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小路上急速行駛著,顛簸得很,可這一次就連最嬌氣的厲曉也沒有說什麽。


    寒衣撩開馬車簾子,讓風透進來一些,也讓餘萍好受了很多。


    “小姐,安野說,白東家一直讓人遠遠的跟著咱們,您……”


    “我曉得。”


    寒衣有些吃驚,看向餘萍,有點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麽了。


    餘萍坐直身子,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讓胃裏翻湧著的好受了些,開口說道:“寒衣,你知道,之後我們就要一直在都城了。而你的美貌,就是最好的武器。”


    寒衣嘴裏有些發苦,卻依然堅定地說道:“我知道,小姐,寒衣一切都遵從您的吩咐。”


    餘萍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我曉得你心裏是不願意的,你還是回去吧。”


    寒衣猛地抬起頭,握緊拳頭,咬牙開口,“小姐,寒衣是什麽都願意去做的,請您,讓奴婢一起去吧。”她眼眶濕潤,卻極力的掩飾著,不讓餘萍看出來。


    餘萍錯開眼,看著窗外,“我知道每一個人都苦,我也希望能早一點結束。”


    寒衣看著餘萍,卻更想哭了。她看著她再沒有從前的意氣風發,野心勃勃,好像所有的精氣神都用光了。她像一個遲暮的老人,隻靠胸中一口氣吊著,才沒有死。


    她說所有人都苦,可她才是最苦的。


    “寒衣,你記得,一個女人,光有美貌還不夠,還要有對付男人的手段,你要讓他們得不到你,但又不會因為你的態度而退縮不前。”


    “得到了就不會珍惜,所以時遠時近的距離才是最好的。”


    “厲國的純皇後,大瑤的魯貴妃,你都可以向她們學一學。”


    寒衣偷偷看餘萍的表情,發現她還是平靜如初,才低低的應了。


    “至於白小雨,他想要的太多了。”


    安野聽著馬車裏的聲音,他想,還好,他要的不多,隻要繼續這樣,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還有一天,安徐城就要到了。


    厲曉連馬車都沒下。隻在上麵吃了晚飯,就休息去了。


    餘萍和晏子乾分坐在火堆的兩旁,他給她烤土豆吃。


    晏子乾幾次想挑起話題,可是看著餘萍的冷漠臉,又憋了回去。


    樹葉從樹上掉下來幾片,晏子乾皺眉,沒有風。


    安野向火堆竄了過來,卻被一個黑衣人攔住了。安野目眥欲裂,拔劍猛攻上去。寒衣在遠處看見,也是立刻向餘萍跑過去。


    “保護王爺!”有侍衛喊道,大部分侍衛將厲曉的馬車團團圍住,保護厲曉。


    這時候晏子乾也顧不上什麽男女大防,懷裏護著餘萍,手起劍落,砍起人來毫不猶豫,向著馬車那裏衝過去。


    刀光劍影,綿密的像是一張網,將所有人都罩了進去。


    餘萍皺眉,這些黑衣人不去馬車那裏殺厲曉,卻隻衝著晏子乾來,即使馬車那裏也有人,可明顯隻是拖著那裏的侍衛來這裏馳援晏子乾罷了。


    安野是最先趕到的,安野身上濺滿了血,自己的,別人的,他是拚了命的。


    寒衣也是隨後趕來,身上倒是幹幹淨淨的。


    晏子乾自己武藝不弱,又有他祖父晏淵安排的人保護著,倒也是有機會查看周圍的動靜。


    他看見寒衣兵不血刃的放倒那些人,思緒翻轉,還是一朵食人花呢,就連自己之前也看走了眼,以為寒衣不過空有美貌罷了。


    所有人護衛在餘萍與晏子乾身邊,慢慢向馬車的方向移動著。


    那些黑衣人也是發了狠,拚命阻止著他們到馬車那裏。外圍的人一個一個倒下,那些人用自己的生命來爭取機會。


    晏子乾咬緊牙,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他發誓,他永遠也不會忘了這一天的血的。


    厲曉從車簾的縫隙中向外看,他看見他最喜歡的寒衣被埋在人群裏,刀光血影,他甚至看不見那張讓他傾心不已的容顏。厲曉有些神經質的扣著窗沿,但最後也隻是閉上眼,坐在馬車的最中間。


    隻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所有人都平安無事吧。


    晏子乾首先將餘萍推上了馬車,餘萍馬上轉身,要將晏子乾也拉上來。


    寒光閃閃,餘萍停下動作,看向遠處枝繁葉茂的大樹。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了左臂,擋住了晏子乾的後心。


    晏子乾瞪大了眼,但他知道現在不是遲疑的時候,他一個翻身,上了馬車,“去安徐城!”


    晏子乾轉身看向餘萍,不敢碰她。他不敢處理餘萍的傷,那隻箭,貫穿了她的左臂,他隻能等安全下來,讓隨行的醫官醫治。


    餘萍閉目調息,說不出話來,太疼了。


    “殺!!!”


    馬車忽然加速,差點將晏子乾給甩出去。


    “小姐!”那是安野撕心裂肺的喊聲。


    餘萍睜開眼,她額頭上滿是冷汗,但也盡量抓著馬車中固定的東西,穩定身體。


    在被風刮起的的車簾的縫隙中,晏子乾看到紮在馬屁股上的一支箭。


    他又向後看去,有自己人,也有黑衣人追了上來。不過自己人的數量很少,想必是都保護成王去了。黑衣人還有弓箭手,很快安野他們都摔下馬,陷入苦戰。安野不顧傷勢的向前猛衝著,即使隔得那麽遠,他也看見安野身上的血和他如同野獸般的眼睛。但是很快也看不到了,隻有黑衣人還如影隨形地跟著。


    晏子乾暗罵一聲,他嚐試著去安撫馬匹,可惜收效甚微。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馬車廂,看見餘萍緊緊靠著馬車壁,臉色蒼白,臉上都是冷汗。


    他心中愧疚,他也不是傻子,那些人明顯是衝著他來的,餘萍隻是受了牽連罷了。而且,晏子乾看向餘萍左臂,她穿的是黑衣,看不見血跡。但是,他知道,那裏一定全是血。


    她是因為他才受傷的啊,想到這裏,晏子乾心中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又酸又漲。


    他扒著馬車,靠近餘萍。


    餘萍機警地睜開眼,警惕地看著靠近的晏子乾,眼中滿是防備。


    晏子乾看著餘萍因為防備而微微眯著的眼睛,心中苦笑,他平靜了一下呼吸才說道:“餘小姐,馬車顛簸,你還有傷,你可以稍微的靠著我。”


    餘萍聽見此話,反而是向後挪了挪,“晏大人,男女授受不親,恐怕會對晏大人名節有礙,民女一個人就可以了。”她向後縮著身子,和晏子乾拉開距離。


    晏子乾幾乎要被氣笑了,都什麽時候了,還顧忌著這個。而且,她說的是對他名節有礙,她倒是找了一個好理由。


    晏子乾向餘萍靠近,在餘萍冷漠的能凍死人的視線中,堅定地將她輕輕抱在自己懷裏,讓餘萍能夠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以為餘萍至少會反抗一下的,但是她順著他的動作,隻是身體僵硬罷了。


    他撩起簾子看向車後,看見那些黑衣人已經被甩掉了,但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罷了,早晚那些人會順著痕跡跟上來的。不過,看不見那些人至少心情好了很多,他也有些心情和他懷裏的人說說話。


    “餘小姐,你太瘦了,身上一點肉也沒有,要好好吃飯呢。今天的晚飯還沒有吃,不過還好的是,我懷裏有一個烤好的土豆,等安全了,你就把土豆吃了吧。”


    餘萍抬起頭,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晏子乾看著餘萍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餘小姐,在下也沒有說什麽啊,怎麽這幅表情。”他笑的眉眼彎彎,他越看見餘萍的這種表情,他就越想逗逗她。


    餘萍重新把頭低了下去,連看也不看他了。


    晏子乾有些憂傷的歎口氣,也不再逗餘萍了。他本就是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可不能做得太過了。


    馬車一時安靜了下來,隻能聽見馬車轆轆的行車聲,車廂刮過樹枝的劈啪聲。


    他低頭看餘萍的頭頂,她沒有一般女子那些鑲金帶玉的頭麵,隻有一根束發的黑色發帶。渾身上下也隻有左腕上的鐲子做裝飾,身上也沒有女人都有的脂粉香,隻是清清淡淡的皂莢味。


    這麽久,她一直是素麵朝天的,說實話,這樣的餘萍是普通到了極點的,扔進人堆就找不到了。


    可是,她有比所有人都耀眼的地方,她的氣質,她的智慧,令人注目。


    “馬車一直在向上跑。”


    餘萍的聲音拉回了晏子乾的思緒,等他明白了這句話時,眉毛就狠狠地皺了起來。


    “你確定嗎?”


    “確定。”


    晏子乾向外看,天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蒙蒙細雨,更是讓他看不清外麵,可是他相信餘萍。


    現在已經不是猶豫的時候了,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看向懷中的餘萍,她也正在看他。


    “民女沒事的,晏大人放心吧。”


    心有靈犀。


    晏子乾來不及細想心中出現的這個詞,抱緊餘萍,小心地護住餘萍的左臂,就向馬車外滾了出去。


    掉下去的時候,晏子乾心裏隻想到,還好馬車這麽長時間速度已經降了下來,不然自己可是一定會在餘萍麵前出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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