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個僅僅能容下一個人側身進入的小窗戶,還加了一扇厚厚的大鐵門,用一把巨大的鐵鎖鎖上了,鐵門上寫著“鎮邪”兩個繁體大字。


    我知道這座塔是清代建築,是師傅的祖上建造的,用以鎮壓遺妃那些鬼魂的,隻是在這麽一個偏僻的山頂上,如此的嚴防死守,至於嗎?


    師傅看出了我的不以為然。


    便主動解釋了一番,之所以搞的如此謹慎,主要是因為塔內布置的鎮邪禁製和法陣,所用的材料大多是桃木,不說人為破壞了,哪怕是進了一隻老鼠,把那些桃木啃壞了,都會大大的降低禁製的威力。


    被鎮壓的又多是怨氣深重,不願意入輪回的老鬼,一旦對它們失去約束,必然為禍不淺,所以不得不謹慎。


    師傅已經進去看過了一次,主陣盤由於年代太久,已經出現了一定的破損,所以他這次又製造了一個陣盤,讓我進入更換一下。


    我很是不解的說:“既然超度不了,為何不直接打滅呢?畢其功於一役,從此再也不用擔心,豈不是好?”


    “嗬嗬!”師傅搖著頭笑了笑,“不是跟你說了嗎?懲惡是你的道,揚善是我的道,我倆性格不同,道自然也不相同,不存在誰對誰錯,選擇不同而已。”


    我默然無語了,暗想:同理可得:有人喜歡走水道,有人喜歡走旱道,看來也隻是選擇不同而已,沒有誰對誰錯,應該與性取向無關。


    師傅看了看手表,把鐵門的鑰匙遞給我,說:“你現在就可以進去了,先在裏麵等著,不要急著更換,我讓你換的時候,你再開始。”


    我接過鑰匙,裝在口袋裏。


    師傅雙手疊在一起,站在二層的鐵門下方,示意我上塔。我退後兩步,一個短距離的助跑,踏上師傅的雙手,他適時發力,雙手往上一送,我便抓住了尖塔二層的簷子,翻身站在了鐵門前。


    師傅又把陣盤扔了上來,我伸手接住了。


    我掏出鑰匙,打開鐵門,看見塔內有一架鐵質的梯子,我便順著梯子走了下去。


    塔內的空間更小,隻有十平米左右,是很規則的六邊形。


    由於封閉的好,內部非常幹燥,地麵鋪著一層紅色的岩石,岩石上鐫刻著各種敕符,牆壁上也滿是符文,還掛著一些桃木劍和桃木符。


    我不禁咋舌,一個桃木的陣盤,師傅都做了兩個多月才完成。


    這石頭上卻雕刻了如此多的敕符,該需要多少時間啊!


    六邊形的正中間是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圓形凹槽,凹槽裏鑲嵌著一個陣盤,和我手裏拿著的這個幾乎一模一樣,不過這個陣盤的一角已經出現輕微的腐爛。


    這就是師傅讓我替換的東西了。


    過了十分鍾左右,我聽見師傅在外麵喊:“午時三刻已到,立即更換,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午時三刻是一天中陽氣最旺盛的時候,鬼魂屬陰,所謂陰陽相克。這個時間段,即使是最厲害的鬼魂也不敢出來作祟,這就是為何古代對犯人行刑時,都選擇在午時三刻的原因。


    聽了師傅的喊話,我立刻動手,將凹槽裏的破舊陣盤取了出來,就在舊陣盤剛離開凹槽的一刹那,一股冰冷到極致的陰森鬼氣從地底直衝而出,塔內的溫度瞬間下降到令人渾身哆嗦的程度,尤其是陰慘慘的冷氣直往肌膚裏鑽,讓人一分鍾都不想在這裏多呆。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激靈,渾身雞皮疙瘩瞬間就出齊了,沒敢又絲毫耽擱,我立刻把新陣盤按入凹槽內。


    嘶嘶……啊呀呀……嗚嗚嗚……不不………


    地底下隱約傳來一陣陣厲鬼不甘的哭泣嚎叫聲。


    任務完成,我趕緊手腳並用的爬上梯子,鎖好鐵門,直接從二層跳了出去,這下麵的鬼東西比青皮子瘮人多了。


    “怎麽?妄大膽也有怕的時候?”師傅見我似乎有點慌張,便奚落道。


    “誰……誰怕了?隻是塔內空氣不好,在裏麵憋的慌。”我臉色不由得一紅,硬著頭皮狡辯。


    “哈哈哈……能讓你害怕,不容易啊!走吧,下山。”師傅開懷大笑,不知怎麽回事,這個變態的老家夥似乎特別喜歡看我的窘態。


    回到山下,師傅把我叫到了他的住處。


    他靜靜的看了我幾分鍾,輕輕的歎了口氣,摩挲著我的頭,略帶傷感的說:“大膽啊!為師要走了,雖然你我師徒二人隻相處了不到三個月,但是為師還真有點舍不得你。”


    “師傅!再住幾個月不行嗎?”我開口挽留。


    “不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雖然你叛逆、凶暴、好色、貪財,無恥,且劣跡斑斑,但是不知為什麽,為師還就有點欣賞你!最起碼你挺孝順的。”師傅感慨萬千的說。


    “師傅!看人要全麵,不能以偏概全,我的優點有不少啊!”我耐心的教導師傅如何看待問題,看人要看優點,不要老是盯著人家的缺點不放。


    “嗯!確實不能以點代麵。”師傅思考了幾分鍾,“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來你還有什麽優點,也許這個詞不適合你吧!”


    “啊!師傅,既然優點這個詞如此的抽象,那我們就不要再討論這個無聊的問題了!您準備去那裏啊?”我趕緊轉換話題,說實在的我一聽師傅要走,心裏很不是滋味,他雖然老是“虐待”我,但我知道他真心是為我好。


    “雲遊四海,匡正祛邪,是我們邵氏一族的祖訓,我這次來這裏就是為了查看一下鎮邪塔,如今事情已經辦完了,我也該繼續雲遊了。”師傅微微一歎。


    “那你以後還回來嗎?”我問。


    “回來,肯定要回來,隻要遺妃一天不入輪回,即使我不來,我們邵氏一族也會派其他人來鎮著她。”師傅說著拿出兩本書遞給了我,說,“這兩本書,一本是玄學,另一本則是我們家族傳下來的《邵子神數》,講的是易學,你拿去吧,好好學習,將來還要還給我,如果我不在了,你要還給邵氏的嫡傳子弟。”


    我知道《邵子神數》是邵岫的祖宗,宋朝的邵康節所著,邵岫是其嫡傳子孫,這本書的易學價值暫且不論,光是“宋朝孤本書籍”這一點,就足以讓人震撼了。


    可是如今師傅居然就這樣交給我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時間我又是感激,又是惶恐,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接。


    “拿著吧!傻小子。”師傅笑著說,“不是送給你,隻是暫借給你學習,將來我還要拿回來的,好好保管,千萬別弄丟了,否則你可賠不起。”


    “是是……”我激動的接過書本,緊緊的抱在懷中,我生怕他後悔。


    “《邵子神數》一般人也看不懂,好在你出身書香門第,你父親也沒放鬆對你進行傳統教育,我倒不擔心你讀不懂,我隻是怕你過於偏重於玄學,其實玄、易本身就是相互融匯,相輔相成的,若隻側重於一門,終究難有大成就,切記!”師傅諄諄告誡。


    “弟子謹記在心!”我趕緊表態。


    “我走後,你萬萬不可荒廢玄易之學,武術也不能丟,一定要勤加練習,你和遺妃墳裏的黃皮子結的仇怨太深,這鬼東西睚眥必報,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師傅很嚴肅的跟我說。


    “是!師傅。”我低著頭說。


    “行了,就這麽說了,你出去練武吧,再呆一晚上,我倆明天早上到你家去,我跟你父親告別。”師傅說著,揮手趕我出去。


    我無語的走到戲台子上,對著沙袋拳腳相加,心說:“這是什麽師傅啊,明天就走了,就這一下午的時間了,師徒二人就不能坐下了喝點茶?談談心?非要逼著我練武。”


    第二天,師傅就走了,臨行前不免又是一番叮囑,不外乎用心學道之類的。


    師傅走後,我就搬回家裏住了,也沒有再去捕殺黃鼠狼。


    此後的生活就是:每天習文、習武、調戲曉靜。


    在我上五年級的時候,農村興起了外出務工的潮流。


    彼時,沿海一帶的城市,一部分人積極響應黨~中~央的號召,先富起來了,而我們這裏的偏遠小山村才剛剛通了電,電視機都是新鮮事物。


    我記得我家是全村第一戶買電視機的,每晚全村的人都跑到我家來看電視,隻要不是太冷,電視機基本都是搬到屋外放的,因為屋子裏實在容納不下那麽多的人。


    當時有一部電視劇叫《外來妹》,就是反應農村女子外出打工經曆的。


    康誌因為腿瘸了,不能種地的緣故,成為我們村第一個外出打工的農民工。


    當時沿海發達地區極度缺乏勞動力,尤其是木匠、瓦匠之類的技術工人,所以康誌很快就在外地站住了腳,然後把老婆孩子都帶去了,他說那裏的學校比我們這裏好很多。


    曉靜不願意走,哭得跟淚人似的,她不想離開我,可是這事是不可能任由她的性子胡來的,她必須要離開村莊,到遠方那個條件優越,卻很陌生的地方去學習生活。


    就像一首老歌所寫:在回城之前的那個晚上,她和我來到小河旁,從未流過的淚水,隨著小河淌……謝謝你給我的溫柔,伴我度過那個年代。


    那天晚上,曉靜一直在哭,我終於相信女人是水做的了,否則怎麽可能有那麽的眼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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