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慢慢行走在滿京寬闊的街道上,餘萍就坐在馬車裏,微撩著窗簾,看著這來來去去的人,她看得怔了。


    馬車停在路邊,安野湊近窗邊,低聲說道:“小姐,就是這條路了。”餘萍的眼珠轉了轉,將目光放在了安野臉上,好半天才有了反應:“嗯,我知道了,一會兒你將馬車趕到一邊去,就不要和寒衣過來了。”說完,就將簾子放下,不再看著窗外了。


    安野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嘴唇也神經質的抿著,目光鎖定著車窗,半晌才低低的回答道:“是,小姐。”


    馬車裏總是陰暗得很,餘萍就坐在最角落裏,陰沉沉的,配上她冷漠的表情,就像剛從棺材裏刨出來的屍體一樣。每當這時,寒衣總是膽戰心驚得很,就連目光也不敢隨意的轉動了。


    馬車外傳來安野的聲音,餘萍從馬車上下去,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將目光投向了街道的盡頭。


    那裏慢慢行來一輛裝飾低調的馬車來,雖然看著沒有多精美華貴,但在細節處卻處處顯示著世家大族的風儀來。


    馬車越行越近,餘萍算好時機便衝了出去,猛地跪在了馬車行進之路前方。


    “籲!”拉車的馬兒猛地被扯停,打了幾個響鼻,蹄子在地上踏了幾下,揚起一陣塵土來。


    車夫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你這女人是怎麽回事,突然衝出來是想死嗎?”說得急了,還用馬鞭在車轅上狠狠地敲了兩下。


    而旁邊圍觀的人見著這一幕的,也是議論紛紛。


    “哎呦,這是怎麽回事啊,突然就衝出來,可嚇著我了。”


    “哎,這女人誰啊,居然去攔晏大人的馬車。”


    “什麽,這是晏大人的馬車,還好沒出什麽事,不然還不要訛上晏大人哦。”


    ……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不乏說得難聽的,若不是被寒衣拉著,安野早就衝出去了。而餘萍處在議論中心,依然不動如山,等著馬車中的人下來。


    “你這女人是怎麽回事,還跪著不起來了,這馬車可沒碰到你,還不趕緊走。”車夫厭煩地揮了揮手,見餘萍還不動,便回頭要找護衛將餘萍給轟走。


    “民女求見晏大人,民女有冤,還望晏大人給民女做主啊。”餘萍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


    “要喊冤就去大理寺,攔晏大人的……”


    “好了,晏秀,不要說了。”從馬車中出來一個人來,淡淡的打斷了晏秀的話。晏秀見他的少爺如此說,便有些憤憤不平地住嘴了。


    晏子乾微微的笑了笑,走上前要將餘萍扶起來,“你有何冤,若是我能管,必不會袖手旁觀的。”


    餘萍抬起頭來,“民女……”餘萍紅著眼眶,又咬著唇不說了。晏子乾對著餘萍安撫的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晏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啊?”人還未近,那爽朗的聲音已是傳來。


    “下官拜見成王殿下。”說著,晏子乾便撩衣下拜。而周圍圍觀的人見此情景,也是忙不迭的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口中不整齊的喊道:“見過成王殿下。”“王爺千歲。”


    看見自己來到後造成的效果,厲曉心中的虛榮是被大大的滿足了。


    厲曉嘴角勾起自得的笑容,心中滿意,“晏大人,快起來吧,不必多禮。”然後厲曉將目光轉向周圍跪著的百姓,“大家都起來吧,本王也不是不近人情的。”


    晏子乾自地上起來,卻依然恭恭敬敬,見此厲曉更是心下自得。“晏大人,這是?”厲曉將手指向餘萍,皺眉,疑惑著開口。


    “回稟王爺,此女攔下下官車架,言是有冤要訴,還請讓下官將其帶去大理寺……”晏子乾話未說完,便被厲曉打斷,“還去什麽大理寺,本王就在這,你有何冤屈,都說給本王聽,本王給你做主。”


    “王爺聖明。”餘萍伏地高呼,晏子乾躬身而立。


    而周圍雖然起來但卻隱隱注意著這裏的人見到此幕也是覺得厲曉仁慈得很,身為王爺卻還如此平易近人,為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做主呢。


    周圍人隱隱的議論聲厲曉也聽見了,於是更是端著架子,顯得自己更有威儀些。


    餘萍抬起頭,淚珠不住的從眼眶中滾落,雖是一張平凡的臉,但讓人見了也是心下不忍。“王爺,渝江水患,朝廷派來的……”


    “住嘴!”晏子乾厲聲喝道,轉身麵向厲曉,“王爺,站在街中議事,有失禮節,不如下官做東,宴請王爺,王爺以為如何?”晏子乾躬身問道。


    “可這……”厲曉的目光卻是放在了餘萍身上,晏子乾見狀說道:“也可讓此女前往,將冤情訴於王爺。”


    厲曉也知晏子乾不可能讓餘萍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這些說出來的,心中雖有失望,但還是同意了,“你既有冤情,便一同前來吧。”說完,厲曉便轉身先走了。


    晏子乾見狀,心中微鬆了一口氣,也跟了上去。


    “王爺聖明,晏大人仁慈,肯聽小女冤情。”餘萍頭深深觸地,語音哽咽。擦了一把淚,起身跟了上去。


    周圍的人見沒什麽可看的了,雖然還想知道後文,也隻能不甘心的散去了,隻有幾個對國事比較敏感的人聽到渝江,隱隱覺得可能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茶館雅間


    厲曉坐在最上座,晏子乾陪於下座,而餘萍,則站在二人前方,垂首抹淚。


    “好了,你有何冤情,就在這都說出來吧。”


    “王爺,大人。”餘萍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可眼淚卻依然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餘萍的目光注視著厲曉和晏子乾,緩緩說道:“渝江水患,禍及澤城,而朝廷派來的賑災官員,不光貪汙賑災銀款,還強逼商戶賤賣建造渝江大壩的材料,民女父兄雖知此事不可為,但卻不敢違抗,隻好留下證據,哪知,哪知……”餘萍壓抑的哭聲傳來,聽得人心酸。


    “好啊,好啊!”厲曉簡直怒不可遏,用手使勁的拍打著桌麵,氣得臉都紅了。“父皇對這些人如此信任,他們就是如此回報父皇的信任的,本王這就進宮,向父皇告上一狀,也為那澤城的萬千百姓討回一個公道來。”說著,就要起身離開。


    “等等,王爺。”


    “恩?”厲曉抬起的屁股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怎麽了,晏大人,還有什麽事,你千萬不要攔著本王,本王現在氣的很,哼!”


    “不是的,王爺。”晏子乾將目光放在餘萍身上,目光中充滿懷疑,“王爺怎知此女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為何不去大理寺,而是當街攔下下官車駕,而且……”


    晏子乾話未說完,餘萍便猛地直起身子,“晏大人這是何意,是不相信民女嗎?”餘萍的聲音越說越大,好似要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怒,目光中也透露出刻骨的恨意。


    “民女剛才所說,絕無半句虛言,若大人還不信,民女願用生命證明!”說完,餘萍便猛地將頭向地上磕去。


    “等等!”晏子乾急忙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有血,慢慢地從地上暈染開來。


    晏子乾連忙向門口走去,他不敢去動餘萍,隻能要護衛趕快找郎中來。


    晏子乾的腳腕被一隻手抓住了,他低頭看去,就見餘萍側躺在地上,細細的喘著氣,血從她蒼白的臉上淌下來,觸目驚心。


    餘萍費力地舉起手,將手中書冊遞給了晏子乾,“大人,大人,民女絕無虛言,大人一定要為民女做主啊!”


    晏子乾連忙將書冊收於袖中,忙安慰道:“你放心吧,王爺及本官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你現在先不要說話了,安心等郎中來。”


    餘萍腦子已經有些被磕得不清楚了,但嘴中還在喃喃細語著:“我父兄因此禍身亡,我恨啊,我好恨啊,爹,爹,大哥,你們為什麽要死啊,為什麽……”餘萍細語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晏子乾蹲在旁邊看著餘萍,眼神複雜,他隻是有些懷疑,畢竟渝江水患不是小事,若清查此事,必牽扯甚多,而且,餘萍出現的時機也太巧了,偏偏就被成王看見。


    晏子乾閉了閉眼,是他著像了,隻想著如何去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卻忘了自己進入官場的初衷是什麽了,不就是為了天下不再有像餘萍這樣有冤不能訴的人有一個公道,不就是希望大厲能夠海清河晏嗎。


    厲曉坐在椅子上,有些發怔。他雖是皇子,可因為母家不顯,自己也沒有太大的才能被皇帝重視。其實現在越演越烈的皇位之爭是跟他沒什麽關係的,他雖然有野心,但也知道自己的斤兩,也沒想攪進去,但心中總也是有些不甘的。


    他總想做出什麽事來讓父皇看看他厲曉也不是那麽不堪大用的,所以餘萍出現後他也隻是略略想了想就同意了,反正按餘萍設計的,就算最後出了什麽事也跟他沒關係,他也隻是碰巧遇見這件事罷了。反倒是成了,能讓他那個眼高於頂的太子大哥狠狠摔個跟頭。


    可他沒想到餘萍為了讓晏子乾相信,居然這麽狠,還真是有些嚇到他了。也不用如此吧,那些事又不是假的,渝江發大水不是一次兩次了,總是有人去貪汙的,隻是沒人捅出來罷了。畢竟現在官場上就是這樣,你不貪,還有別人貪,你要是潔身自好,別人心裏就不安定了啊。


    不過,厲曉看向晏子乾,心想這個估計就是個潔身自好的,晏家嫡長孫,也不會看上那些,晏家更重視的是清名。


    不一會兒,便有郎中來,將餘萍帶走去醫館了。


    這時,晏子乾才羞愧的對著厲曉說道:“讓王爺見笑了,此乃剛才女子呈上的證詞,還請王爺過目。”


    晏子乾將書冊至於手上,恭恭敬敬的呈給了厲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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