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對麵,越過熱鬧的人群,穿過寬闊的街道,是一家客棧,開遍大江南北的悅來客棧。


    客棧的屋頂坐了三個人,一人一身月白長袍,白發飛揚,正是武當掌門清源,他旁邊的那個大肚子長臉的和尚,就是少林方丈海時了。


    在兩人身後還有一個年輕男子,穿一身白底藍紋的寬袖錦服,舒眉朗目,看上去不像個江湖人,倒像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


    這位公子哥此刻捧著茶壺,一邊個兩位老前輩倒茶,一邊指點江山的說著什麽,逗得兩人眉開眼笑的。


    水鏡月正困惑這年輕人是誰呢,就聽長庚在她耳邊說了句:“唐家八公子,唐萬世。”


    水鏡月有些訝異。她倒是聽說唐門也來了靜江,但是沒想到會是唐八公子。這人也是唐門的一個異數,武功稀鬆平常,卻在琴棋書畫一道頗有造詣,算是江湖第一的風流才子。


    屋頂上的兩位前輩也老早就發現這邊的熟人了,正好跟幾人的視線碰上,白發道人趕緊止了笑意,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襟,鎮定的道一聲:“被發現了。”大肚子的和尚倒是十分大方的朝這邊舉了舉茶杯,似乎是邀請他們過去。


    水鏡月和長庚上了屋頂,給兩位前輩行了禮。


    唐萬世一拳打在了長庚肩頭,“不夠意思,一走就是兩年。若不是小七寫信給我,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他看了水鏡月一眼,笑嘻嘻的拱了拱手,對幾人道:“幾位要不要去客棧聊?”


    悅來客棧二樓臨窗的位置是看熱鬧的好位置。幾人剛剛還奇怪這地方怎麽會沒人,如今才知道是被這位唐八公子給包下來了,特地給兩位前輩看熱鬧的。


    一群人上了樓,清源、海時、唐八、水鏡月、長庚、阿傑、離虹幾人做了一桌,明心和明希表示不參與武林紛爭,拉著千蹤、雁長飛和空桑另坐了一桌,說西域武林別摻和這事。蒼燼也抱著九靈跟了過去。


    水鏡月有些狐疑的看了自家老師一眼,明心和尚卻已經背過身去了。


    幾人坐定,唐八正小二的弄兩壺酒兩壺茶來。還沒坐穩的清源和海時卻同時看向了一身火紅的離虹,海時問道:“你是離火宮的人?”


    離虹的態度還算不錯,挑眉承認了。


    海時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傷感,又像是欣慰,道:“那個招婿的消息是你放出來的吧?丫頭,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裏。離火宮就剩你這麽個傳人了,別以身犯險。”


    幾人都是知道離虹的脾氣的,她聽不進勸不說,對勸她的人也從來沒什麽好臉色。不過,讓幾人意外的是,離虹臉上雖有明顯的不滿,卻並沒有發脾氣,還十分別扭的跟海時說了聲“多謝”。


    水鏡月倒是有些好奇,問道:“你們知道她找的什麽人?知道在哪兒麽?”


    清源垂眼摸下巴,海時抬頭望天,十分默契的裝作沒聽見。


    氣氛正尷尬,小二報著菜單下去了,碰上這會兒才進來的廉貞和破軍。水鏡月他們那一桌就剩下一個位置了,破軍剛蹦到阿傑身邊坐下,開口說一句:“二小姐,我們剛剛聽到——誒!”


    廉貞將破軍提起來,道:“坐那邊去。”他說著也不管他,坐下對水鏡月道:“有風少爺和七姑娘的消息。”


    廉貞見水鏡月點頭,繼續道:“在靜江西邊的山嶺裏,有一條紅色的河流,當地人把那裏叫做赤河穀。據說那條河附近有一個洞穴,住著一條火龍。風少爺他們尋半個月前就尋過去了。”


    水鏡月抬眼看了看窗外,問道:“為何他們沒去?”


    廉貞看了兩位老神在在的前輩一眼,沒吱聲。


    小二適時的送了酒水來,一邊一壺酒、一壺茶,還有幾碟花生果仁。唐八給清源倒了杯酒,給海時倒了杯茶,道:“兩位老前輩攔下眾人是有理由的。”


    水鏡月問道:“很危險?”


    唐八點頭,“否則月姑娘覺得,為何這些人會乖乖等在這裏?”


    早在赤河穀的傳聞之前,江湖人就聽說過不少類似捕風捉影的消息,然而,前去尋找的武林人卻很是受挫。消息是真是假倒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們發現自己低估了這片山林的危險性。


    瘴氣、毒蟲,山中土著部落的排斥與對立,還有水土不服……


    不到一個月,前來的江湖人就損失慘重。


    唐八朝水鏡月舉了舉杯,道:“這事兒水鏡宮的百草堂知道得最清楚不過,月姑娘不妨去問問。”


    不過,即便如此,半個月前,赤河穀的消息傳出時,前去尋找那傳聞中的火龍穀的人依然很多。


    唐八說:“最初跟著小七他們一起進入山嶺的武林人有五十來人。不過,三天後,隻有一個人回來了,其他人都死在了那條紅色的河流裏。”


    水鏡月腦中一個激靈,“小惠……”


    唐八神色黯了黯,也有些擔憂,“那人說小七他們進入山嶺之後沒跟他們一起走,如今生死不知。”


    水鏡月皺了眉,正想開口問赤河穀在哪兒,就感覺有人走近——


    坐在另一邊的蒼燼起身,一隻手拍在她肩上,眼睛卻是在清源、海時和唐八之間掃了一圈,道:“抱歉,打擾了。冒昧問一句,赤河穀的火龍真假不知,卻危險重重,死了這麽多人,那些江湖人為何仍舊堅持進山?”


    神農鞭與五行石的傳說,離火宮的小宮主與九炎心法,對這些人來說,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嗎?


    水鏡月有些意外的瞧了蒼燼一眼——這人是在幫她出頭麽?


    蒼燼淡淡的笑了一下,繼續道:“唐八公子,你姐姐生死不知,你這個做弟弟的不去找人,有心思在這裏喝酒?”


    被質問的三人笑了。隻是,唐八是摸著鼻子苦笑,清源和海時卻是笑得開懷。


    清源起身,伸手揉了揉水鏡月的腦袋,眼中有幾分欣慰幾分歉然,卻是什麽都沒說,轉身就下樓了。海時拍了拍水鏡月的腦袋跟了下去,一邊道:“總算是放下了。老道士,等這事兒了了,也該隱退啦。”


    唐八有些鬧不明白這兩位老前輩到底什麽意思,不過,見兩人都走了,還是有些著急,“兩位前輩,別扔我一個人啊。”


    蒼燼卻是抱著九靈默默的回去了。


    很多人都跟唐八一樣糊塗著,離虹撓著腦袋,眉間有些糾結,“中原人說話都這麽神神叨叨的?不爽利!”


    水鏡月心情有些複雜,末了歎了口氣,看向唐八,“八公子,說說怎麽回事?”


    唐八正猶豫,一旁的長庚卻伸手握住了水鏡月的手,道:“是因為幻海宮吧。”


    唐八眉眼一挑,有些意外,看了長庚半晌,才道:“小七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原來真的是深藏不露啊。”


    水鏡月偏頭問道:“怎麽又扯上幻海宮了?”


    長庚還未答話,一直安安靜靜的阿傑冷不丁說道:“幻海宮就在赤河穀附近。”


    這回連廉貞都有些驚愕了,“真的?”


    唐八給長庚倒了杯酒,又給自己倒了杯,“而且,唯一活著從赤河穀回來的那個人,是我二哥。他也不是自己走出來的,而是被幻海宮的護法扔出來的。幻海宮的那位護法隻留下一句‘靠近赤河穀者,必死無疑’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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