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和募款儀式的大獲成功乃是預料當中,並沒有令歐陽慧茹得意忘形。萬裏長征,她還才走出第一步呢!待到兩日後西南天降大雨,旱情有所緩解的消息傳來,她心中才微微一驚,大呼幸運。


    真是踩了狗屎運!姐終於被劇情大神金手指了一把,不容易啊!


    歐陽慧茹感歎完,心弦卻繃的更緊。江映月此次沒有成功,絕不會氣餒,憑她堅韌的心性,一次失敗,隻會刺激的她更加奮進。


    劇本中記載著,她兩次救過世宗性命,並因此讓世宗對她生情,彌足深陷,將她從一個小小女史擢升為一品女官,又力排眾議,破例晉封她為皇貴妃,升職的速度比坐火箭筒還快。


    這兩次救命之恩,一次是圍獵當中替世宗擋箭,一次是世宗感染時疫,生命垂危之際冒死進獻土方。夠狗血,夠惡俗吧?


    歐陽慧茹當時看劇本時,被雷的一顫一顫的,對著電腦屏幕笑的前仰後合,如今回頭再看,卻是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穿了,現在不是拍戲,是真刀真槍的實幹,她若要搶江映月的風頭,可得冒生命的危險!一個搞不好,她別說逆襲,很可能就提前炮灰掉了。


    真傷腦筋啊!歐陽慧茹獨自一人躺在書房內豪華的貴妃椅上,痛苦的扶額。算了!反正鬥不過也就是一死,還會死的很淒慘,相比較而言,一箭穿心和病死就舒服的多了,死相也比人彘好看!拚了!


    做完心理建設,歐陽慧茹打起精神,繼續製定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下一場戲的情節是‘圍獵時世宗遭到刺殺,江映月冒死替世宗擋箭’。


    歐陽慧茹拿著一張宣紙,看著宣紙上的這排簡體字,蹙眉沉思:世宗一生受到刺殺無數,身邊總帶著一群武功高強的侍衛保護,那麽多大男人,偏還就讓江映月一個弱女子找到了保駕的機會?本該一箭穿心,偏就錯過了要害,沒能要了江映月的命?這一切,說是巧合,歐陽慧茹打死也不信。


    這次刺殺,十有八·九是江映月事先安排的,死幾個人,代價是取得世宗的信任,這筆買賣於自小接受皇女培訓,視人命如草芥的江映月而言,實在是劃算。


    若要問她既然有本事潛伏到世宗身邊,卻又為何不幹脆暗殺了世宗,為父報仇?答案很簡單,且不說她能不能一舉成功,會不會暴露出其弟劉文清的身份,單論他們複辟大周的野心,世宗的死就不符合他們的利益。他們沒有權勢,沒有地位,有的隻是兩三死士,若要複國,手頭這點勢力,完全不夠看。


    且,世宗繼位以來,政治清明,社會穩定,百姓安居樂業,比之大周統治時期,日子好過的多,大金皇室的威望也因此而日漸高漲。若他們暗殺了世宗,攪亂了大金政局,再高舉複辟大旗,響應者一定不多,反倒會受到大金鐵騎圍剿,全軍覆沒。


    此路不通,要複國,隻能另辟蹊徑,從內部掏空大金政權。正所謂‘千裏之堤潰於蟻穴’,讓大金皇權從內部崩塌,而他們暗中發展部眾,一點點攝取權利,直至改朝換代,這才是江映月所追求的結果。


    所以,他們姐弟倆才會分別潛伏到世宗和太子身邊。一個是大金現在的皇帝,一個是大金未來的皇帝,控製了這兩人,大金還不被他們拽進手心?當真是好算計!


    對姐弟倆的意圖做了一番猜測,歐陽慧茹回神,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圍獵’兩個字上。


    秋天正是打獵的好時節,她仿佛聽太後說過,半月後皇家將舉行一次大型圍獵活動,這出戲,莫不是也快要上演了吧?


    以江映月急於上位的心態,一擊不成,很可能會這樣安排,看來,她也得提前準備一番,有備無患。


    想到這裏,歐陽慧茹拿起毛筆,將紙上的一行字塗成一團漆黑的墨跡,攢成個紙球,隨手扔到一邊。至於世宗感染時疫,她實在分析不出會在何時發生,隻能從現在開始多看些有關的醫書。


    時疫在古代不是一種病,而是很多病的總稱,傷寒,天花,鼠疫,瘟疫……都可以統稱為時疫。


    排除掉鼠疫和瘟疫兩種,世宗最有可能患上的是傷寒和天花。


    若是傷寒,很可能是由於溫度變化,細菌滋生引起,那麽發病期大概是在冬春或春夏交替之際,離現在也就半年時間;若是天花,則不定了,按劇本的時間鏈條來看,也許圍獵過後,轉眼就發作了。但不管是什麽時候,她都不能放鬆警惕,得隨時做好準備。


    心裏大概有了個底,歐陽慧茹把學習騎射提上了日程。若想圍獵時牢牢跟緊世宗,搶走江映月保駕的鏡頭,不會騎射是萬萬不行的。


    歐陽慧茹是個行動派,有了想法,立刻就要付諸行動。她第二日便去了慈寧宮,向太後表達了自己想學習騎射,西山圍獵時與太子同場競技的美好願望。


    女真人,不論男女,都善於騎射,打獵更是他們最喜愛的日常活動之一。太後以前還擔心歐陽慧茹是漢人,排斥女子尚武,難以融入這樣的皇室活動,於夫妻感情和她太子妃之位有礙,見她主動求來,心中不知有多高興,立刻給她指派了一名教習騎射的師傅,並賜了她一匹性格溫順的寶馬。


    有了太後的大力支持,歐陽慧茹‘毓慶宮——慈寧宮’兩點一線的生活終於又增加了一個新內容,變成了‘毓慶宮——慈寧宮——圍場’三點一線。


    前世由於拍戲需要,歐陽慧茹本就學過騎馬,騎術還很不錯。是以,與自己的馬兒混熟後,她催馬慢走一圈,找到感覺後就能滿場飛奔,令騎射師傅非常意外,立刻改變教學計劃,專門教她原地射箭和馬上射箭兩項。


    射箭需要力量,技巧和天賦,三者缺一不可。歐陽慧茹聰慧過人,學什麽都快,還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但偏偏學起射箭來,資質愚鈍的可以,直讓教導她的騎射師傅束手無策。


    這日,歐陽慧茹準時來到馬場報道,一來就拿起自己慣用的弓箭,背著箭筒,對著十米外的箭靶埋頭苦練起來。


    她表情非常認真,眼神也極為專注,姿勢更是擺的有模有樣。


    咻咻’,一陣破空聲響起,十箭接連射出,歐陽慧茹放下挽弓的手,臉上還殘留著剛才射箭時留下的霸氣表情,身體站的筆直,背部繃的筆挺,高手範兒十足。


    鏡頭拉遠,十米外的箭靶上光禿禿的一片,它周圍四處散落著脫靶的箭矢,騎射師傅正彎著腰,滿頭黑線,任勞任怨的替她拾箭。


    歐陽慧茹筆直的腰杆立馬佝僂下去,粉唇高高撅起,臉上露出挫敗的表情,一旁的秦嬤嬤和小雨見了,連忙給她打氣。


    前來圍場檢視戰馬的世宗正好看見這滑稽的一幕,遠遠停住腳步,鎖定歐陽慧茹頹廢的身影,漆黑的雙眸浮上幾許深深的笑意。


    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有趣兒呢?世宗暗忖。


    跟隨在世宗身後的江映月,看見歐陽慧茹慘不忍睹的箭術,垂頭,嘴角不著痕跡的上鉤,心中暗諷:聰慧過人的太子妃也有這樣不堪的時候,還被完顏不破撞見,真是不幸啊!


    歐陽慧茹沒有察覺世宗一行的到來,盯著手裏的弓箭咬唇自忖:你大爺的,姐這麽聰明,學什麽都是三分鍾上手,怎麽可能獨獨射箭就不行了呢?一定是這把弓不稱手的緣故!換一把!


    如此一想,她泄憤似地將手裏的弓遠遠扔出去。


    看見歐陽慧茹的動作,江映月眼眸一亮,唇角的諷笑更深,幸災樂禍的暗忖:女真人還未建國前都是靠遊獵為生,弓箭就是他們生存的必備工具,之於他們有著特殊的意義,平日非常珍視。歐陽慧茹如此不愛惜弓箭,定會遭到完顏不破反感。


    世宗現在的確滿臉不虞,眉頭緊皺,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往前走了幾步欲上前訓斥,又堪堪停住腳步。無它,遠處的歐陽慧茹正滿臉心疼的朝弓箭跑去,將丟棄的弓箭抱進懷裏,拿袖子不停擦拭,珍愛非常。


    看見歐陽慧茹前後反差如此大的行為,江映月愕然,暗罵道:這女人怎麽這麽善變!扔就扔了,還撿回來幹什麽?


    事實上,歐陽慧茹一把弓扔掉就後悔了。


    這可是她在千百把弓箭中一眼就相中的,不但做工比別的弓精致,弓柄上還被她特意刻上了自己前世的簽名以示所有權。那簽名是她找書法大師專門為自己設計的,字跡遒勁有力,龍飛鳳舞,刻在柄上也是為了悼念自己身為天後的榮光。


    她是個相當情緒化的人,如此有紀念意義的弓箭,她當然舍不得真的丟掉,剛才也隻是為了發泄心中苦悶罷了。


    苦悶發泄完了,她又來了精神,臉上的挫敗一掃而空,接過師傅遞來的箭矢,抬手拉弦,對著遠處的箭靶再次‘咻咻’的練起來。


    這次,她依然射的十分歡暢,箭靶上依然空空如也,而站在一旁圍觀的騎射師傅,秦嬤嬤和小雨,臉上都帶著司空見慣的淡定表情。


    將她一係列動作看在眼裏,世宗忽而低笑起來,笑聲極為愉悅。這太子妃真是孩子氣,單純可愛的緊,難怪太後那麽喜歡!他好笑的暗忖。


    看不見世宗表情,但能從世宗的笑聲中體會到他愉快的心情,江映月朝遠處兀自練箭的歐陽慧茹看去,眼裏閃過一抹刻骨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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