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穀看到那兩個血紅的大字,眨了眨眼,然後笑了,笑得有些幸災樂禍,“撿到好玩的東西了。”說著輕輕一躍,上了那艘海盜船。


    風尋木和鶴一緊隨其後,水鏡月、唐小惠、雁長飛、空桑、阿傑也都十分好奇的跟了上去。


    甲板上的鮮血混合著紅酒的香味,幾個箱子裏的瓜果散落一地,一個橘子骨碌碌的滾來滾去,海盜橫七豎八的躺著,多半都已經死了。


    風若穀站在甲板中央,伸手一指,道:“鶴一,把那人翻過來,他身體下有東西。”


    那人的姿勢有些奇怪,整個人趴在地上,背部弓起,似乎在保護懷裏的什麽東西。鶴一走到他身邊,正準備將他翻過來,手剛碰到那人的肩膀之時,突然,唐小惠大喊一聲:“小心!”


    下一刻,鶴一感覺自己飛了起來,“咚”地一聲落地,卻是沒感覺到疼。


    “哎呦!疼死我了。師父,你隨手扔人的習慣能不能改改?”阿傑倒在甲板上,伸手拍了拍趴在身上的鶴一,“二公子,能先起來嗎?”


    鶴一趕緊爬了起來。


    兩人抬眼看過去,就剛剛還死屍一般趴在地上的人正半跪在地上,隻是,脖子上架著一把劍,正是風尋木的聽海劍。


    原來,剛剛這人是在裝死,估計是想趁鶴一走近之時,抓了他當人質。不料卻被唐小惠發現了端倪,水鏡月在她那一聲“小心”剛出口,便一把將鶴一給扔了出去,與此同時,風尋木的劍也已經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瞬息之間,三人的配合不可說不默契。


    讓人意外的是,那人身體下護著的,卻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已經暈了過去,看打扮不像是海盜,倒像是一般漁民的兒子。


    然而,更加意外的是那位海盜的反應。他被識破的計謀,大大方方的棄了手中的武器,舉起了雙手,笑嘻嘻的看唐小惠咕嚕嚕的說了一句什麽,但抬眼看到風尋木的時候,愣了愣,然後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風尋木忍笑,偏頭看唐小惠:“他問你怎麽識破他的。”


    唐小惠眨眼,勾著嘴角笑了,“裝死偷襲的手段,我三歲時就開始玩了。”


    風尋木對那人挑了挑眉,伸手指了指風若穀的方向,那人偏頭看過去,風若穀笑得溫和純良。那人卻突然捂著臉倒地——差點直接撞到風尋木的劍上,咕嚕嚕的叫嚷著,看樣子似乎很想在地上打兩個滾。眾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卻感覺得出他大概是在耍賴。


    水鏡月拍了拍風尋木的手臂,“怎麽回事?他在嚷嚷什麽呢?”


    風若穀上前,抬腳踢那人的肩膀,道:“說人話。要不然,把烏炎叫來?”


    那人聽到烏炎的名字,倒是不動了,抱著頭,更是不願起來了,那模樣像是想把自己塞進甲板裏去。


    他這一鬧,倒是把之前他護著的那個孩子給吵醒了。那孩子睜開眼睛,看到一群人提刀帶劍的,頓時害怕得發抖,身體縮成一團,後背直往桅杆上噌。


    唐小惠那手肘輕輕撞水鏡月的胳膊,“你師父對他做了什麽?他怕成這樣子?”


    水鏡月聳了聳肩,轉頭對阿傑招了招手,“去,哄哄他。”


    阿傑點了點頭,跑到那孩子身邊,蹲下來,“小弟弟,我們是來救你的,那些壞蛋都被我們打跑了,你別害怕。”


    那孩子終於怯生生的抬頭,看了阿傑一眼。


    阿傑笑了,道:“我叫阿傑,今年十六歲了。你叫什麽名字?”


    “……二飛,徐二飛。”


    兩人身旁,那個趴在地上裝死的海盜一寸寸的往船舷的方向挪,眼看就到船邊了,不料一把劍鞘正戳在他的後背,頓時不敢動了,又咕嚕嚕的說了句什麽。


    風尋木那劍鞘拍了拍他的腦袋,道:“別躲了,烏炎前輩不在這兒。”


    那人聽了,身體不抖了,稍頓,猛地一下跳起來,張牙舞爪的朝對麵那船破口大罵:“奶奶的,哪個混賬不長眼啊?!這哪裏是金主,分明是債主!烏宮,你小子別躲!你今年的金子都給我上交了,一顆都不許留!”


    “砰!”


    那人剛罵完,突然直愣愣的倒了下去,砸得甲板都顫了三顫。


    這邊動靜太大,那叫徐二飛的小孩被嚇著了,眼神又呆滯了。阿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盡量放低聲音,道:“我們去那邊說話。”說著就拉著他到船舷邊,找了個清靜點的地方,兩個人又聊了起來。


    風尋木過去,推了推那海盜——一動不動的,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良久,轉頭對風若穀道:“還活著,就是傷得比較重,應該是暈過去了。”


    風若穀擺擺手,“抬回去。”


    風尋木將人背上,剛走幾步,就聽見不遠處冒出一個虛弱的聲音:“喂,這兒還有一個。”


    眾人轉頭看過去,就見一人從船艙後麵爬了出來,滿身的血跡,一張臉都看不清了,扯著嘴角笑得有些可怖,聲音帶著喘息,“我就是烏宮。”


    風若穀轉身,準備回去了,“檢查一下,活口都帶回去。”


    阿傑拉著徐二飛走到水鏡月跟前,道:“師父,船艙裏還有三個漁夫,是二飛的家人。”


    水鏡月點頭,摸了摸他的腦袋,“做的不錯。”說著就往船艙裏走去。


    阿傑撓了撓腦袋,笑了,拉著徐二飛跟了進去。


    一陣忙碌。船上一共有八十五人,其中海盜二十九人、漁夫四人,還有五十二個倭人。倭人都是死透了的。海盜死了十七人,剩下的都是重傷,沒兩個清醒的。漁夫倒是都還活著,幾乎沒怎麽受傷,隻是受了些驚嚇。


    那一家漁夫姓徐,徐二飛的父親、叔叔和哥哥。徐父說半個月前,徐二飛滿十三歲,到出海的年齡了,要出海打一條大魚,算是成年禮。他們原想著走遠一點,能抓到更大些的魚,不曾想遇到海盜,被抓了。


    那群海盜不是大昭人,但有幾個會說漢話的。他們從徐父船上沒找到多少財富,原本是想讓他們寫信回家索要贖金的,聽說徐父家裏沒錢之後,仍舊讓人送了信,說是若家裏人不付贖金,就直接將人運到西方將人賣了,聽說東方奴隸在那邊很值錢。他們在船上這段時間,要幹活充當夥食費。


    隻是,沒想到,今日會遇上倭寇。對於漁夫來說,倭寇跟海盜沒什麽區別。實際上,在東海這一帶,最大的一支海盜便是倭人組織的。


    那些倭寇人多勢眾,海盜原本沒打算硬拚,直接交出了財寶。可是,在倭寇搜遍了整艘船,隻找到些不值錢的水果和紅酒。倭寇頭子不甘心,要把這幾個漁夫帶走的時候,海盜卻突然翻臉了,雙方這才打了起來。


    水鏡月聽完之後,對風尋木道:“這群海盜還挺特別的。”


    風尋木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心虛,“阿月,不是我不告訴你,這事說出來,你師父會揍我的。”


    眾人忙碌了一下午,等到回到閑雲島的船上時,天都已經黑了,吃了晚飯,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


    月至中天,夜風微涼,海浪拍打在船舷上,一聲聲的催人入眠。


    蒼涼的簫聲在海麵上回蕩,低低地聲音,若有若無的,似是一不小心就會被海浪聲所淹沒。


    一曲終了,水鏡月放下竹簫,低頭便見到蹲在身邊的雪白的絨團。她拿竹簫輕輕敲了敲它的腦袋,看著那雙琉璃般的紅眼睛,無奈的笑了,“貓兒是不是都這麽死心眼的?”32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水鏡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施陽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施陽子並收藏水鏡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