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替嶺南百姓訴了冤,剩下的便是欽差的事了。墨千殤說想靜一靜,想想辦法。水鏡月便跟長庚一起告辭了,說是去附近的朋友家裏借宿,讓石昱文有事派人知會一聲。


    臨走之前,水鏡月問石昱文:“你跟千殤哥哥很要好?”


    石昱文笑嘻嘻道:“月姑娘放心,我都改邪歸正了。而且,在雲國的時候,墨大哥救過我的命,我再怎麽混賬,恩將仇報的事也是做不出來的。”


    “雲國?”水鏡月想了想,記起燕王的確說過,今年春天,大昭和雲國和談,墨千殤以護衛隊長的身份護送和談使者去了雲國。她有些狐疑的打量著石昱文,“去和談的使者是你?”


    石昱文有些無奈,道:“和談使者是禮部尚書秦自堂,我不過是湊熱鬧的。那次墨大哥護送我們去雲國之後,返程時又一路送我們回了京城。秦自堂對墨大哥也很是賞識,給他請了功。不過,我覺得這老家夥有些不懷好意。”


    水鏡月問道:“怎麽說?”


    石昱文道:“墨大哥原本並不想入京的,也說過並不在意功勞,秦自堂說到在金陵城的燕王世子,墨大哥才鬆了口。秦自堂是我爹的人,這些年我爹忌憚著邊關戰事,一直都沒動燕王,但如今邊關安定了,我爹說不定會想法子將燕王的兵權弄過來。我偷聽了我爹跟秦自堂的談話,秦自堂明裏給墨大哥請功,暗地裏卻上了折子,說墨大哥有利通外敵的嫌疑。我呸!在雲國若不是有墨大哥在,這老家夥不知有沒有命回來呢。”


    他一番話說下來,情緒越來越激動,看樣子是真拿墨千殤當大哥了。


    水鏡月道:“那賑災的事呢?為什麽會派他來?”


    石昱文撓了撓腦袋,道:“這事兒我也不大清楚。皇上原本是想讓燕王世子來的,是墨千殤主動請纓的,為這事兒還在禦書房前跪了三天三夜呢。我見墨大哥堅持,以為我爹想害尚在飛,就跟墨大哥一起跪了。不過,我爹對我來這裏好像也是默許的。”


    他如此直言不諱的說著自家老爹的罪行,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但聽得出,他跟他爹還是挺親近的。水鏡月倒是有幾分敬佩他了,道:“你這麽明目張膽的跟你父親作對,沒問題嗎?”


    石昱文聽了倒是笑了,道:“不會,我爹現在看著我可樂了。我以前啊,就是一典型的紈絝,每天除了闖禍惹事就是吃喝嫖賭,我娘寵著我,我爹也管不了我。如今,我爹倒是覺得我長進了,聽人誇我一句就偷著樂。當然,我跟他作對,他還是會發怒的。”


    水鏡月笑了笑,看了眼驛館客房的方向,轉而看向石昱文,認認真真道:“謝謝你了。”


    “嗯?”石昱文眨了眨眼,站在驛館門口的台階上,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兩人一馬走遠,驚訝得半晌沒回過神來……


    水鏡月牽著馬兒,下了官道,往山嶺深處走去。長庚抱著在貓包裏呆著半個多月的九靈跟在一旁,偏頭見水鏡月一臉沉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問道:“在想什麽?”


    水鏡月對他笑了笑,道:“在想,你為什麽要隱瞞西南王府門客的身份。”


    長庚道:“這有什麽好想的,直接問我不就成了?”


    水鏡月含笑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是呢,你告訴我為什麽?”


    長庚道:“朝廷忌憚著西南王府,沒有直接派西南王來平定嶺南之亂。但為了表示對西南王府的信任,又請了西南王來幫忙。實際上,朝廷還是不希望西南王府插手嶺南之事的。這次是朝廷取信於民的好機會,卻也是西南王取信於朝廷的機會。西南王府幫了忙,但除了皇帝之外,沒有人知道。如此,是最好的結果。無論是對朝廷,還是對西南王府。”


    水鏡月點頭,又問道:“西南王沒有爭奪天下的心思?”


    長庚低眉,嘴角含著一絲笑意,看進她的眼睛裏,“天下人都以為他有,但他本人沒有。而我要做的,就是讓天下人都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保一方平安。我也希望,他能一直做個安樂的西蜀王。”


    他的語氣很認真,眼中的溫柔流溢著她未曾見過的欣喜與滿足,讓她有些移不開眼。


    半晌,她點了點頭,“我信。”


    長庚笑了——眼睛彎成月牙,咧著嘴露出幾顆白牙,“阿月,我很高興。”


    “嗯,我看見了。”水鏡月伸手捏他的臉頰,見他難得笑得如此燦爛,也不由彎了眉眼,道:“我還有件事想不通,你幫我想想?”


    長庚捏了捏她的手,“是墨千殤的事?”


    水鏡月點頭,“是,也不是。你說,皇帝到底知不知道嶺南之亂的原因呢?他對嶺南的情況了解多少?”


    聽石昱文的意思,這次墨千殤來嶺南,應該是與石君祿無關的。石昱文不僅沒有害墨千殤的意思,還十分的維護他。如此,若是朝廷不知道嶺南之亂的麻煩之處,為何路見平會知道墨千殤有危險?


    還有墨千殤,為什麽要頂替尚在飛來嶺南?僅僅隻是因為嶺南艱苦嗎?這件事的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麽未知的危險,是墨千殤知道卻沒有告訴他們的?


    長庚知道水鏡月在想什麽,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放心,墨千殤不會有事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有一個人一直被我們忽略了——鎮南軍的主帥,華騰飛。鎮南軍雖鎮守大昭南方,但沒有調令是不能出兵的。交趾的事,他或許有所耳聞,隻是,在嶺南節度使請他支援之前,他不能擅自介入嶺南的軍事政務。華騰飛的能力,即便不對災民出手,也該能守住南雄關,這次敗仗多半是故意的。他希望皇帝能派欽差來查一查。還有,華騰飛是路見平的發小。”


    水鏡月點了點頭,“他或許跟路見平提過嶺南的事,但皇帝應該是不知道的?”


    長庚點頭:“皇帝並沒有害燕王世子的心思。相反的,他是因為信任燕王,信任尚在飛,才會派他過來。這件事背後有爭權奪勢,但隻有陽謀沒有陰謀。隻是,墨千殤這次來嶺南,或許很難再回到金陵城了。”


    水鏡月對此倒是不在意,“留在嶺南也好。”


    兩人走到臨濟寺那座山下,水鏡月聽了長庚的分析,心情好了些,正跟他推薦妙濟釀的青梅酒,就聽見山上傳來一個聲音——


    “長庚?呀,真是你小子,你可算是記得來看哥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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