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宋之洛被困在雜石堆裏,冷的瑟瑟發抖,渾身縮成一團,頭頂的光亮,漸漸暗下去。


    夜風猛烈,烏鴉驚飛,從他頭頂哇哇叫著飛過。


    宋之洛掰著指頭算,她要再不來,他就算不被凍死,也要被凍傻了,要是真的凍傻了,還能娶媳婦不?


    不知是那甜香氣息的藥物作用還是當真冷的夠嗆,縮在亂石堆裏,宋之洛漸漸就沒了意識。


    不知等了多久,終於聽到有人喊他,聲音不大,聽上去是在竭力的壓著唯恐旁人聽到,宋之洛強撐著力氣應了一聲,卻像是蚊子哼哼,噙著嘴角苦笑一下,手摩挲著在地麵上尋了一塊不大的石頭,用足了力氣,將那石頭扔了出去。


    四周都是亂石,石頭落地,發出“砰”的撞擊聲,聽到這聲巨響,宋之洛鬆下一口氣。


    她武功好,必定能聽到聲音。


    果然,不過片刻,頭頂那片光暈裏,就見一張俏生生的小臉,一眼看到盼了許久的人,宋之洛脫口而出,“你可算是來了!”


    那姑娘掃了一眼他的困身之處,道:“不是讓你小心嗎?怎麽還是讓人給騙了,你自己出不來嗎?”


    宋之洛顫悠悠的道:“我要能出來,我傻啊在這裏等著你來救我。快救我出去吧,我好餓,還冷!”


    那姑娘就道:“我要是給你一床棉被,你這底下,能有地方藏起來不讓上麵的人發現嗎?”


    宋之洛挪著身子環視一圈,“有,這大石頭底下是空的,能放好幾床棉被呢!你問這個幹嘛,快點救我出去吧!”


    那姑娘卻是聞言,扭頭就離開了。


    宋之洛頓時……


    難道你看我深陷圇圄,變心了?


    可又想到那張俏生生的小臉剛剛露出來的時候那份大鬆一口氣的心疼,心裏又沒來由的高興起來。


    正一個人心裏上下不是滋味的來回翻滾,那姑娘就又折返回來,手裏抱著大棉被,朝宋之洛丟了下來,“接著!”


    宋之洛一愣,下意識伸手接錦被,卻是又後知後覺道:“幹嘛給我被子?”


    那姑娘就道:“難道你不怕被凍死?”


    宋之洛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麽,頓時哀嚎,“你不救我上去?”


    那姑娘就笑,將手裏一個小籃子用繩子順了下去,“這裏麵是廚房裏現出鍋的荷葉雞更酸筍湯,還有七八個蝦仁包子,你填填肚子,另外我給你拿了一瓶燒酒,你喝著也能熱乎熱乎身子。”


    宋之洛一聲哀歎,可憐巴巴像隻病了的小貓,幽怨看著頭頂眼睛熠熠生輝的姑娘,“你真的不救我出去?”


    那姑娘莞爾笑道:“你且忍耐幾天,我將這個事情同我們殿下說一下,說不定,這個事情,倒是還你清白的契機。好了,我不能久留,你自己多注意,不要吃旁的東西,我明日夜裏再來看你,白日,你把東西都藏好了,別讓人看到。”


    “還有,棉被裏,我給你裹了一身和你現在身上這一模一樣的棉服,萬一有人使壞,到時候,你也好有個替換!”


    說完,她人一閃,就沒了。


    宋之洛念念叨叨:“哪有別人來看!”


    然而,翌日一早,日上三竿的時候,宋之洛就聽到有人在外麵喚他的名字,是兩個男子,一邊喊一邊交談。


    “凍了一夜,就是不死,也是個半死了!”


    “沒錯,給他喝藥毒不死他,隻能凍死他了,隻要咱們做好夫人的吩咐,以後有咱們的好日子過呢!”


    宋之洛聞言,立刻將身邊的被子吃食並小竹籃一應全部藏到石頭底下的空檔處,身子一歪,嚴嚴實實的將那口堵住,自己眼睛微闔,佯做昏迷。


    才做好準備,就感覺頭頂太陽被人遮住,投下一個陰影來。


    這個時候,宋之洛早就恢複了力氣,隻要縱身一躍,就能飛上去將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懲治了,可她說要他等,他便等,他要等她親自來救他出去。


    閉著眼睛,宋之洛聽到頭頂的人在說話。


    “你說他是真昏迷還是假昏迷?”


    “管他真假呢,一桶水澆下去,假的也是真的了!”


    不及他言落,手提一桶冰水,朝著底下閉目坐地的宋之洛嘩啦澆了下去。


    宋之洛頓時冷的渾身打顫,牙齒上下打抖!


    娘的!


    等老子出去,弄不死你!


    死死捏著拳頭,到底是咬牙一動不動。


    上麵兩個小廝眼見如此,笑嘻嘻離開,“走,去向夫人報信兒去!”


    待他們一走,聽得沒有動靜了,宋之洛立刻跳腳起來,麻溜將一身被澆的透透的衣裳脫了下來,換上昨兒夜裏那姑娘給他送來的那一身。


    一邊換一邊叨念,“還好她有先見之明,不然,我這真要把命撂這裏了!”


    這廂,宋之洛裹著棉被自斟一杯酒壓驚,那廂,那兩個小廝將話傳到了將軍夫人麵前。


    將軍夫人立刻便把話讓人送給蕭禕。


    蕭禕得了信兒,即刻進宮,禦書房裏,他進去的時候,蕭煜正彎腰湊在皇上跟前……數皇上的胡子有幾根。


    蕭禕頓時……


    見他進來,皇上將蕭煜扒拉到一邊,朝蕭禕道:“何事?”


    蕭禕抱拳,道:“父皇,威遠將軍府那邊,宋之洛畏罪自殺了!”


    他話音兒才出,皇上頓時眼底浮出一抹訝異。


    威遠將軍府的事,他之所以一直壓著不提,就是因為威遠將軍出征在外,他怕京都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影響前線戰局。


    可隨著他不動,這件原本很簡單的兒子輕薄嫡母的事件,卻是越來越複雜起來。


    甚至有人說,是他的三子蕭禕和宋將軍夫人合夥設計,來陷害宋之洛。


    嫡母圖的,是她嫡子的前途,而蕭禕圖的,則是宋將軍手裏的兵權。


    他不圖宋將軍,他圖宋將軍的接班人。


    這說話雖然起初聽起來荒誕,畢竟蕭禕和宋將軍夫人年紀相差實在太大,可細細去想,卻又不是沒有可能。


    蕭禕為人陰翳,擅使手段權謀。


    為了強大自己的力量,他也做得出這種事。


    更何況,宋之洛本身就是個將才,皇上亦是惜才,從心眼裏是不願意相信他能做出這種禽獸之事的。


    可……若是信了宋之洛,那他兒子蕭禕就是禽獸了。


    皇上這心裏,左右為難,好容易等到宋將軍就要班師回朝,隻要他一回來,自己就能借著他凱旋的名頭,不管宋之洛如何,都從輕發落,算作是對宋將軍的安撫。


    可現在……他畏罪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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