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孟玔留駐宮中沒有多久,早已經開始籌備好了下一次進攻。他也已經是年過不惑的人,眼看著又要親自帶兵遠征,這次最為心焦的怕非董小滿莫屬。也難怪,資曆老的妃妾來的時日久,像是婉婉這樣的,本也對他沒有花上多少心思,羲謠這樣的,久得“聖眷”多年,也早已習慣了分分合合,離別再聚,置於董其姝、宮南瑾,被高高掛起也有段時日了,自也是沒得太深的起伏,就更不用說自始至終未受什麽寵眷,又來的時日相對較短的小妃子了。


    孟玔已經是一身戎裝換上,準備帶兵出城了,還不忘了先回來看一眼董小滿。


    一看見他這個樣子,打眼威武挺拔,震得小滿一個驚咧,之後忘情的奔上前去緊緊地摟住孟玔,哭的像是個淚人。


    孟玔輕撫著小滿瀑布一樣的長發,這時候她還在床上尚未梳妝,天還未亮,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小滿早已睡意全無,婆娑著淚眼哽咽道:“主君你好狠心,你要走了,小滿最後一個知道,你究竟為何不早些告訴我,也好叫我有一個準備?”


    孟玔微微眯了眯眼睛,輕柔道:“我是怕你整日的像現在這樣哭鼻子,怕是日日看到你哭,就真的不能走了。”


    一番溫存流連,副將來催,孟玔還是推開了小滿,轉身決然而去,這董小滿也是柔弱,他一走竟像是天人相隔一般,哭的肝腸寸裂,外麵的丫鬟無不竊竊:“這貴妃娘娘當年死了夫君初來餘姚的時候,也沒哭的這樣傷懷吧。”眾人竟有幾個捂著嘴憋著笑,畢竟主君常常離宮親自帶病外出打仗,就連婢女們也都習以為常,沒見過這樣肝腸寸裂的生離架勢,覺得有意思,倒是隻有董小滿的貼身女婢夏嵐,生生咳嗽了幾聲,板著臉提醒她們,眾人才整理了表容,不敢再笑。


    孟玔這一走,小滿的心也被帶走了大半,還好有一個年前才降生的小皇子名喚玉榮,使得她也不至於太過空乏無事,整日對著搖床輕喚著:“玉榮啊玉榮,你的父君前去攻敵,咱們就在這裏好生的等著你父君歸來!”旁人又笑,這董小滿娘娘真是整個世界裏隻剩下主君了,放著這麽個錦衣玉食的日子不知道享受,就天天的在那裏念叨這一句,也真是夠癡情了。


    婉婉知道她這個大表妹的性子,過了幾日,便來探望。


    “妹妹若是閑來無事,可以去到謠兒那裏走走,叫她陪著你去到後麵園子裏逛遊逛遊散散心,你來了這兩三年了,怕是整個王宮你還沒有全然走全過吧。”


    小滿低著頭,麵無血色,也無表情,氣色顯得與孟玔在的時候全然不同,隻低聲說道:“謝謝姐姐好意,我在宮裏挺好,我還要陪著玉榮一起說說話,他已經看不見他主君,若是也看不見他娘親,怕是會哭了。”


    婉婉笑著搖搖頭道:“這你就多慮了呀,咱們遊牧民族的後代,馬上打天下的,哪有如此嬌氣,男孩子嘛,又能有什麽事呢,你這還獨得主君的開恩,可以自己親自撫養他,你看看她們,不都是教養姑姑還有奶媽照看,不也是健健康康生龍活虎的,你宮上這麽多娘子嬤嬤的,叫她們看著就是了。”說著婉婉對她們吩咐道:“好生照料皇子。”


    眾奴婢嬤嬤齊齊恭敬地領命,這樣一來,董小滿也便沒有再辭,便跟著婉婉出了宮,去了西宮,卻說羲謠看見董小滿來了她的宮裏,心下不說有多麽高興,看著她現在身子也養的不錯,更是心氣順暢,畢竟來了好幾年,她來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倒是要謝謝主君能帶兵在外呢,不然我哪有機會見到我的姐姐!”羲謠說笑道。


    董小滿臉上漾出一絲紅暈,但凡聽到有關主君的話,她就會像是一個初戀中的少女一般,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的,羲謠見她這般反應,倒是也覺得難得,看樣子主君是真的挺寵愛姐姐,姐姐也是真心對主君的,這又有什麽不好呢!隻要姐姐過得好好的,她們這幾個姐妹,也算是平靜安順。


    許久不見,本就小時候一起玩過,共同度過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孩童時光,勾起了許多從前的話題,到如今共處一地,也有不少相同的語言,三人一起促膝聊著,不知不覺夜幕已經拉了下來。


    “姐姐在這裏用膳!”羲謠興致衝衝的道。


    “她這裏的小膳房,得了我的真傳,還真不錯!”婉婉道。


    “是啊,我還記得姐姐從前在丹丘的時候,就是宮裏聞名的好手藝呢!”小滿點著頭,也沒再拒絕。


    羲謠見她們都有興致留下吃飯,別提多開心,立即吩咐下去準備著,還和流沙一起催促婉婉也親自下廚露一手,看看手藝忘了沒有,婉婉被她們連誇帶慫恿的,隻好挽著袖子進了小膳房,跟著幾人也都簇擁著去了膳房,然而正在幾人熱鬧歡快的時候,夏嵐匆忙的跑了進來,臉色蒼白說話慌亂,婉婉忙道:“有話好好說,不要著急,怎麽了?”


    “小皇子!小皇子他!”


    一聽是有關玉榮,小滿頓時慌了手腳,隻覺得頭上每一個汗毛孔都漲開了一般,大聲問道:“玉榮怎麽了!”


    她這一驚慌,樣子大概很是無狀,夏嵐竟然一下子嚇得暈倒了過去。


    “看樣子此事不容小覷,咱們快跟上去看看!”婉婉冷下了臉,道。


    此時董小滿早已經飛奔著出了門,羲謠也簡單囑咐了宮上的人不要聲張,便帶著流沙疾步出了門去。


    剛剛踏進院門,就聽見臥房那裏隱隱約約傳來哭聲,院門距離正院還遠,羲謠更加快了步子,剛到門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進去但見小滿伏在搖床上,哭的肝腸寸斷。


    “小皇子他,怎麽了?”羲謠問一個跪在後麵,早已是渾身發抖,汗水浸滿了衣襟的嬤嬤。


    嬤嬤起初不敢說話,埋頭跪著發抖。


    “說啊!”羲謠揚高了聲音,問道。


    “小......小皇子......他......他歿了!”嬤嬤帶著濃重的哭音,這才吞吞吐吐的哭喊答道。


    隨著董小滿一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哭暈了過去,羲謠直覺渾身發冷,整個人也木在了那裏,婉婉連忙上前吩咐將貴妃娘娘伏下去喂水傳太醫,自己上前撥開搖床的簾幔,小心翼翼的伸手試了試,簌的把手彈回來,而後緩緩的垂下去,落下了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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