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嗡嗡嗡直響,像是有數隻小蟲,在她耳邊振翅。


    蕭煜的這一句話,於顧玉青而言,無疑是一個平地驚雷,良久,久到蕭煜麵上的擔憂之色漸漸轉為濃濃的恐慌之時,顧玉青才終是透出一口氣來。


    蕭煜不知,在這漫長的沉默中,顧玉青腦中,究竟經曆了什麽波濤洶湧,可等到顧玉青這口氣喘上來之後,他卻是在她麵上眼底,看到一份沉著冷靜。


    蕭煜捏著顧玉青的胳膊,不安道:“沒事吧?”


    顧玉青搖頭,甚至扯出一抹笑意,“無事,隻是初聞此言,過於震驚罷了。”


    羽睫輕顫,冷靜的眸中,透著隱隱的期許和不安。


    蕭煜看得出,她這是強行斂了心神,逼著自己冷靜。


    說著,顧玉青複又落座,蕭煜見她如此,到底是不放心,挪了步子,由顧玉青的對麵,換了位置,坐在她的身側。


    為了緩解她心頭情緒,蕭煜將蕭禕要迎娶公孫琦一事,告知顧玉青,“……我琢磨,為了打壓我,他的婚事,該是要在我們的前麵,不過也好,他與公孫琦成親,以後該是不會再打我們的主意了。”


    若是方才,提及婚事,顧玉青定會麵紅耳赤,嬌羞含怯,可此時……心緒所至,她如同一個置身事外的人一般,蹙眉略作思忖,分析道:“與公孫牧結親,蕭禕在軍事上,就能與你抗衡,在朝中,支持他的呼聲最高,如此來看,從表麵而言,他似乎是穩勝。”


    顧玉青一本正經的與他分析眼前局勢,蕭煜自然認真答道:“從表麵而看,的確如此。誰讓我不學無術呢!”


    一句調侃,卻是讓這凝重如粘稠琥珀般的空氣清明了許多。


    顧玉青道:“可你暗處的勢力究竟有多強大……”說著話,顧玉青不自覺轉眸去看蕭煜,這個麵容俊逸,風度翩翩的皇子,偽裝的久了,眉宇間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玩世不恭的姿態,可這玩世不恭之下的睥睨天下,顧玉青卻是看的真切。


    語氣略頓,顧玉青扯嘴苦笑,“你對我,什麽都了解,可我至今尚不知曉,你的勢力,究竟有多大!”


    言畢,蕭煜正要張口,顧玉青卻是急急伸手,隔著帕子,掩住蕭煜的嘴,阻止道:“你還是不要告訴我的好,就按著你先前的計劃,一步一步完成就是。”


    隔著一方薄薄的絲帕,蕭煜感受到顧玉青指尖的冰涼,卻覺這如冰的溫度竟然讓他渾身暖洋洋的。


    含笑牽了顧玉青的手放下,“傻瓜!我的事,沒有什麽是可瞞著你的,之所以你不知道,不過是因為沒有合適的契機告訴你知道,來日方長,有你盡數知道的那一天。”


    蕭煜的寵溺和溫柔,讓顧玉青因為方才的震驚而波動的心緒,漸漸回溫,麵上又重新泛出一抹霞色。


    蕭煜所言不差,在她麵前,蕭煜的確是毫無隱瞞。那些她尚且不知道的,隻是她還沒有機會知道罷了。


    來日方長,歲月靜好。


    心底情緒有了緩解,顧玉青不願蕭煜擔心她,開玩笑道:“蕭禕和公孫琦成親,日後,公孫琦可是再無理由鬧到我家門前了,我府上的小廝,可不想成日給她鏟馬糞!”


    眼見顧玉青說笑,蕭煜心頭一鬆,嘴角勾出一抹霸道又不失偏寵的笑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這番話,是在拈酸吃醋?”


    顧玉青頓時……


    有心開句玩笑緩解氣氛,怎麽就讓蕭煜有了這樣的想法……不過,她那句話,似乎的確是說的嬌嗔了些。


    嘴角顫了顫,顧玉青低眉垂眼,沒有理會蕭煜的壞笑,正在此時,吉祥折返回來,稟報道:“殿下,小姐,明路帶著一個老婆子到了,那婆子行動不便,管家備下藤椅,正讓人抬了過來。”


    說著,吉祥目露詢問之色,“直接抬到這裏嗎?”


    沒想到,人來的這樣快,這樣突然,剛剛才平複了許多的心緒,隨著吉祥一番回稟,顧玉青心頭頓時又是噗噗噗一陣跳動。


    捏著絲帕的手攥成拳頭,骨節處青白分明,竭力的克製著心頭的波濤洶湧,麵色平靜,道:“抬到這裏來。”


    蕭煜跟著補充一句,“明路帶了大夫,讓他們一同過來。”


    吉祥得令,再次轉身而去,不過片刻,便見府上四個婆子肩頭扛了一張藤椅,藤椅之上,躺著一個不辨人形的老嫗,白發蒼蒼,滿麵皺紋。


    藤椅一側,緊跟的是明路和一個中年男子。


    一眼看過去,那男子剛好抬頭,朝藤椅上的老嫗看過去,他的五官臉型,一絲不差的落入顧玉青眼中。


    本就是激動的情緒,在看清那男子容貌的一瞬,眼底波光,如同地震海嘯一般,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是誰?”吸著一口氣,顧玉青問蕭煜,雖是問話,可她心中思緒,早就翻滾起來。


    上一世,她曆經波折和艱難,輔佐蕭鐸登基,陪伴在蕭鐸左右的那些日子,她清楚的知道,蕭鐸患上一種奇怪的頭痛病。


    每每深夜子時過後,他便頭痛欲裂,無法安眠,待到翌日太陽掠出天邊,這疼痛如同漆黑的暗影,被陽光一照,倏忽不見。


    宮中禦醫輪番上陣,莫說治病了,把脈望診,卻是連病都瞧不出來,人人瞧過,隻說蕭鐸身體安康,可蕭鐸卻是被這頭痛折磨的痛不欲生。


    既是宮裏的禦醫不得行,他便將希望轉向民間,大肆搜尋天下神醫。


    終是打聽到,山東濰坊有位名喚戚銘的赤腳遊醫,一年前,治愈了一個與他病症相同的病人。


    得此一信兒,蕭鐸興奮之餘,當即便命人去將這叫戚銘的神醫請來。


    可前前後後派去三四撥人,先是他跟前的行走小廝,到最後是效忠他的朝廷重臣,無論是誰,戚銘卻是給出一樣的答案:為天下百姓瞧病,他分文不取,職責所在,可這天下,他唯獨不瞧蕭鐸的病!


    得他此言,蕭鐸當即氣的暴跳如雷,咬牙切齒甩出一句,“敬酒不吃吃罰酒!”後,吩咐身邊暗衛,將戚銘直接綁了來。


    戚銘雖是給人瞧病的大夫,可武功身手,實在了得,蕭鐸派去三個暗衛,被他折傷兩個,隻是,到底寡不敵眾,終還是被綁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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