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了裏屋後,霍城便從一旁的櫃子裏麵拿出了一罐茶葉,然後像是這屋子主人一樣燒水泡茶。徐長青也沒說什麽,進來後便找了一個椅子坐下,看了看房間內的情況。


    這個房間很大,幾乎和前麵供銷合作社的鋪麵一樣大,應該是幾個房間打通後的結果,房間內的擺設很簡單,幾張桌子椅子,一張床,牆上掛著領袖的畫像,整體看上去很空曠。隻不過,這看上去空曠的房間實際上卻暗藏玄機,首先是房間地上鋪著的地磚,這些磚全都不普通,是寺廟用的鎮山石。


    一些有講究的寺廟在選址建廟之前,都會鋪設一些用特殊秘法燒製的鎮山石,封禁鎮壓此地地脈,而這鎮山石大多數都會鋪設在廟門前人流最多的地方,供來往行人踩踏,講究的就是人流不息、山河永鎮之意。


    一般來說,一座寺廟都隻會鋪設四、五塊這類鎮山石。一是因為鋪設這鎮山石並不是越多越好,十塊以內已經到了極限,若是再多的話,別說地脈被鎮住了,恐怕連寺廟裏麵的神佛也一樣被鎮住翻不了身,那就成了五指山下的孫猴子了。另外,這類鎮山石燒製起來特別麻煩,用料也非常講究,懂得燒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世間流通的成品鎮山石數量都不是很多,大多數寺廟所用的鎮山石七八成都是拆遷舊廟後移用的。


    現在這個房間內地上全都是鋪設的鎮山石,粗略的算一下,少說也有兩三百塊之多,從其五花八門的形狀和上麵不同的經文來看,這幾百塊鎮山石至少來自於近百座不同的寺廟,其中有塊鎮山石上還有魏武定三年的字樣,看樣子應該是出自北魏時期建造的古廟。


    隻可惜,此地的主人雖然知道這鎮山石的價值,但卻不知道該如何正確使用這東西,僅僅隻是將它們按照形狀排列、搭砌。沒有按照每塊鎮山石內蘊藏的力量來進行生克搭配,使得這些鎮山石中絕大部分都因為和周邊其他鎮山石相克,力量相互損耗,變成了無用的廢石頭。


    “老何借著這供銷合作社的外衣可收了不少的寶貝。要是放在以前,這東西別說拿來鋪房間了,恐怕在門口放上一塊都不可能。”同樣知道鎮山石價值的霍城見到徐長青的視線落在地上,便湊上前,自來熟的與之交談道。


    徐長青笑了笑。雖然臉上沒有什麽,但心裏卻對這種有寶在手,卻變寶為廢的敗家行為頗顯鄙夷,笑聲中也帶了一絲輕蔑之意。不過他在霍城察覺到這一絲輕蔑之意前,轉移注意力一般,眼睛故意明顯的看向霍城脖子上那五塊石牌,並意有所指道:“想來道友從這裏得到的好處也不少吧!”


    霍城是個直性子,但並不傻,當然聽出了徐長青話中之意,伸手抓了抓頸上的石牌。然後嘿嘿的笑了兩聲,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轉身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隨意的放在了徐長青麵前的桌上,道:“請喝茶!”


    徐長青看了看這杯茶,沒有端起來,反而朝霍城說道:“看來上一代紅陽道人真的什麽規矩都沒有交給道友,就連上茶的規矩都不懂。”


    “啊?請你喝口茶還有規矩呀?”霍城愣了一下,笑道。


    “你我現在敵友未分。你上茶就得有一套規矩,用這套規矩分清敵我,而不是直接用話把關係挑明了,讓彼此沒有半點退路。”徐長青徐徐說道:“你剛才上茶時。按規矩是要端茶給我,這樣表示你無敵意,而我如果雙手接茶,表明我也一樣,如果單手表示有待商榷,而像你剛才那樣直接把茶杯放在桌上。就擺明車馬的告訴我,你我是敵非友。”


    霍城一臉的驚訝,道:“還能這樣呀?真夠繞的。”說著,他略帶不屑的說道:“這都什麽年月了,還有必要用以前的那套規矩嗎?”


    徐長青並沒有因為霍城的頂撞而氣惱,反倒他很欣賞霍城這種有話就說的直性子,隻是對其所言並不認可,但也沒有想過反駁爭論什麽,僅僅隻是感歎道:“是啊!這個年月什麽都變了,以前的規矩也要變一變,改一改。”


    說這話的時候,此地主人老何正好把關張,拿著一些沒有處理的蔬菜走了進來,正好聽到了徐長青的感歎之言,隻是他似乎不認可徐長青的感歎,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然後恢複到了一臉淡漠的模樣,開始在屋內搭建的粗糙灶台上,處理起了手中的蔬菜。


    在老何收拾手中的蔬菜時,徐長青的注意力便從房間內暗藏的一些玄機轉移了過去,雖然房間內還暗藏了不少不為人知的好東西,但相比起老何現在做的這件事顯然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從表麵上看,老何收拾蔬菜的動作沒有什麽稀奇的,但在徐長青的眼中他的動作如同行雲流說,渾然天成,無論切菜的動作如何變化,都會給人一種本就應該如此的感覺。


    “道韻?”徐長青略顯驚訝的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個看似木呐的禿頂老人。


    他看出老何收拾蔬菜的過程竟然蘊含了一絲天地大道的韻味在其中,雖然這僅僅隻是一絲明滅不定的韻意,並沒有凝聚成真正的大道氣息,但以老何現在所展現出來的法力修為來看,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從某一方麵而宴會,他和徐長青的情況很想,都是道心高於法力。


    徐長青沒頭沒尾的朝一旁同樣被老何收拾蔬菜的動作吸引住的霍城,問道:“灶王門的?還是服食道的?”


    霍城聞言,愣了愣,很快就回過神來,道:“服食道最後的傳人。”


    在華夏旁門左道之中,以做菜出名的修行宗門不是很多,其中以半修神半修仙的灶王門,和自稱傳承古道法的服食道最為出名。在傳承上而言,灶王門出現得很早,唐代早期的典籍舊有記載,所以其傳承至少能夠上追到隋朝、甚至更早南北朝時期。如果不是因為它的傳承始終都在民間,加上既修神、又修仙,弄得本命之道不倫不類,再加上門中並沒有出現過什麽耀眼的大才,所以其傳承再怎麽古老,也都隻是旁門左道之一。


    相比起傳承古老的灶王門來,自稱傳承古法的服食道反倒出現得很晚,最初記載是在明末清初的一本筆記小說中。創立服食道的人是廣東人陳林春,此人出身廣東當地的豪商,從小衣食無憂,其人極為好吃,立誌食遍天下,隻是後來家道中落,使得他的誌願未能舒展,便已經夭折,後來在其中年時無意中從南嶽一個破舊古道觀中獲得了一本南北朝服食練氣的法門,之後他以此法為基礎,創出了一門隻需要吃東西就能夠修煉的古怪道法。


    無論是灶王門,還是服食道都不是以他們自己的本命道法聞名於天下,相比起他們的道法來,他們做的菜肴反倒更為有名,曆朝曆代皇宮裏的禦廚十有**都是源自這兩個門派。


    當年陳家可以說是嶺南一帶的地下皇帝,政商兩界都以他為首,服食道主要在嶺南流傳,自然也與之有過接觸,陳家衝大院內的主廚就是服食道的門人,這麽多年過去,徐長青依然對當年服食道門人所做的菜肴記憶猶新,這也使得徐長青很期待眼前這個已經由食入道的服食道傳人能夠做出什麽樣的佳肴。


    霍城這時候似乎也不想多說什麽,之前在教堂的時候他的精力已經耗費殆盡了現在正需要恢複精神,再加上肚子也早就餓了,所以見徐長青沒有開口說什麽,即便他心中對徐長青感到無比好奇,但也樂得在一旁安靜待著。


    過了一會兒,老何便炒了三樣小菜,一盤青椒豆幹,一盤青菜以及一碟酸黃瓜都是百姓家最常見的家常小菜。作為菜肴標準的色香味意形,在這幾個小菜上麵都沒有半點體現,特別是氣味,明明炒菜的時候,還有很濃的香氣,但裝盤後,卻一點氣味都沒有了,就算是湊上前去聞也聞不出來,仿佛這些菜全都是假的。


    雖然這小菜看上去普通,但徐長青卻一點也沒有失望,反倒非常期待,因為以他對服食道的了解,眼前這幾樣小菜已經是服食道弟子所能做出最頂尖的菜肴了,就算是當年陳家的主廚也做不出這樣的菜肴。


    在菜肴端上來之後,霍城便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夾住一片青椒豆幹,塞到了嘴裏,細細拒絕,那神情就仿佛再吃什麽龍肝鳳膽一般,完全是沉浸其中。


    這時,老何又從床下取出了一個小壇子和三個犀角杯,放在了桌上,拔起塞子,將壇中酒倒入杯中,朝徐長青做了個請的手勢。


    見主人家已經相邀,徐長青自然也就沒有再客氣,夾起一根青菜,放入口中。雖然對這菜肴的美味程度早有預料,但徐長青還是忍不住讚歎的點點頭,一碟尋常的蔬菜除了沒有靈氣以外,味道竟然做得堪比徐長青在仙宮所吃的那些靈物佳肴,單以做菜這一道這老何已經算是舉世無雙了。


    “徐長青見過道友。”徐長青沒有再多吃第二口,放下筷子,主動朝老何抱拳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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