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裏時不時有幾個客人來喝酒,形容潦倒,眼神頹然,摸出身上所有的錢買一杯酒,喝小半個時辰,剩下的小半個時辰對著空酒杯發呆,歎氣,似乎十分的不如意。


    黑沼夫人告訴風尋木說:“樓上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今晚的飯菜免費。”


    四人出了酒館才發現已是華燈初上的時辰了,從小巷的轉角上了樓梯,風尋木剛將大門打開一道縫,便見到從裏麵透出來的一道橘色的燈光,還有飯菜的香味。


    風尋木剛準備進去,就被身後的長庚一把抓住了肩膀。他困惑的回頭,就見長庚神情淡然的對他搖了搖頭,然後將他拉到身後,走到了最前麵。


    房間裏有人,動靜不算小。其實風尋木也是聽見了的。不過,他以為隻是打掃或者是來送飯菜的侍女。但長庚能感覺到,屋子裏的人會武,而且武功不弱。


    隻是,當長庚站在門廳上看到屋子裏的兩人時,眼中仍舊不由露出一絲驚訝,緊繃的後背也終於鬆懈下來——


    客廳裏有兩個人,一男一女,此刻正坐在桌子上,就著幾個小菜喝酒。男子看上去快三十歲了,穿了一身褐色的武士服,梳著發髻,赤腳穿著木屐,一隻木屐正掛在大拇指上晃蕩著。女子跟男子差不多的年齡,也是差不多的裝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武士服,架著二郎腿,卻是赤著腳的,一雙木屐不知被她扔到哪裏去了。


    兩人聽見門開了,偏頭看過來,對上長庚的視線時,微微愣了一下,不一會兒便咧嘴笑了,“阿明?真的是你啊。”


    兩人從桌子上跳下來,站在長庚麵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那男子道:“林叔叔跟我說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他誆我呢。才兩年不見,小子看著成熟多了,在外麵受了不少苦吧?”


    長庚對兩人笑了笑,點頭行了禮,“阿潮哥,安然姐。”


    風尋木從後麵冒出來,道:“阿潮哥,安然姐,還有我呢。”


    胡安然直接忽視他,往他身後看去,“阿月呢?聽說阿月也回了。”


    走在最後麵的水鏡月和唐小惠也出來了。水鏡月對兩人露出一個微笑,“阿潮哥,安然姐。”


    唐小惠也跟著叫人,“我是阿月的朋友,唐小惠。”


    張潮聽了挑了挑眉,胡安然瞧了風尋木一眼,上前一把拍在小惠肩上,道:“阿月的朋友,就是我胡安然的朋友。小惠,以後在閑雲島若是有人欺負你,就跟姐姐說,姐姐放大斑咬他。”


    “大斑?”唐小惠眨了眨眼。


    風尋木摸了摸鼻子,道:“大斑是安然姐養的一隻老虎。”


    張潮側了側身,道:“別在門口站著了,坐下說吧。我們今晚來找你們有正事。”


    張潮和胡安然自己找上門來,風尋木等人在最初的驚喜之後,也明白了事情估計不會那麽簡單。


    胡安然道:“我家老頭子親自來閑雲島了,就在海灣等著我們呢。林叔叔叫他來把我們帶回去,還說不準我們插手這件事了,我們是私自跑來的。”


    張潮“嗬嗬”的笑幾聲,“胡叔叔若是不想讓我們來,何必告訴我們阿晚他們幾個的行蹤?林叔叔若是真狠得下心,何必讓胡叔叔來?”


    胡安然嗤笑一聲,似乎不以為然,轉首看向風尋木等人,道:“是了,到底是怎麽回事?陰陽棺的事我們都查的差不多了,等到合適的時機就能拿到手了,為什麽會突然把這事交給你們?還不許我們把陰陽棺的消息告訴你們。阿晚,是不是你又惹你家老頭子生氣了?”


    風尋木摸著下巴望天,“我也不太清楚。”


    他這話倒是不假。他們這四人中,最明白事情的原委的是唐小惠,水鏡月原本猜到了一些,聽林聽海說了一些,算是大概明白了。長庚跟著水鏡月,差不多也是明白的。隻有風尋木,或許隱隱猜到事情跟他有關,但他不知道唐小惠跟林聽海之間的談判,更加無從知道林聽海這次為何會這般較真。這事得罪的估計不止風若穀,至少烏炎就不會跟他善罷甘休。


    水鏡月看向張潮,轉移了話題,問道:“阿潮哥,陰陽棺的事你們查到什麽線索了?”


    張潮笑了笑,道:“你們知道尾生吧?”他說著,將尾生的故事大概講了一遍,又說了尾生死後東瀛的形勢,木下與柴田的鬥爭,以及如今太閣的形勢。


    張潮講的跟那日風尋木講的內容差不離。不過,張潮強調了尾生在東瀛百姓中的影響力。尾生雖然死了,也沒有完成統一東瀛的大業,但他結束了東瀛的亂世,而且他對東瀛的商業、農業以及軍事等等各方麵的政策都進行了革新。時至今日,東瀛實施的很多政策都是延續了尾生的改革路線,即便如今木下已經掌權,也不敢輕易動搖尾生定下的政策。而這也是太閣大多數大名支持他的原因。


    張潮道:“如今的太閣表麵上看起來一派祥和,但實際上卻是暗流洶湧。木下畢竟不是尾生,很多大名雖站在他這一邊,但並不是真的服他,隻是因為他繼承了尾生的遺誌才支持他。你們說,如果這個時候,尾生複活了,會怎樣?”


    眾人心中一驚,風尋木道:“原本支持木下的,估計大半會倒戈。但木下經營這麽多年,本身的勢力也不容小覷,到時候又是一場大戰。”


    長庚轉著酒杯,漫不經心道:“也不一定。若是尾生足夠聰明,兵不血刃就能奪回大權。”


    唐小惠看了兩人一眼,道:“想那麽多?阿潮哥的意思是,偷走陰陽棺的是太閣的人,而且是木下的對頭?我記得之前風尋木講過,跟木下作對的,一個柴田已經死了,另一個是叫石田吧?是他嗎?”


    胡安然咯咯的笑著,舉杯跟唐小惠喝了一大杯,對長庚和風尋木挑了挑眉,“還是小惠聰明。”


    張潮也笑,繼續道:“石田把陰陽棺藏得很隱秘,我們混進他府上當了小半月的武士,都沒能打聽出來到底藏在哪兒了。不過,能確定的是一定還在江戶,等到複活尾生那日,石田會親自把陰陽棺送到名古屋,據說尾生就葬在名古屋的郊外。”


    胡安然似乎想到什麽好玩的事,突然笑了,道:“這幾天我們在石田府上,聽說了一件很有趣的事。石田貌似撿了兩個中原人,一到府中兩人就挑了府上所有的武士。那群人是一起上的哦,最後卻被兩個中原人打得屁滾尿流的,哈哈哈,可惜那天我們不在,沒能看到。”


    張潮倒是有些擔心,道:“你們若是進了石田府中,盡量接觸下這兩人。我聽說他們不懂倭語,或許會被石田利用。”


    水鏡月聽了問道:“那兩人長什麽樣?你們知道嗎?”


    張潮聳了聳肩,“我們沒見過。不過聽說一個是用刀的,一個是用劍的,兩個人都長得挺英俊,那群武士背地裏總是小白臉的叫著。怎麽,是認識的人?”


    水鏡月點了點頭,“多半是的。”她覺得這兩人多半就是雁長飛和空桑了,畢竟,作為大昭和雲國的抗倭主帥,不會倭語實在說不過去。


    在東瀛,中原人是很少見的,一般人即便來了也會改頭換麵,免得招來麻煩。她覺得這兩人多半就是雁長飛和空桑了,畢竟,作為大昭和雲國的抗倭主帥,不會倭語實在說不過去。


    水鏡月有些擔憂,那兩人都是在雪山上長大的,雁長飛就不說了,空桑雖心思重些,但畢竟江湖經驗少,都是容易上當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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