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當真與朕無關。】


    清晨的淺光自窗欞照了進來,低垂的帷幔之中,蕭轅的目光如火。


    瞧著七少爺肩頭的紫紅,想了想還是下了榻,今日不必上朝,他卻仍有諸多政務要處理,再者,昨夜的事恐怕要組織一下語言,一會也好同她說清楚。


    蕭轅站在床榻邊,親自著衣,一想起七少爺那股子嬌/媚的熱情,忍不住笑不攏嘴,卻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是無聲的愉悅。


    原來她還有這樣的一麵,下回可以再試試。


    蕭轅踏出內殿,對施媽媽與鳳藻宮的宮人吩咐道:“任何人不得打擾皇後休息,另外她若醒了,派人去通知朕。”


    眾人應下,施媽媽更是笑眯眯的往內殿瞅了一瞅,帝後大婚以來,皇後一直內斂低調,鳳藻宮的人甚至很少聽到她開口說話,昨晚還真是跟變了個人似的,從步入鳳藻宮開始就像八爪魚一樣掛在陛下身上不肯放開,敢情一定是皇後終於察覺到了陛下的好,回心轉意,一心都在陛下身上了,如此也好,女嫁從夫,皇後總不能一直心係洛家。


    蕭轅踏足禦書房,大理寺寺卿與少卿兩位大人早就恭候多時,兩位大人都是蕭轅上位之後親自提拔上來的,做事中肯激進,不似魯素這等中規中矩的官員,他二人有的是手段,尤其是審問犯人的手段,昨天夜裏就將慕容香如往死裏打,像她這樣的美人最為在意的就是一張臉,一開始慕容香如抵死也不承認,古大人就用她那張臉威脅,如此很輕易就撬開了她的牙關。


    “陛下,那女子的確是有心要害陛下,她身上所塗香料正是引誘男子泛情之物,此女還交代南燕王早有南下攻齊之心,在大齊也有其心腹,隻是到底是哪些人,她並不知情,想來南燕王對她也有提防。”古寺卿道。


    帝王高坐龍椅之上,眉目森林冷酷,沒有提及細作一事,卻聞:“若是女子聞了那物,對身子可有損傷?”


    兩位大人也知道昨夜皇後娘娘就在屏風後麵,帝王此話一出,兩位大人自然是老實作答:“此物屬純陽,肝火過盛之人不宜碰觸,對女子身子無恙,隻要……..咳咳……”古寺卿意有所指。


    蕭轅當然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既然如此那七少爺就是無恙了:“嗯,朕知道了,那女子的命可以不用再留著了,你二人聯合禮部今日就發布一則公文出去,就說南燕王欲借獻美之際,刺殺於朕,這件事要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九州諸侯手上。”


    古寺卿聞言,頓時明白了帝王的意思,帝王是想利用此事,讓九州諸侯去討伐南燕,前去討伐的多半是忠於大齊,可若是坐以待斃之人,那就值得注意了。


    “那南燕王那邊……..”少卿大人年過三十,能在這個年紀發跡,已經是極為大幸了,因著年輕,做起事來比古大人謹慎小心。


    蕭轅冷笑:“慕容錦榮絕非等閑之輩,此刻怕是已經離開了雞鳴驛。”


    半個時辰之後,司徒康帶兵圍住雞鳴驛時,果然已經不見了慕容錦榮的蹤跡。


    而此時,這位所謂的南燕王已經在快馬加鞭的趕回南燕,他彼時與程家勾結都不曾被老皇帝如何,沒成想這次竟著了蕭轅的道。


    他還真是想不通,以他對大齊的了解,蕭轅手中根本沒有閑置的兵馬可供開戰,而且他根基未穩,大齊朝堂上針對他的人也不少,與南燕結親是最好的結果,他卻徹底拒絕了。


    慕容錦榮手中馬鞭狠狠抽著馬腹,倒不是心疼遺失了一顆漂亮有用的棋子,慕容香如固然有用,但無法獲取帝心,那就是個廢物無用的東西了!死了也就死了!


    隻是這今後,就算他有心偽裝友善,無侵犯之意,蕭轅也是不會信了。


    *


    到了晌午,鳳藻宮始終沒有宮人來送消息,蕭轅吃了幾口飯菜,覺得索然無味,可他還是扒了兩大碗白米飯,才起身親自去了一趟鳳藻宮。以往過慣了淒風苦雨的日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食物的重要性,更何況他如今不是一個人,自己一切順遂才能護著七少爺一輩子安寧,故而蕭轅對自己的身子一直很在意。不會暴飲暴食,更不會酗酒無度,至於沉迷美/色,他隻有七少爺一人,就算想沉迷,七少爺也不會依他。


    鳳藻宮雅雀無聲,外頭垂柳上的夏蟬也被太監用高杆驅逐,整個鳳藻宮近百號人誰也不敢吱一聲。


    蕭轅去床榻邊看了一眼,見七少爺皺著眉頭,粉紅的唇愈發的紅豔,他抱起她,給她喂了口水。


    青城是被嗆醒的。


    看到外麵的日頭,她也驚訝與睡到這個時候。


    “現在感覺怎麽樣?”蕭轅喉結滾動,忐忑的問。


    昨晚的事情,青城記得一清二楚,行動雖不受自己控製,但是腦子卻是清晰無比,這就是慕容香如最為高明的地方,讓男人無形中中毒,又讓她的裙下臣記住所有熱情奔放的一切。


    青城也不例外,昨晚如何纏著蕭轅不放,又是如何趴在他身上,還不準他主動……….


    臉唰的一下,紅的像入了冬的柿子。


    “嗯……..那個………”說的什麽好呢?她有些難為情。這個時候也應該猜到了自己昨晚是怎麽一回事,隻是怎麽隻有她不正常,蕭轅怎會一點事都沒有?


    蕭轅看著她鴕鳥一樣的恨不能將臉埋起來,一本正經且肅重道:“這事當真與朕無關,都是那南燕公主之過,朕已經替你報仇,將那女子砍首西市口,以儆效尤。”


    青城大眼眨了幾下:“哦?嗯……陛下聖明。”她也一本正經的態度。本來還想知道慕容錦榮如何了,可這關係內政,她到底沒有再問。


    蕭轅知道她羞於談及昨夜,他也心疼她的確是被折騰的累了,倒也沒有將想說的話統統說出來,反正來日方長,她今後要是不配合,他就拿昨夜說事。


    下午,國公府送來了和離文書。


    洛景航是鎮國公,沈碧霞是誥命夫人,要是和離,肯定要由帝王首肯,沈碧霞頭上的誥命夫人的頭銜自然是要摘掉的。


    曹忠道:“國公爺還在殿外等著呢,陛下您看?”有史以來,從沒有站在洛景航這個地位上的人,還要和離的!


    這是聞所未聞的一件事,根本沒有先例。


    蕭轅目光望向幾十丈遠處,伏在岸上畫著一些古怪圖騰的七少爺,劍眉皺了一皺。


    他彼時在洛家住了十三載,當然也知道沈碧霞與洛景航早就是同床異枕,臣子和離,他自然不能反對,可問題出在,這兩人是他的嶽母和嶽丈。


    蕭轅親自走到七少爺跟前,入眼先是她所畫的圖紙。


    “這是什麽?”蕭轅突然好奇,他一開始隻以為她在畫些鬼祟,可這仔細一看又是耐人尋味。


    青城沒打算瞞著他:“布陣圖。”


    蕭轅目光一亮,抬手揚起她明媚的小臉,當真是嬌若豔桃,是被他滋潤過的樣子:“什麽陣法,這般奇特?跟朕說說?”好像她的事都有很意思。


    二人都是兵理上的癡才,蕭轅一個興起,把嶽父嶽母大人的和離之事也給拋之腦後了。


    青城也是有好些日子沒有做過自己喜歡的事,現在蕭轅想聽,她正好抓了機會,就跟解饞似的跟他纖細講解了一番。


    蕭轅聽的尤為透徹,臨了捧著七少爺的臉頰,狠狠親了一口:“朕的七少爺當真奇思妙想,按著這個陣局,少可百來兵馬,多至萬人都能擺陣出來,朕想知道這陣法可有名字?”


    青城一怔。


    她不過隨意畫畫,還真沒想過取名。


    青城搖了搖頭,墨發直披腰間,她不愛束發,在鳳藻宮裏,蕭轅也不會逼她。看慣了她隨意而安的樣子,倒覺得女子繁瑣的發髻實在沒什麽看頭,還不如七少爺長發及腰。


    蕭轅想了想:“不如就叫麒麟陣吧,朕欲提拔副統領司徒康,七少爺再將這陣法完整畫一遍可好?朕會吩咐下去,讓司徒康勤加練兵,他腦子靈活,行動詭異,再擅長步兵夜襲,對了,七少爺手底下那幫死士又是操練的什麽陣法,上回朕倒是見識了一些,果真行動如風,悄無聲息,要是能為我大齊所用,便可以一抵十。”


    青城:“…………”還真是不知道客氣,搶了她的布陣圖不說,還想搶她的人!


    他總是口口聲聲喚她‘七少爺’,會讓她覺得彼此之間還是主仆的關係。


    這可是大不敬。


    青城答應了蕭轅的所有要求之後,他才想起了洛景航和沈碧霞的和離。


    “這個你怎麽看?”蕭轅將和離文書遞到了青城麵前。


    事到如今,沈碧霞是去是留已經意義不大了,她是個獨立且奇特的女子,想和離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青城不會以女兒之名,亦或是皇後之位去阻止她。


    “是洛景航送過來的?”青城問,她沒想到洛景航當真會答應,他就輕易放手了?


    蕭轅嗯了一聲,從後麵摟著他的七少爺,臉埋進她的墨發之中,深深嗅了一口幽香:“嗯,七少爺要是與朕和離,朕就把你抓起來,關一輩子,朕說到做到,你聽見了麽?”


    青城:“………..”洛景航與沈碧霞要和離,好好的提及她作何?


    “聽見沒有?”他捏緊她的腰,又問。


    “臣妾遵命。”青城應下,想也沒想道:“洛景航與臣妾母親要和離,那陛下便應允了吧,左右不過就是一場鬧劇,幾十年後,都歸入黃土了,誰還能記得誰?”


    她還會再穿麽?還會遇到蕭轅麽?他死後會去黃泉,那她自己呢?會不會又忘了這輩子的事,也忘了他?


    青城不敢再想下去。


    蕭轅聽了這話覺得莫名其妙:“說這些做什麽!你既然怎麽說,朕就這麽辦了,對了,朕還有一事要同你商議。南燕欲南下攻齊,三年之內必有一戰,朕想見見沈老爺子,皇後可否親筆書信一封去沈家?”


    蕭轅是想要沈家的兵器。


    青城側過臉剮了他一眼:“陛下與臣妾還真是絲毫不客氣!”


    蕭轅朗聲大笑:“朕也是為了皇後,為了咱們的孩子,江山穩固,你與孩子才能安好,朕哪裏做錯了?”


    青城:“!!!”這人真是臉皮越來越厚。


    蕭轅在和離文書上批了朱紅,由曹忠再度拿出去給洛景航。


    曹忠折返時,帶了一條消息過來:“陛下,皇後娘娘,國公爺他想求見娘娘。”


    蕭轅與青城四目相對。


    蕭轅是看著青城自幼不被關注長大的,洛景航心目中的兒子仿佛隻有洛青雲一人,如今青城身份大白,也不知道洛景航見她作何?


    “不想見就不見。”蕭轅道。


    七少爺有他了,還要那個不稱職的父親作何?


    青城沉默幾息:“陛下,臣妾想見。”總歸是要有個了結。


    蕭轅什麽都依她,這件事自然也不能違捏,一想到今後還有機會讓七少爺也如昨夜一般,蕭轅現在什麽都能答應她:“那好,朕讓人請國公爺去側殿稍坐,你一會再過去。”蕭轅命宮人給青城梳洗打扮,仿佛要將她拿出去炫耀似的。


    這人也是無聊,她見自己的父親,也得隆重異常。


    洛景航在偏殿靜坐,腦子裏混沌且猶豫,一會見了青城也不知道說什麽,她是自己的女孩兒啊,是自己的骨肉,卻被他堪堪低看,謾罵,嘲諷了這麽多年。


    想起了她出生的那年,因著戰事繁忙,回府後她已經八個月大了,粉嘟嘟的,哪裏像個男娃娃!又被傅如蘭蒙蔽了心扉,說什麽青城生辰八字與他相衝,讓他少見她微妙。


    那個女人真是狠毒!


    洛景航都不明白當初是怎麽就看上傅如蘭的。


    前陣子莊子裏送了信過來,說是傅如蘭大限將至,想見他一麵,可洛景航卻不想見她,他將這些年自己所犯的錯事統統都怪罪在了傅如蘭的頭上,不過以洛景航優柔寡斷的性子,還是去了一躺莊子,卻發現傅如蘭不過是無病呻吟,她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還想著耍心機,又再挑破離間,說是當今的皇後娘娘其實不是洛家的女兒,而是沈碧霞從外麵抱養回來的邀寵的,她肯定不知道青城就是那個女兒,洛景航再也不想看到傅如蘭,臨走之前還告訴了她真相。


    傅如蘭哪裏會想到她痛恨的洛家嫡子,竟然成了一國之母!


    她還能拿什麽去鬥!


    青城去了偏殿,她身著火紅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鳳服,墨發上金鑲倒垂蓮花步搖,皓腕戴著藍寶石祥雲紋飾手鐲,麵容嬌豔,像極了沈碧霞年輕的時候,處處華貴尊榮,氣度更是不像區區女子,而是來自一個曾為權臣的自信與傲然。


    洛景航欣慰之餘,鼻頭微酸,這是他的女兒,他本應該引以為豪的女兒。


    “臣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洛景航跪拜行禮。


    青城沒有製止,讓他行完大禮,便他起身,又命人泡了一壺上好的龍井過來:“國公爺見本宮是有何事?”她笑的很禮貌,淡淡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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