不說趙光華的執行力不錯。當財政局局長趙光華絕對稱職。
趙光華的位子誰來接，周啟山不假思索地寫下馮依然的名字。馮依然是周啟山非常看好的中堅力量，頭腦靈活，果斷出擊善打硬仗。陳家在博城縣的投資就是馮依然一手促成，博城縣繼續上一個台階，必須要讓馮依然這樣的新生代發聲。
周啟山又在後麵畫了個問號，這兩個都是自己中意的人選，而且又都是來自自己的根據地，王慶德是什麽態度，照過去的思路，絕對是很難成的。
周啟山又拿起那張通知，第四條是專門給自己留的，什麽意思？為什麽是這個順序？按照常規，研究人事，一般都放在最後，因為所有的問題都沒有人事問題複雜。而且，審計情況通告，基本上就是對這次審計定調，如果自己對人事安排不滿意的話，隨時可以靈活處理審計結果。有些話語氣不一樣，意思完全就可以兩樣！
周啟山撥通了專職副書記朱光潛的電話，“光潛書記，剛才吳懷成部長問了我一下財政局局長的人選，我考慮了一下，博城縣的趙光華，你看如何？”
“市長，我也在考慮，說實話，我也很看好趙光華。勤勉務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大將。隻是他走了，誰來接，是個問題。”
“怎麽講？”
“從工作出發，縣長馮依然是個比較好的人選，你是博城縣出來的，你一手提拔的，我就不多說。但是，凡是要講個平衡不是，要是博城縣兩個主要領導都被提拔，其他想動一動沒有機會的，會不會有意見？”
“如果不用馮依然，派哪一個去博城縣都有問題，馮依然的口碑很好，而且有些個人格魅力，其他人過去，很難能夠壓住陣腳。”
“額，我有時候隻講工作，不太計較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的看法基本上和你的是一致的，你和懷成部長可以多提幾個人選嗎。”
平衡，周啟山知道這就是政治的藝術。再看第三條和第四條，周啟山忽然又想起平衡。這個王慶德是在給自己找平衡。想用財政局局長的位子換取自己對審計一招的高拿輕放。
是要告訴自己雙方各退一步，王慶德先退了一步，為什麽？
拆遷！剛剛才發生命案，如果自己再打上一拳，如果用足力氣的話，將是把王慶德打出血的下場。可是把王慶德打出血，自己會有好結果嗎？
答案是否定的。不要說李煒漢書記護犢子，就說高玉林也不為支持。高玉林要接書記一職，經濟發展、gdp是繞不開的話題，高玉林隻是因為李煒漢而不喜王慶德的，一旦李煒漢一走，說不定會對王慶德的態度180度的大轉彎，到那時，自己可就難做人了。
可是鄧詩岐的事情呢？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
可是，一個醫生有一個市的財政局局長重要嗎？一個醫生有一個蒸蒸日上的博城縣兩個主要崗位的領導重要嗎？
答案是否定的。
“詩岐，我的老友，我拿什麽來拯救你！”
第二天，吳懷成過來，把趙光華和馮依然的名字抄走，明確王慶德的意見，就是以周啟山提的人選為第一順序。周啟山覺得自己的思度是對的。
下午，王慶德的秘書張楚明過來，請周啟山晚一天把審計情況的草稿轉交王慶德，周啟山點點頭。
王慶德把審計局局長龐學蓮叫到辦公室，“學蓮，你們進展的怎麽樣了？”
“還有兩天就可以掃尾了，大家都比較亢奮！尤其是年輕人，有好幾個都給我寫了保證書，願意為自己的案子承擔風險。”
“你覺得都揭開蓋子的話，有多大風險？”
“啟山，屋裏沒其他人，我勸你一句，這件事，不能打鬧騰。我原來比較支持你的想法，所以義無反顧的給著你下。打擊一下某些人的囂張氣焰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但是，你想過沒有，公檢法司如果被審計出了大問題，薑力言會不會魚死網破？”
“關鍵省委省政府對你有多大的支持力度？我不大看好，你想想你的能力，你的資曆早就到了，為什麽還在市長的位子上不動？”
“學蓮，我也是在想這個問題。杏花村的那些違規報銷的條子不是發現有問題了嗎，李振坤和肖建軍應該都不算王慶德一線的，就做一個典型，還有，拿幾個小一點的，少一點牽涉麵的。”
“恩，啟山，我明白，我也是這樣想的。那個派出所的案卷沒有找到，說起來人在拘留所，案卷怎麽會沒有呢？要不要挑明了問公安局要？”
“先仔細找，不要打草驚蛇。我相信咱們這麽大的陣仗，派出所會頂風作案！”
“好，這個我會安排好的。”
“這一段不能去你那兒了，你別見怪，現在是非常時期。”
“啟山，那麽多年都過來了，我早已習慣了！我沒有想到在我就要徹底絕望的時候，你終於跨出了這一步！”
“好了，學蓮，是我對不住你的多！那麽多年讓你獨自承受痛苦，我愧疚啊。”
“不要說了，過去的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