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順和鄂其瞥一眼太子, 心裏明了他方才所為, 麵上卻不顯,隻再次開口,提醒眾人接旨。


    眾人齊齊下跪, 表情畢恭畢敬。這定是嘉獎太子妃侍疾有功的聖旨和懿旨,雙旨齊到, 賞賜肯定非常豐厚。


    宮人們邊聽著聖旨裏冗長的對太子妃的溢美之詞,邊各自猜度著賞賜為何。


    在這個時候, 太子暴怒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下來, 暗暗懊悔自己方才失控的行為。若他真的傷了歐陽慧茹,他該怎麽向父皇和皇祖母交待?還有歐陽靖宇,定也不會讓他好過。他們的詰問和申飭隻會讓他的處境更加艱難。


    仔細一想, 沒了歐陽慧茹, 沒了歐陽家,他確實寸步難行, 這樣的認知讓太子萬分難堪, 心中的怒火沒有熄滅,反而被壓進心底深處,灼傷著他的五髒六腑。


    歐陽慧茹和別人一樣,也以為這兩道旨意不過是普通的嘉獎聖旨,直至聽到最後, 太後和皇上竟然把執掌六宮的權利給了她,她才悚然一驚,表情驚訝的抬頭。


    在她想方設法與太子和離之際, 太後和父皇竟然把這樣的重任頒給她,她心中頓覺非常愧疚,壓力也隨之而來。不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她在宮中一日,便會認真履行好自己的職責。


    “太子妃,請您接旨。”安順見她表情怔忪,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笑眯眯的提醒道。


    歐陽慧茹回神,連忙跪下磕頭謝恩,而後雙手高舉過頭,恭敬的接過安順和鄂其遞過來的兩道旨意。


    待宣旨的兩撥人相繼離開,歐陽慧茹站起身,轉臉朝身側表情陰鬱的太子看去,笑盈盈的問道,“太子,我方才問你的話,你想清楚了嗎?沒了我歐陽家,沒了我歐陽慧茹,你是個什麽東西?”


    太子臉色漲紅,被氣的說不出話來。他雙拳緊握卻不敢再次行凶,隻因,歐陽慧茹身後的禁衛們正眼含戒備的盯著他,右手俱都置於刀柄上,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模樣。顯然,他們不會因為他是太子而對他留情。


    這些禁衛隻聽命於帝王,他們的態度,就代表著帝王的態度。他們眼裏隻有太子妃,沒有太子,完顏z隱隱了悟,太子妃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已經遠遠淩駕於他之上。


    見完顏z額頭青筋暴凸,卻愣是忍住了怒火,沒有再度失控,歐陽慧茹微微一笑,加大了刺激,“說到底,完顏z你的太子之位還不是要靠我爹的支撐才能坐穩?沒了我爹的支持,這些日子以來,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儲君之位正岌岌可危?看看屋內那張崩塌的木桌,沒了我歐陽家,你的下場絕不會比它好多少!哼!你有什麽資格說不能容忍我?你給我記好了,是我歐陽慧茹一直在容忍你!”


    她伸出蔥白的指尖,毫不客氣的指著太子的鼻頭,輕蔑的說道。


    太子暴怒,眼睛血紅,表情極度猙獰,咬牙上前兩步,欲擒歐陽慧茹的胳膊,卻被一名禁衛用刀尖抵住了胸膛。


    “皇上有令,擅動太子妃者,殺無赦。”那禁衛語氣平淡的開口,麵對儲君依然鎮定自若,態度強硬,其展露的氣勢絕非一般禁衛可比。


    歐陽慧茹奇怪的瞥那禁衛一眼,覺得這一隊禁衛仿佛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


    歐陽慧茹的感覺沒錯,早在回宮前,她身邊的禁衛就全被完顏不破換成了暗衛,明裏一組,白日寸步不離的跟隨,暗裏還潛伏著一組,負責日夜監護,把她周身看管的密不透風。


    太子瞪視著抵在自己胸膛上,不停閃爍寒光的刀尖,目眥欲裂的狠聲問道,“父皇有令?孤可是太子!”


    “皇上有令,擅動太子妃者,無論身份,一律殺無赦。”那禁衛板著臉,把話補充完整。


    太子默然,腦袋如被重錘轟擊,一陣陣劇痛,險些昏厥過去。


    見他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歐陽慧茹冷冷一笑,“完顏z,若你忍不了我,我衷心給你一條建議,回去寫一份和離書,蓋上你的太子大印,我二話不說立馬離開毓慶宮。”她表情相當認真,顯然不是在說氣話。


    和離?想得美!孤不但要利用你歐陽家的權勢登上帝位,還要把你拴在身邊折磨一輩子,讓你生不如死以償還這些時日你對孤的羞辱!完顏z揉捏抽痛的額角,腦海裏閃過這個惡毒的念頭,麵上露出一抹誌得意滿的詭笑,甩袖大步離開。


    再待下去,他就要被虎視眈眈的禁衛們瞪成篩子了。


    你也隻能靠這種低級的阿q勝利法來找回尊嚴了!看見完顏z的詭笑,歐陽慧茹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沒有激得完顏z和離,她並沒有失望。她老早就知道,要想和離,隻能靠非常手段,此刻的完顏z哪怕用綁的,也會把歐陽家和他綁在一起。


    “江映月,你給本宮聽好了,進了毓慶宮,你便給本宮老老實實的趴著!若還像在驪山行宮時那般偷奸耍滑,玩弄手段,就不是八十鞭子那麽簡單,本宮活剮了你!”


    撇下狠話,歐陽慧茹輕蔑的睨視江映月一眼,施施然離開。她知道,她越是狠戾的警告,越能激起江映月心中的仇恨,促使她立即展開報複。她要的,就是她快些行動起來,如此,她也好施展她的和離計劃。


    果然,歐陽慧茹一離開,本還死氣沉沉的江映月忽然暴怒起來,一把甩上房門,狂砸屋內的擺設出氣。


    邢芳蘭跪在地上,默默看著她發泄,待她累了,停下來休息時,才緩緩開口勸道,“主子,您消消氣。歐陽慧茹此人手段狠辣,說過的話一定能夠做到。您日前剛在她手上吃了大虧,這會兒她又統攝六宮,權利巨大,連完顏z都要退避一射之地,您此時還是小心謹慎些好。咱們先在毓慶宮裏站穩腳跟,日後再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江映月頹然的坐在榻上,喘著粗氣低聲呢喃,忽而怪笑了一聲,道:“怎麽徐徐圖之?完顏z很快就要被廢,你我上了他的賊船,哪裏還有時間徐徐圖之?恐怕到時連命都難保!”


    “怎麽會?完顏z隻是地位不穩而已。您既然來了,便多多勸解他與歐陽慧茹打好關係,拉攏歐陽靖宇。有歐陽靖宇支持,又有您暗中輔佐,他一定能夠坐上帝位。”邢芳蘭對主子的能力很有信心,儼然把她和歐陽靖宇相提並論。


    江映月嗤笑,“正是因為歐陽慧茹,完顏z才會被廢。你還不知道吧?完顏不破看上了歐陽慧茹,想要把她據為己有。你知道完顏不破的性格,他看上的東西,絕不會旁落。完顏z是歐陽慧茹的夫君,隻這一點,他就死定了。”


    邢芳蘭容色大驚,嘴巴張的能吞下一個雞蛋。這消息太驚悚了。


    “難怪歐陽慧茹今日一再刺激完顏z和離!難怪那些禁衛眼裏根本沒有完顏z,對他也敢動刀!主子,那咱們怎麽辦?要不,咱們把消息告訴完顏z,讓他暗中處置了歐陽慧茹?”邢芳蘭對江映月的話深信不疑,憂心忡忡的提議。


    “告訴完顏z?你想我們死的更快嗎?那蠢貨臉上可藏不住心事,保不準三兩下便在完顏不破麵前露了行跡,惹來殺生之禍。況且,以他的能力,你以為他鬥得過歐陽慧茹?想暗中處置了歐陽慧茹,不要到頭來被歐陽慧茹暗中處置了才好!”


    江映月掩嘴,笑容扭曲,言辭間毫不掩飾對太子的鄙薄和輕視。傍上太子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那怎麽辦?不如,咱們想辦法出宮,去投靠太子吧?留下來別把命都送掉了。”邢芳蘭瞥一眼地上散架的桌子,身子抖了抖。


    “我想方設法的進來,可不是為了一事無成,再灰溜溜的回去的!皇弟現在被認命為詹事府的少詹士,也上了太子的賊船。為了皇弟,太子絕不能倒!我不但要想辦法保住太子,還要叫他平順的登基,乖乖做我們姐弟的傀儡。”


    江映月表情極度不甘,垂頭,靜靜思索起來。邢芳蘭見狀,乖順的跪在一旁,屏聲靜氣的等待。


    “你說,有什麽辦法能讓一個男人對心愛的女人死心,且還會恨她入骨,恨不得她立時死了才好?”江映月抬頭,陰測測的笑問。


    邢芳蘭沉吟一會兒,低聲道,“當然是紅杏出牆,不守婦道。”


    “正是!”江映月點頭,聲音放的極低,呢喃道,“我這次不但要歐陽慧茹身敗名裂,還要她死在自己最愛的人手上!讓她也嚐嚐絕望的滋味!”


    邢芳蘭膝行幾步,湊到她麵前傾耳去聽她的呢喃,表情緊繃,小心問道,“要誘歐陽慧茹出軌可不容易,主子想好該怎麽辦了嗎?”


    “無需引·誘,隻管布好局,弄出個既定事實就成。附耳過來!”江映月勾勾手指,命令道。邢芳蘭立即側耳。


    兩人密談的聲音放的很低,幾不可聞,片刻後,邢芳蘭稍稍放大了嗓音,遲疑道,“主子,您這次動用的人力太大了,若事情出了差錯,恐是不好收拾,咱們經營了這麽多年的人脈便算是廢了。”


    “廢了就廢了,這些人能為了我們姐弟的大業而死,算是死得其所!用這麽多人去換歐陽慧茹一命,值了!”江映月眯眼,冷聲道。


    邢芳蘭見她心意已決,滿臉都是對歐陽慧茹刻骨的仇恨,知道再勸也沒用,隻得低頭噤聲,默默祈禱她們這次能一舉成功。


    歐陽慧茹死了,太子算是暫時躲過了被廢的風險,至於他那些虎視眈眈的兄弟們,便留待日後一個個處理掉。或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會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江映月摩挲下顎,冷冷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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