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拿著菜單,一手用筆在菜單上敲著:“鄧秀岩,老實回答,牛景梅給你買衣服花了多少錢?”


    “不知道。可能不少吧,那天送你們去黔州省的時候,我穿的那一身,我知道價錢。其他的都不知道,都是她硬買的。”


    “我想想,額,知道了,那一身穿著還不錯吧,不過看著一般般吧,是什麽品牌嗎?”劉楠對國外的精品男裝沒有什麽概念。


    “那一身是6800。”


    “什麽!6800!”劉楠攥緊了手中的筆,小嘴張得小瓢一樣。


    “那天我們一起在賽特買的。”


    “這一個多月,她在你身上花了好幾萬?其他幾件我看到的,都比那身6800的要好看得多!”劉楠有點不淡定了,還以為幾百塊一身呢,每一件都是好幾千,這可是冬裝,本身就貴,那件看著不怎樣的就6800,那其他看著拉風的價錢不更貴!要是比花錢,還真不是牛景梅的對手!


    “往多了說得10萬以上,最起碼應該不少於6、7萬吧。我覺得和牛景梅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她的愛我有點承受不起。”還不計算那個鄧秀岩不打算還回去的大圍巾!


    鄧秀岩在找一個合理的借口,希望大家明白自己和牛景梅分手,絕對不是因為其他,尤其是不因為牛景梅,而是自己出身讓自己自卑,讓自己主動放棄。


    “哼,算你明白!”好了,鬆了一口氣,這牛景梅不僅有好車,有專職司機,還有花6、7萬塊錢眼都不帶眨的牛氣,絕不是自己可以匹敵的。


    “那你要是不和她來往,怎麽償還這個債?”劉楠知道鄧秀岩的小身板,一下子拿出幾萬塊,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


    “那什麽樣的愛,才是你可以接受的?”劉楠有了牛景梅這個坐標,實在有點不自信了。


    牛景梅這樣的,居然也不談,你想找什麽樣的?!


    “剛上大學那陣,看了幾本瓊瑤的小說,在瓊瑤的世界裏,愛情是無往而不勝的,可以依靠,可以寄托,可以創造,甚至驚天地泣鬼神!”鄧秀岩想起在獄中的爸爸,以及爸爸他們眼中的牛獻禮。


    “可實際上,一個人的整個愛情不過是俗世微不足道的塵土,也許它會像一塊剔透的鑽石,然而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這個俗世所淹沒——這才是它真實的命運!”劉大偉顫抖的手,閃現在鄧秀岩的腦海。


    “哎,鄧秀岩,什麽意思?前麵說的還好好的,後麵弄的跟世界末日似的。”劉楠確實是不喜歡鄧秀岩說的後半段,她所向往的愛情,絕對不是被俗世汙染了的愛情。


    “愛情是男女間純潔而至高無上的感情,是沒有條件的純真的愛!”劉楠脫口而出,“就像我就喜歡那個帥帥的。傻傻的,某個人,也不因為他有錢,更不因為他家庭,就隻有他高大偉岸,讓我心動。”


    “不要說你無條件地愛一個人,愛,總是有條件的。你可以什麽也不要,但是你要他愛你,這難道不是條件嗎?”鄧秀岩問自己現在心裏有沒有劉楠,答案不能夠說徹底否定,但也是基本上否定。


    “我們每一個都是被有條件地愛著,也是有條件地愛著別人。”鄧秀岩望著劉楠,希望把準確信號傳遞出去。


    “那好,鄧秀岩,說說你的條件!”既然你放棄了牛景梅,那我就當仁不讓了。


    “我也說不好。哎,你不點菜了!”鄧秀岩拿起菜單,唰唰圈了幾個,“服務員!”


    “好你個鄧秀岩!”劉楠看鄧秀岩不理茬,咬牙切齒!


    不過不是真恨。撒嬌。


    吃完了飯,輪到鄧秀岩咬牙切齒了,劉楠非得夾著鄧秀岩步行回學校。鄧秀岩不敢回學校,但是這個話怎麽可以給劉楠講清楚呢!


    剛剛傷害了一個,還要再傷第二個嗎?


    但願牛景梅理解自己!但願牛景梅不來中醫藥大學!


    劉楠很得意,她喜歡和鄧秀岩並肩而行的感覺,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夢境的帥帥傻傻的大男孩,此刻正被她用雙臂纏著。劉楠渾身上下都是美妙的感覺。


    鄧秀岩想甩掉胳膊,可是手軟!劉楠才從黔州省回來,不說耽誤劉楠上課了,就隻說懷仁堂下了那麽大的力氣支持慕青姐,怎麽好意思!今天剛剛才從劉棟梁那裏得到支持,又怎麽好意思!明天,劉楠要請假和自己一起去印刷廠,最起碼多了一個參謀,怎麽好意思!


    也許自己明確表達的意思,會讓劉楠知道自己的心聲,隻能慢慢釋放信號,現在隻有一個字:忍!


    到學校大門口時,天上漸漸雪花飄落,三兩片打在臉上,劉楠想騰出自己的手臂,仰天迎接這白色的精靈。沒有想到鄧秀岩反而抓緊了,抬眼一看,原來是牛景梅的車正進校門!


    牽著劉楠的手有些顫抖了,鄧秀岩的意識全部茫然,看不見路邊有不少打招呼的同學,聽不到劉楠的一聲聲規勸,感受不到零星飄落的雪花正在變大,更察覺不到自己的腳步在加快。


    鄧秀岩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必須終止牛景梅對自己的思念,哪怕此刻牛景梅多麽不能接受,哪怕此刻傷透了多麽傷透牛景梅的心,更剜穿自己已經破碎的心髒!


    必須要了斷!


    今天一天牛景梅簡直要抓狂了。


    打鄧秀岩呼機,鄧秀岩沒說一句話就掛了,再打,張嘴來了句什麽時間去看劉楠的爸爸!再打,徹底沒有了回音!


    你都見過我大姑了!


    我又不是不讓你見我的家人,不是還有三年時間嗎!


    什麽意思,這就是愛不是感恩?


    下午,不管老師勾多少重點,多少必考了,牛景梅帶車就堵在建國門。


    看到那個嶄新的公交站台,牛景梅眼淚嘩嘩地流。


    到四點半了,還是沒有見鄧秀岩的影,連忙趕往中醫院。


    結果,其他的實習生還在,唯獨不見鄧秀岩,誰也說不好他去哪兒了,反正是不來中醫院實習了!


    牛景梅那個氣啊,你鄧秀岩難道就人間蒸發了嗎!


    開著車,牛景梅就到鄧秀岩經常出沒的飯店,街道去找,無影無蹤!


    好吧,天黑了,你總得回你的老巢吧!於是,牛景梅開車直奔鄧秀岩宿舍。


    望著牛景梅車的後影,鄧秀岩覺得必須了斷,徹底了斷牛景梅對自己的愛,不然太傷害這個愛他鄧秀岩甚於愛自己的牛景梅了,對牛景梅太不公平了。


    “劉楠,我曾經幫過你一次忙吧?”


    “幫過我?什麽時間?”


    看樣子是忘了,“就是上次去你爸公司,去談咱們中藥鑒定辨別大賽的事那次!”


    額,想起來了,但是得讓鄧秀岩親口說,“額,那不是幫我,那是咱們學校的事!”


    “直說了吧,上次我幫你在你爸爸公司充你男朋友,現在我請你幫忙,充一下我的女朋友,你看行嗎?”


    不要說充,就是才可以!“為什麽啊?我為什麽要充?我要名正言順!”


    鄧秀岩急了,得抓緊時間讓牛景梅放下,“好,那就名正言順的在牛景梅麵前充我女朋友,可以嗎?”


    “不行,我要名正言順的當你女朋友!”這一次一定要咬文嚼字,不能夠讓鄧秀岩偷換概念!


    “好,你得配合我,既要讓牛景梅放下,又不要太傷她的心!不然,你永遠不可能!”


    “你也不能夠傷我的心!”劉楠有點害怕了,怕自己會步牛景梅的後塵。


    牛景梅正抬頭望向鄧秀岩的寢室,希望看見鄧秀岩出現在寢室門口,或者那個勤快的桑春海,哪怕是上次那個叫自己為“弟妹”的方誌誠,她實在不敢大喊鄧秀岩的名字,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


    漫天的雪花飄落,燈光照下來,牛景梅長發飄飄,玫瑰紅的風衣緊緊包裹,尤其是風中飄揚的紅絲巾,讓鄧秀岩再也控製不住自己。


    無數男寢的門為之打開,這美麗的女子,這雪花漫天的仙境,這是夢吧!


    “景梅——”鄧秀岩大喊“牛景梅!”


    牛景梅的眼眶濕潤了,這一聲熟悉的呼喚,這一聲忘卻不掉的呼喚,就是自己日日夜夜的夢!


    然而當牛景梅急匆匆轉回身去時,卻看到小鳥依人的劉楠,高大挺拔的鄧秀岩,充滿甜蜜愛情一般的出現在傷心欲絕的自己麵前。


    雪花無盡地飄落,看不清牛景梅的長長的睫毛。


    鄧秀岩盡管下足力氣表演,但是心如刀割,才幾天不見,本來就很骨感的牛景梅,明顯瘦下來一圈,走過來的步子明顯都在發飄。


    劉楠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景梅,你什麽時間來的?”


    牛景梅對劉楠視而不見,“鄧秀岩,你要跟我說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這樣對我!”


    “景梅!”鄧秀岩看著眼淚順著臉頰流淌的牛景梅,想上去一把抱住,但是,理智讓他止住腳步,“牛景梅,我知道我這樣做,可能會傷害你。但是,咱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也許今天你會傷心,但是,如果我們不懸崖勒馬的話,會一輩子傷心!”


    “不,鄧秀岩,我的生命就是你的!不管跟著你受到多大的委屈,過多苦的日子,我都可以忍受!”


    “牛景梅,知道‘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嗎,你的身世,不是我一個貧民兒郎可以相伴的,也許劉楠才是我的命運!”


    劉楠看著牛景梅流淚的眼睛,本來準備來幾句必殺之詞的,也張不開嘴了,誰忍心在這個癡情的小女子傷口上撒鹽!


    劉楠沒有說話,默默從背包拿出紙巾,給牛景梅擦拭臉上的淚水。


    勝之不武啊。


    牛景梅一把推開劉楠,像羽毛一樣長的睫毛水珠滾落,任淚水浸濕衣襟,“鄧秀岩,你要我怎樣?死給你看嗎!”


    “不,你要好好活著。隻有你好好活著,才是對我的真愛!”鄧秀岩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那為什麽要拋下我?”牛景梅想拉開劉楠,但是,卻是劉楠更緊地抱住了鄧秀岩。


    “景梅,是命運,我們之間各有自己的命運!我承認對你有愛,但是,我們的命運不同。你要是真心裏有我,請對我放手!”鄧秀岩咬牙不讓自己動容。


    “選擇劉楠,才是我命中注定!你要是真心裏有我,請對我放手!”鄧秀岩緊緊地摟住劉楠。


    劉楠緊緊地抱住鄧秀岩,這絕對是攻堅戰,無論自己多麽不忍,但是必須要這樣做!


    “好,秀岩!鄧秀岩!我滿足你!”牛景梅捂著臉,嗚咽著,跑向停在路邊的汽車,雪花飄舞,形單影孤!


    鄧秀岩按捺住即欲狂奔的自己,讓雪花彌漫在自己的眼中。


    牛景梅終於一把拉開車門,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趴在方向盤上,大哭不已。


    三個人,沒有人說話。


    一任雪花飄落!


    男寢的門在風中吱吱呀呀地響,很多人忘卻了漫天飛舞的雪花,愣愣地看著這一場愛的結局。


    很久很久,車緩緩啟動。雪白的路上留下兩道鄧秀岩永遠難忘的車轍。


    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這不是死別,而是生離。


    從此這一去,牛景梅永遠就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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