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夢你找周公去便是,找我做什麽,你看不見我這大軍就要啟程,忙得很?”孟禎雖是這樣說,但是麵色還是掩不住一絲訝異,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不知道她所夢何事,於是便又叫她直說。


    他牽著馬,因為顧及她的步子,便也跟著她行的稍慢些,羲謠這時轉臉仔細的望著他,生怕自己過會兒所說之後,留意不到他的反應似的,這才開口道:“前些日,我夢見……直到昨日,倒敘的夢境才出現了你,夢中我是一個宮中的太妃,單獨靜坐在一個比現在的宮殿還要豪華百倍的殿中,那大概是我夢境中自己的寢宮正殿,你來後偏要勸我走,好像是,我們認識多年一樣,你與我說話的語氣分外堅毅,絲毫也不客氣,最後,我百般掙紮不得,像是被敲暈了強行帶離,這夢若是簡單的夢,我自是不會信的,但是這夢境,從遷都以來,總是在隔三差五的月圓之夜夢到,並且順序十分連貫,並未有絲毫斷差,隻是順序自後朝前,開始我還不信,因為夢到慧生還有婉玲,這些都與我沒有太多的相關,直到夢見你……”羲謠娓娓的說著,她倒隻是顧著滿心的奇怪解不開的疑問,卻未想到孟禎是眼前這般反應。


    孟禎先是停下了步子,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然而然的跟著停下了腳步,二人就如此這般的靜靜立在草花叢中。


    孟禎的眼睛裏似乎是泛上幾絲淚光,轉瞬又消失不見了,隻是他看著她的神情裏似乎包含著許多難言之隱,叫她一眼根本瞧不明白。


    她也隻能怔怔的對視著,希望從他那裏聽到什麽有用的解釋。


    孟禎卻顯然沉浸在似有若無的憂傷情緒中才出來。


    這複雜的情緒一時來的太突然,將他周身都籠罩的嚴嚴實實。


    漫漫草色春花也早已仿若失了顏色,叫他隻沉浸在了各樣的回憶中。


    他還以為這一世,有些事情隻有他知道也便罷了,他也從未曾打算將前世這些並不怎麽好的記憶硬塞給她,畢竟,此生有許多事情也與前世是雷同的,隻是經過他的一些安排,避免了個中悲劇而已。


    然而他也是知道的,僅憑他一己之力,又能改變的了多少呢?


    即便是有些結果他能夠改變,但是別人的心,他是斷然左右不了的。


    有很多事情,也隻能是認命罷了,他又眼睛深邃的看向她,想到,正如眼前的這個人,她的心裏隻有二皇兄,難道他要刻意去將她的意誌扭轉不成?那是徒勞無用的。他也隻能是做她自己能做的,盡力保護她而已,而若說這一世再去愛上她,他是小心翼翼的,也是打心底裏抵抗的,因為前世,太多太多的殤,已經印刻在他的渾身每一個毛孔中,每一處心血中,根本揮散不去的了。


    然而,他的眼睛離不開眼前的她,有很多事情,並不是下定多麽大的決心,就能如自己心中所願的。


    他還是忍不住的接近她,正如以往,沒有變過。


    羲謠剛好迎上這眼神,當年在尤溪驛館的時候,她也曾領略過這眼神,但是如今的,卻比那時更為深奧,令人難以捉摸,複雜糾結的很。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眼神,促使羲謠有些相信,他肯定是有什麽有關於她的秘密,知道卻瞞著她的。


    當然,這也隻是一種感覺,一種臆測罷了。


    “你說啊,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你是知道什麽嗎?還是你也做過類似的夢?“她此時隻是急於的想知道答案,所以立即問道。


    “這件事,我是知道的。”孟禎起初也曾猶疑,該怎樣與她說,最後還是決定不騙她,從來,他也不是一個會撒謊騙女人的人。隻是,這件事情現在該不該說,說幾分與她了解,或是怎樣說,還有待思量的。


    畢竟,她做了這樣的夢。


    孟禎眼睛裏比先前多了幾分明朗,羲謠看著他,突然愣了一下。


    麵前的人現在身子板直挺,身段碩長,麵容似玉,一身戎裝卻襯出了幾分氣概,甚是英姿凜凜。她麵色緋紅,這才意識到是與他單獨相處一地,而後瞬時的又反轉回來淩亂的心思,如今自己已是玉祁的母親,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麽?本來今日來找他,也是沒有一絲別想的,隻為著一腦子的疑惑才來的。


    孟禎變得神色明朗,是因為聽她說的他的夢。


    臨到兵臨城下的時候,萬分危急的時刻,他是最後一回衝到了她的寢宮,勸她離宮的,這些都還知道,而後打暈了她,差慧生將她帶離這些,他也都全程了解,隻是再後來的,他便一概不知了,因為他早已轉身去了城門,戰死之後的事,他便一無所知。


    從她的夢境裏,因是倒敘,她先說的那些情形,倒是後來之事了。


    他才知道,原是慧生帶她去了原鄉,應是不知何時遇到了婉玲求著同逃,於是也便帶上了婉玲。後麵的事不用多說也便是明白,慧生可算是個仗義忠誠的,他往後娶了婉玲,卻對他主子心念暗中保護了半輩子的羲謠,一世相敬如賓,直到她離去。


    雖說,她也還是最終未能善終,還是死在了婉玲的手裏。


    她這個夢,當真不是一般的夢,重生以來,已經很久沒有事情會給他帶來驚起了,若是屈指數起來,這也真的能夠算一個。


    “你可還是相信我說的話?”孟禎道。


    羲謠瞬時被他這句帶回了當時最初見麵時,她當時因為被騙下了水井,被救之後回去躺在床上,忐忑不安的時候,他說過的,這話。


    羲謠不知道為什麽點頭,但就是眼前的這個人,說好不好說壞不壞,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又幾次三番的幫她救她的這個人,看起來莫名的令她感到值得信任。


    當年他說他是為的利用她,從他皇兄那裏買好。


    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本就是先皇最為寵愛的一個小皇子,聽說那是臨終的時候,還曾經親手將他托付於當今主君,雖說前些年風傳他放浪不羈,但是實際上看來,這人終日不喜出頭露臉,說話做事十分有心數,倒也不像是圖著她什麽的。


    誰知道呢?眼前她隻想解夢。


    “你再夢見什麽,那都是你前生的事情,可信之,旁的也沒有什麽多大用處罷。”說著,他便一個躍身上去馬背上,揮起馬鞭。


    “哎!你還沒說完呢!就這個麽?沒有別的了?”羲謠猛地追著,但是哪追得上那久經沙場的紅棕駿馬?追了也沒有幾步,便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麵,幾下功夫,人便沒了蹤影。


    但是,他這說的,可信不可信?他是逗她玩兒的,還是真的知道?就算是知道,他也是夢見過的?還是……羲謠狠狠的敲了敲腦仁,“哎呀!走那麽急!明白的不想跟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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