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很快趕來, 是兩名身材彪壯的大漢, 手裏俱都拽著一根長長的牛皮鞭,氣勢凜然,一看就是行刑的好手。


    江映月一見兩人, 心肺都涼透了。吾命休矣!她心中淒然的想著,身體一晃, 差點癱軟在地上。


    再怎麽狠毒,她到底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 麵對死亡, 焉有不害怕的道理?


    看著江映月臉上露出絕望害怕的表情,歐陽慧茹眼神一暗,挪開了視線, “把她嘴堵上, 行刑!”她聲音清冷的命令著。


    江映月就是一條毒蛇,不將她徹底打死, 自己早晚會深受其害。給她八十鞭, 她倒是能死的幹淨,想想你自己,若是因一時心軟而放過她,日後落到她手上,想死都成了奢望。


    不斷做著心理建設, 歐陽慧茹卻依然覺得心中有些發寒。她的手終於也沾上了血腥,雖然不是她親自動手,卻也相去不遠。雖然早就有了覺悟, 但是臨到頭來,她還是有種自己的世界終於被染黑了的顛覆感,胸口的抑鬱更是凝結成塊,壓的她悶痛不已。


    她站起身,最後瞥一眼嘴被堵住,吊在院中的樹上,不停受著鞭打的江映月,神情恍惚的離開此地。她到底不是劊子手,做不到留下來冷眼旁觀的地步。


    在宮裏漫無目的的遊蕩了許久,她不知不覺又繞回了乾坤殿,八十鞭,數著蠻多,抽起來卻很快,殿前的空地上早沒了江映月被鞭打的身影,隻留下許多淩亂的足跡和鞭子劈開皮肉時帶起的星星點點的血跡。血跡四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形成一個個鮮紅的小坑,場景有些觸目驚心,寒風撲麵,還帶出一股子難聞的腥氣,令人作嘔。


    歐陽慧茹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僵硬的抽離視線,臉色忽然煞白,調頭朝內殿奔去,腳步倉促。


    “父皇!”跑到內殿,堪堪在龍床前停下,她看著早已蘇醒,正拿著一份奏折批閱的完顏不破,語帶迷茫的低喚一聲。


    這一聲飽含脆弱,像一個迷途的孩子,急需撫慰,完顏不破心中鈍痛,連忙扔下奏折,自然而然的展開臂膀,溫聲道,“父皇在這裏。”


    沒有任何多餘的安慰,隻簡簡單單一句應諾,歐陽慧茹卻心中一安,想也不想便撲進了他溫暖的懷抱,漂浮不定的心瞬間落地。


    “父皇,我方才抽了江映月八十鞭子。”她仿佛夢囈一樣低聲述說著。


    “哦?”完顏不破無意義的低應一聲,下顎抵住她的發頂,眷戀的摩挲兩下,大掌不忘輕輕拍撫她的脊背,像懷抱一個嬰兒般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歐陽慧茹急需找人傾訴,父皇簡單的回應很合她心意,她心情稍稍放鬆下來,繃直的嘴角也略勾起了一點弧度,“父皇,江映月明明有藥方卻遲遲不肯獻出,硬要看你受病痛折磨,真是狠毒,所以我不能容她,所以我抽了她八十鞭,你說,她會不會死?”


    她的語氣裏略帶了點兒擔憂,卻又帶了些期許,簡直矛盾到了極點,可見她內心是如何煎熬撕扯著。


    因為丫頭話中字字句句透出的對自己的維護,完顏不破心情極為偎貼,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悄然用薄唇親吻她的發頂,低聲回道,“死了又怎樣?活了又如何?那都是她的命。自己種下的因,便要吞下結出的果。”


    因果輪回麽?這樣解釋還真是玄妙,但是也讓歐陽慧茹心中的負擔瞬間減輕了不少。她安心的閉上眼睛,微笑起來,“父皇說的對。這是她該承受的因果。且看她自己能否熬過這一劫。”


    想通了,江映月死與不死便不在她的思考範圍之內了。死了一了白了,她便轉而去對付劉文清;沒死,她定會瘋狂反撲,她隻管接招就是。經過這次,她已經完全不把江映月放在眼裏了。她忽然間又明悟了一點,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要弄死一個宮女,隻是動動手指,張張嘴皮子的事。


    依靠在父皇強健的臂彎裏,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歐陽慧茹心情徹底放鬆下來,腦子逐漸昏沉,竟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久久不見懷中的人有動靜,完顏不破偏頭,看見她酣睡的嬌顏,禁不住低笑起來。


    小丫頭,你怎麽能這麽可愛呢?心裏好笑的暗忖,完顏不破俯身,毫不猶豫的侵占自己肖想已久的櫻唇,好生品嚐了一番。


    許是最近太累,難得放鬆一次,又沒了負累,歐陽慧茹這一閉眼便陷入了深眠,不論完顏不破怎麽親吻,愣是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完顏不破放開她已被吻到紅腫的嘴唇,戀戀不舍的用指尖摩挲一陣,又定定凝視她恬淡的睡顏良久,才滿足的歎了口氣,將她緊緊抱進懷裏一起睡下。


    待歐陽慧茹再睜開眼時,她已經被完顏不破安安穩穩的送回了她的繡床。若是她起身,發現自己居然與父皇大被同眠,她內心指不定得有多抓狂。


    歐陽慧茹醒過來時,江映月也正好從昏迷中蘇醒,感受到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她眉頭一展,竟是無聲的大笑起來。


    八十鞭,她竟然沒死?太好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不論付出什麽代價,她一定要拉歐陽慧茹下地獄!


    深刻反思自己此番境遇,江映月也終於意識到,她之所以敗給歐陽慧茹,追根究底還是源於兩人巨大的身份差異。歐陽慧茹要整治她,隻需隨意張口就行,因此,她一定要往上爬,不但要爬,還得把歐陽慧茹狠狠拉下馬!不報此仇,她誓不為人!


    因為心中有著滔天仇恨做支持,哪怕宮人們對她不理不睬,更不管她膳食和醫藥,她卻全憑著過人的意誌力支撐了下來。沒有藥她便挪著半殘的軀體在院中尋找草藥,隨意咀嚼一下敷在傷口上,沒有膳食,她自己留待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廚房外的潲水桶中尋找還可入口的殘羹剩菜。


    幸而這是冬天,傷口不易感染發炎,倒掉的食物也能保存很久,總之,半個月後,江映月此人在所有人的敵對中依然頑強的存活了下來,其結果令人驚歎。


    “好!好心智!好毅力!朕再次對她刮目相看!”聞聽江映月的近況,完顏不破挑眉,興味的說道。雖然囑咐了暗衛不可將她鞭撻致死,但那麽重的傷勢,一個弱女子能否存活也還是兩說,江映月這次展現的毅力讓完顏不破對她的防備更深。


    “安順,你去告訴江映月,既然太子妃有言在先,她的事便就此掀過。但是四品女史她是沒資格做了,便做個粗使宮女吧,且,朕的宮中不養閑人,她沒死,該做的事照樣要做”


    完顏不破語帶興味的朝安順吩咐道,心裏冷冷的暗忖:重傷未愈,受盡排擠,被貶品級,還要日日做盡粗活,江映月,看你還能支撐多久。經曆了這許多折磨卻離你的目的地漸行漸遠,你已然走到了末路。窮則思變,變則需行動和人脈,朕就等著探查你的底細。


    歐陽慧茹聽聞江映月活下來的消息,隻略略驚異了一瞬便恢複了平靜,內裏感歎一句:到底是主角!怎麽弄都不會死,這簡直成了定律。不像炮灰們,喝口涼水也能被嗆死。


    拋開對劇情大神偏心的怨念,歐陽慧茹又燃起了鬥誌,等著江映月出招。她知道,憑江映月的心智,她不會沉寂很久,一定會伺機報複。


    如此,在歐陽慧茹的耐心等待中,又是半個月過去了,父皇的身體痊愈了,又恢複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樣,江映月的傷勢竟然也好全了,據探查回來的小雨稟報,她背上如今隻剩一些淺淺的粉紅色疤痕。


    看著是好全了,可隻有江映月自己知道,這次鞭刑給她的身體造成了怎樣的傷害。她身上的骨架仿佛被打散了又重新拚裝起來一樣,一舉手,一投足都疼痛難忍,特別是早上從床上爬起來時,她的骨頭都要發出‘喀拉喀拉’的呻吟聲,每一個關節都在疼痛,足足需半個時辰才能緩過勁兒來。


    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疼痛在減輕,卻從來沒有消失過。她心裏不願深想,卻不得不接受現實,她如今的身子,恐怕是不得用了。平時得心應手的活她現在做來比最笨拙的粗使宮女還不如,因此不用宮人們特意給她下絆子,她每天失手造成的錯誤已經足夠她被安順大總管狠狠懲罰一通。


    懲罰完,不管她看著多麽虛弱,該她做的事,一樣也不會少。她知道,歐陽慧茹嗬斥她故意拖延獻藥的話定是傳進了完顏不破的耳裏。完顏不破這是在故意折磨她。


    幸而歐陽慧茹偽善了一把,言明若她不死,便免了她以前的罪,完顏不破雖然冷酷無情,卻是個極為看重承諾的人,說出的話從不收回。沒有歐陽慧茹那句話,她哪怕活了過來,也逃不過完顏不破的秋後算賬。但是,她知道,隻要讓完顏不破抓住她一點把柄,她早晚也逃不過一死,因為她發現,他近日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冰冷,儼然是在看一個死物。


    不行啊!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再待下去就連命都保不住了。但是,離開了去哪兒呢?嫁給皇弟是萬萬不行的,得趁著他們把我塞給皇弟前再找個人依附。但是,還有誰可供她利用,可以給她庇護,可以使她獲得高貴的身份,可以助她實現報複呢?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停浮現在江映月的腦海,使她夜夜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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