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派被滅之後,神霄宮的弟子就都離開了,這座宮殿早已空無一人。


    秦艽之所以跟來,其實是想確認一下,當初他是不是真的來過這裏,那個陵墓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在後院找到了那個洞窟的位置,但是,那個地方已經坍塌了。


    水鏡月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廢墟,不僅洞窟坍塌了,後麵的山體也塌了一半,碎裂的山石還殘留著焦黑色——被燒過的痕跡。


    她愣了半晌,突然上前去搬那些石頭,似乎底下埋了很重要的東西。


    隨後而至的唐小惠和風尋木上前拉住她,卻見她眼角滑落的兩行清淚……


    兩人對視一眼,放開了她。


    唐小惠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們幫你。”


    風尋木偏頭對其他人道:“能過來幫忙嗎?”


    眾人雖不知發生了什麽,卻也都紛紛過來幫忙。


    天色微明之時,長庚、海言等人到了。他們走進神霄宮,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後院到處都是石塊,大的有一人高,小的比指頭還小。大大小小的石塊堆成了一座碎石山,旁邊有一個巨大的坑地,坑底隱隱有石塊撞擊的聲音傳來。


    那石坑周圍躺了一群人,看樣子都是浪子山莊的。


    玉關情和秦艽靠坐在一起,一向風度翩翩的玉關情看著都有些髒兮兮的,一身月白衣衫上都是黑色的汙跡。


    風尋木和唐小惠坐在石坑邊,肩靠著肩,從背影都能看出一身的疲憊。


    蕭暮雪和淩清泉坐在走廊上的美人靠上睡著了,兩人也有些狼狽不堪。


    水鏡月呢?


    長庚走到那石坑旁,果然,看到了在石坑底下的水鏡月——


    那石坑大概十丈見方,深至少有二十丈了,底下幽黑一片,隻能看到一個黑色的輪廓。


    長庚跳了下去,就見水鏡月正低著頭,一拳拳打在腳下的石塊之上,手上都是血跡,堅硬的石塊卻是紋絲不動——


    她早沒了力氣。


    “阿月。”他叫了她一聲,她卻似是沒有聽到。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聲音有些冷,道:“你在找什麽?我幫你。”


    她的眼中沒了神采,卻在下意識的掙紮。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腕,道:“你是想把整座山都掏空?”


    她仍舊沒有回答,空洞的眼神裏透著無盡的絕望。


    他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卻發現裏麵沒有他的影子。


    他意識到不對勁,一把抱住她,縱身一躍,跳了上去,落地之時大叫一聲:“古玲!舒桐!”


    古玲和舒桐剛走進來,正對著那堆石頭山感歎,聽見聲音立馬跑了過去,“怎麽了?二小姐?”


    他這一聲叫喊太過淒厲,不僅海言、阿傑、廉貞和破軍都圍了過來,周圍或躺或坐狼狽不堪的眾人也都驚得跳了起來。


    古玲和舒桐給水鏡月檢查了一遍,都有些茫然。


    古玲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瞬間讓眾人的心揪了起來。


    長庚手中一緊,聲音比平日更低了幾分,“她怎麽了?”


    舒桐歎了口氣,道:“二小姐給自己下了瞳術。”


    眾人都是一怔,長庚問道:“什麽意思?”


    舒桐伸手,從古玲的包裹裏摸出一個煙金色的瓶子,倒出兩顆藥丸,塞進水鏡月嘴裏,對長庚道:“這藥隻能讓她安靜下來,但我們對瞳術無能為力,必須靠二小姐自己醒來。”


    ***


    “阿月?阿月?!”


    水鏡月伸手,將耳邊那聒噪的聲音趕走,睜眼的時候卻發現眼前似乎蒙了一層迷霧,像是仙境一般。


    “在做夢麽?”她閉上眼睛,準備接著睡。


    “嗬,”一聲輕笑,還是剛剛那個聲音,卻是更加清晰了些,“在這種地方也能睡著啊?”


    這聲音……


    水鏡月猛然睜開了眼睛,就見一隻修長的手,骨節分明的,卻有些粗糙,從白色的袖口伸出,似乎是想彈她的額頭,見她醒了,又立時收了回去。


    她順著那隻手抬眼看過去,不由怔了怔——


    他的眉毛很粗,眼睛不大,一笑就眯成了兩道縫,鼻梁很高,人中很深,嘴唇有一點厚,有一點下撇嘴,笑起來的時候卻燦若朝陽,右邊的臉頰有很深的酒窩,左邊的酒窩卻很淺……


    她以為她早忘了他的模樣,卻原來隻是被冰封在記憶深處。


    “阿月?你怎麽了?”那人的聲音有些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掏出一塊白手帕,“好端端的怎麽哭了?我可沒想欺負你啊。”


    她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嘴唇微動,吐出那個深藏已久的名字:“雷宗潤。”


    “嗯。”他伸手給她擦眼淚,似乎輕輕歎了口氣,“小孩子就是……”


    他話還未說完,水鏡月突然撲過來,一把抱住了他,聲音還帶著哽咽,“雷宗潤,你還活著啊,你沒死……”


    雷宗潤愣了愣,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道:“做噩夢了吧?放心,我在這裏呢。”


    良久,水鏡月放開他,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隻是,沒一會兒,她便發現有些不對勁——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像是少了什麽東西,“我的麵巾呢?”


    雷宗潤卻是一臉茫然:“什麽麵巾?”


    水鏡月感覺腦袋有些沉,閉了閉眼,有些迷糊——麵巾?為什麽會想到麵巾呢?


    雷宗潤失笑,伸手揉她的腦袋,道:“睡迷糊了吧?你也真是,我不過轉了個身,你居然就在這種地方睡著了,也不覺得瘮得慌。”


    水鏡月轉頭,打量了一番——


    這裏是一個石室,門口站著兩個鎧甲士兵,室內四個角落點著古舊的油燈,牆角散亂的堆放著一堆陶罐。而石室中央,她剛剛靠坐著睡覺的地方,竟是一口巨大的石棺!


    ——在這種地方睡覺,心也真是夠寬的了。


    水鏡月轉身看門口那兩個士兵——


    那不是真的士兵,不過是兩個兵馬俑。


    她想起來了,這裏是前朝皇帝李政的陵墓——


    三天前,她在長安城的悅來客棧遇到雷宗潤的時候,正好聽見他跟一個獵戶談生意。雷宗潤打聽到這獵戶手中有一把寶劍,想買來研究研究。那獵戶拿出一個鐵盒,取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古劍,說是在秦嶺挖到的,是上古神劍龍淵。


    水鏡月在一旁聽了會兒,見雷宗潤真的信了那獵戶的話,好管閑事的勁兒又上來了。她上前,一把搶過那把所謂的龍淵寶劍,輕輕一彈——


    砰!


    那古劍斷了。


    雷宗潤和那獵戶都驚呆了!


    那獵戶連行禮都不想要了,轉身就想跑——


    那把劍雖不是龍淵寶劍,但即便是塊廢鐵,普通人也不可能一彈就給彈斷了啊。


    水鏡月自然不會讓他跑路的,提著他的衣領讓他請客付賬,不然就送他見官。


    直到那獵戶走了,水鏡月也準備離開了,雷宗潤這才反應過來,開口第一句話卻是——“姑娘,你毀了龍淵寶劍……”


    水鏡月瞄了他一眼——原來是個傻子!難怪被人騙,那人的打扮看著就不是獵戶好吧?!真的龍淵劍地底下埋個幾千年都不會鏽成那樣子!


    水鏡月大人大量,不跟傻子計較。可是,這傻子是個一根筋,非說水鏡月是千古罪人,毀了他的龍淵寶劍,要她賠。


    水鏡月就問他——“你個不會功夫的,要寶劍做什麽?”


    雷宗潤一臉傲然——“我是鑄劍師。”


    水鏡月點頭,又一次原諒他了——鑄劍師都是怪脾氣,死強死強的。


    當時水鏡月去長安,主要是為了去探探李政的陵墓,因為她聽人說那裏存有幾百年前的美酒。


    李政的陵墓裏寶藏無數,幾乎所有人都能在這裏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裏甚至可能有傳說中的長生不死丹,但是,沒人知道那座陵墓在哪兒。


    雷宗潤聽說水鏡月知道進入李政的寢陵的路之後,對她的態度立馬轉了個彎,從罪人變恩人了,軟硬兼施的逼她帶他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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