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城位於西江、潯江、靜江的三江交匯之地。西江一路往東在穗城入海口處與東始江交匯,而潯江上遊連接著雲貴高原,靜江與湖南湘江之間有一道靈渠連通,是從湘南進入嶺南的一條主要水路。


    因而,這座城市是嶺南地區難得的商客雲集之地。不過,這座城市周圍都是低山丘陵,即便熱鬧也熱鬧得幽靜,跟江南的繁華很有些不同。


    因為嶺南地理環境以及民俗文化、生活習俗等各方麵的特殊性,水鏡宮派往這邊百草堂的醫者以主修鬼醫王七星課程的弟子為主,其次便是主修魔醫華重山課程的弟子。


    水鏡月雖來過嶺南,但沒有來過蒼梧城,更沒有進過百草堂。在進城之時,古玲就提醒過她說這裏的百草堂有些不一樣。古玲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怪異,似乎是生氣,又似乎帶著幾分無可奈何,不過,肯定不高興就是了,連話都變少了。


    不過,即便水鏡月覺得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進入百草堂的那一刻還是不由咋舌——


    百草堂建在一座山丘的階地上,不算很大,卻很高。整棟建築都是由石頭建成的,石材很特殊,表麵很粗糙,泛著一層淡淡的紅色。不過,不是韶州火龍石那般鮮豔的紅,而是極其淺淡的珊瑚紅。


    山上長滿了四季常青的樹木,通往大門的山路上卻開滿了彼岸花,火紅火紅的,開的十分的精致。門口有一顆十分高大的樹,滿樹的葉子卻十分不同尋常的蕭蕭而下,已經是一樹的枯枝了。


    而讓水鏡月意外的是,這裏的大夫都穿著一身白色長袍,戴著白色的麵具,腰間掛著一枚玉佩……跟什羅教的巫師有些像。


    分明是一家醫館,感覺卻像是進了某個宗教組織。


    今日當值的坐堂大夫叫薛南浦,四十多歲了。他離開水鏡宮的時候,水鏡月還小,不過,他不記得水鏡月,卻記得那方麵巾。他見水鏡月驚奇,解釋道:“剛來這裏的時候,這邊的山民都不信任我們,扮成巫師比較能取信於人。這麽多年就沿襲下來了。”


    水鏡月倒是能理解,而且她覺得這般與眾不同也挺有趣。她問道:“廉貞和破軍呢?還沒回來嗎?”


    廉貞和破軍之所以留在這裏,也跟火龍教有關。火龍教路過蒼梧城之時,城中也有很多百姓加入,一群人為了彰顯決心,砸了蒼梧城的府衙。而且,因為蒼梧城地理位置特殊,火龍教從邕州前往靜江城之時會經過這裏,從靜江城前往韶州之時也會經過這裏,所以,蒼梧府衙十分悲催的被砸了兩次。


    蒼梧知府倒是個不怕死,這麽被騷擾,城中的百姓都躲了,商客都少了,他卻沒走。這人性子也怪,府衙砸一次,修到一半,又給砸了,那知府在災民過境之後,見那府衙已經沒法修了,索性親手砸了個稀爛,發完了脾氣,又開始找人在原地重新建一座。


    不過,這地方小,府衙裏的府兵少,還要守衛城郭街道,人手不夠用。知府隻好招募百姓幫忙,還出不起薪資,管飯卻不管飽更不管住。城中的百姓本就有一半跟著火龍教走了,還有一半能躲的都躲進山裏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婦孺。哪裏有人呢?


    百草堂在這邊經營多年,還有些聲望,幫著找了些人,當時廉貞和破軍也在,就跟去幫忙了。


    薛南浦道:“府衙已經建好了,他們五日前就回了。不過,前段時間來了個江湖女子,抓走了陸大夫,說是讓二小姐親自去贖人。廉貞和破軍回來之後就進山救人去了,如今還沒回來。”


    古玲進來之後一直都沒吭聲,這會兒忍不住了,道:“五天了還沒回來?您老也不著急?他們要是出了什麽事怎麽辦?家裏丟了人不會報官嗎?”


    薛南浦十分淡定的看了她一眼,道:“玲玲,官府的衙役加起來也打不過他倆。他們都走了五天了,要出事也早出事了,著急有什麽用?總不能讓我一把老骨頭去救人啊。”


    古玲憋氣,舒桐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對薛老點頭致歉。薛老倒是不介意。他雖比這兩人年長許多,但其實進師門的時間比他們還晚一點,真論起來還要叫古玲一聲師姐。


    水鏡月沒空理他們大夫之間的恩怨,她覺得這事有些奇怪。她確信自己來嶺南的時候沒得罪什麽人,不過,如今嶺南聚集了天南海北的江湖人,指不定有跑來找麻煩的?不過,為什麽不去劫靜江城的百草堂,反倒跑來劫蒼梧城的百草堂?


    她問道:“那女子長什麽樣,知道是什麽人嗎?”


    薛南浦想了想,搖頭,道:“沒見過。穿一身紅衣,長得很漂亮,使一條紅鞭,性子很是潑辣。”


    水鏡月摸著下巴思索著——江湖中喜歡穿一身紅衣的女子有哪幾個啊?笑風塵?不可能。莫風華?更不可能了。河中雙鳳,呃,這兩人都是男子……不過長得是有些女氣,會不會薛大夫眼花認錯了?她這麽想著,就盯著薛南浦的眼睛看了起來……


    坐在她身旁的長庚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麽,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別亂想,不如直接去看看。”


    水鏡月點頭,問道:“他們在什麽地方?”


    薛南浦道:“石牛寨。”


    水鏡月眨了眨眼,“山寨?”


    薛南浦點頭,慢悠悠道:“對,以前住著一群山匪,劫掠來往的商客。府衙裏派兵圍剿了很多次,卻一直都沒能徹底解決。”


    水鏡月:“現在呢?”


    薛南浦道:“前段時間,山匪頭子的屍體被扔在衙門門口,其他的都被綁了扔進衙門公堂了。據說,端掉那賊窩的人當中,有個紅衣女子,特征跟綁走陸大夫的女子很像。”


    這麽說來,那紅衣女子也不算是壞人?難怪這老頭溫吞吞的一點都不著急呢。


    薛南浦繼續道:“蒼梧城的百姓都很感激她。我想她或許是二小姐的朋友,想見你一麵,又擔心你不願意見她,所以才想了這麽個法子。”


    阿傑似乎鬆了一口氣,道:“所以不是師父的仇人?而是不小心得罪了師父,想來請師父原諒的?”


    水鏡月挑眉,道:“那可不一定。小子,不少江湖人性格都詭異得很,會幫忙剿匪的人,不一定就不會殺無辜。還有啊,你師父我的仇人,可不都是壞人,也有很多江湖俠客。”


    她說著起身,道:“不管她什麽目的,去看看就知道了。薛大夫,那石牛寨怎麽走?”


    薛大夫還沒開口,阿傑就搶嘴問道:“是不是在石牛腳?”


    薛大夫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點頭。


    阿傑看水鏡月,道:“師父,我知道怎麽走,帶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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