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鄉下的夜晚非常寂靜,加上冬天才過去,萬物剛剛複蘇,沒有什麽走獸蟲蟻發出聲響,那些知青們聚集在一起聊天的聲音也格外響亮,即便老農和九姑婆隔了很遠,依然能夠聽清楚房屋裏麵說話的聲音。


    “看樣子這件事瞞不住了,你還是應該多想想該怎麽解釋這件事吧!”九姑婆聽到知青議論內容後,便朝老農說道。


    老農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連下鄉知青也受到了影響,要是這件事被這些知青寫到了信裏麵,被人舉報的話,那麽他即便再怎麽解釋,也難免會被扣上一定宣揚迷信思想的帽子。雖然心中對此緊張萬分,但表麵上他卻像是成竹在胸一般,說道:“他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並沒有將這件事當真。”


    九姑婆看了看老農,沒有再多說什麽,她已經出言提醒了,至於老農會不會接受她的建議,就不關她的事了。


    “這裏就是那人住的地方。”在繞過了兩間還沒有蓋上屋頂的土坯房後,兩人便來到了徐長青所在的房屋旁邊,老農在門口站住了腳步,朝九姑婆小聲說道。


    九姑婆沒有出聲回應,而是直接將眼前的布簾撩開,露出她那張恐怖的臉和蛇狀的眼,跟著在門口來回走動了一下,眼睛始終看著屋子,眉頭也逐漸的皺了一起來,似乎看到了什麽讓她感到費解的東西一樣。


    “叫門!”九姑婆沒有將她心中所想說出來,而是朝老農示意了一下。


    老農聞言,便上前敲了敲還有些潮濕的木門,聲音微大,客氣的說道:“徐同誌睡了沒?我是村長陳貴新呀!這麽晚找你有點事,麻煩開一下門。好嗎?”


    就這樣叫了兩聲,便聽到屋內傳來腳步聲,跟著門被裏麵的人慢慢拉開。徐長青身影出現在了門內。


    房間內沒有點燈,老農隻能借著外麵略顯微弱的月光才能看清徐長青的模糊麵容。雖然白天已經見過徐長青的樣子了。而且身邊還有一個麵容比之更加醜惡的九姑婆,但在晚上,特別是這種冷寂的環境下,再看到徐長青那張完全燒毀的臉,老農還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相比起老農的注意力放在了徐長青的麵容上,九姑婆的視線更多的是在打量徐長青的整個人。當年她修煉的法術雖然毀掉了她的麵容,毀掉了她的眼睛,但卻也給她帶去了一些神奇的力量。就比如她能夠看到一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生氣。憑借這個能力,她即便不施展厭勝、驅魔等等法術,也能夠在達官貴人麵前混得風生水起。


    數十年閱人經驗的積累,九姑婆已經能夠很輕易的憑借眼中所見生氣看出對方的近況和將會遭遇到的禍福,並且她也可以憑借這雙眼睛看出一些同道中人的實力強弱。然而,現在出現在她眼中的徐長青卻與她數十年來所見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因為在徐長青身上沒有半點活人該有的生氣。


    “僵屍!”聯想到山上發生的事情,九姑婆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建國後就幾乎已經消失的怪物,但隨後她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哪怕是僵屍,身上也應該有屍氣。這是一種和生氣截然想法的氣息,九姑婆的蛇目同樣能夠看到這種氣息。而現在眼前之人是一點生氣都沒有,就仿佛是一塊岩石似的。即便站在麵前也沒有任何存在感。


    “麻姑道鷓鴣嶺弟子顧紅姑,見過道友。”雖然九姑婆沒有能夠看穿眼前之人的底細,但她卻已經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定然是實力非凡的同道之人,於是她便按照自己當年在江湖上行走的方式,手掐道印,朝徐長青行禮道。


    為了避免受到人道之力的影響,徐長青的神念始終是收斂狀態,很少外放,在開門之前他能夠通過聽到的呼吸聲。判斷出門外有兩個人,卻不曾想到作為村長的老農竟然會給他帶來一個現在碩果僅存的修行同道。


    稍微愣了一下後。徐長青很快恢複正常,隨後視線落在了九姑婆的臉上和眼睛上。微微挑了挑眉,說道:“顧靜安是你什麽人?”


    九姑婆微微一怔,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狀,並回答道:“那是在下的姑母,也是師父。”


    “她還活著嗎?”徐長青沉聲問道。


    九姑婆雖然臉上依然顯得茫然、懷疑,但語氣卻變得恭敬了起來,回答道:“三十多年前就已經故去了。”


    “已經走了嗎?”徐長青微微歎了口氣。


    麻姑道也算是玄門正宗,它的源頭來自上清派的坤道一脈,而且在民間流傳甚廣,也正因如此到了宋代以後,麻姑道參雜了各類旁門左道的法門,形成了上百個分支,也逐漸從玄門正宗,蛻變成了旁門左道之一。鷓鴣嶺距離陳家衝也隻有三百多裏路,這一脈麻姑道比起其他的分支來,傳承稍微正宗一些,所修也是道家玄門正法,在徐長青還是義莊主人的時候,與當時鷓鴣嶺傳人顧靜安有些交情,陳家舉行水路法會時,也會對其邀請,算是關係不錯的故交。


    徐長青之所以能夠輕而易舉的道出九姑婆的傳承,除了她姓顧以外,更主要的是因為現在九姑婆走火入魔後的相貌和徐長青所知的一門麻姑道外道法術有關。據他所知修煉這門法術走火入魔後,無論其此前相貌如何出眾,最終都會長出一雙蛇目狀的眼睛和一副鶴發雞皮的樣貌。


    “二位,進來吧!”徐長青稍微感懷了一下,便轉身走回屋內。


    九姑婆和老農聞言,也邁步跟了進去。進屋後,老農拿出火柴,將桌上的油燈點燃,而九姑婆則轉身輕輕將門帶上,然後神色略顯激動和緊張的朝徐長青問道:“請問,您是義莊的徐先生嗎?”


    徐長青沒有回答,而是注視著九姑婆腰間的布包,那裏麵放著的東西全都是九姑婆今晚施法時要用的東西,那枚桃木符印和紅線符籙也在其中。


    “能給我看看嗎?”徐長青即便沒有將神念外放,但其敏感的六感依然能夠在近距離輕易的感覺到九姑婆包裹裏的東西,於是抬手指了指包裹,問道。


    九姑婆愣了愣,然後將身上的布包取下來,遞給徐長青。


    接過包裹後,徐長青隻從裏麵取出了桃木符印和紅線符籙,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下,感受著上麵源自九流一脈特殊的符籙之道。剛才,徐長青就感覺到了九姑婆身上符籙的法力氣息,除此以外還有桃木符印源自大桃樹的靈氣,雖然微弱,但卻保存非常完好。


    從符籙和桃木符印上的法力氣息不難判斷這兩件東西分別出自與鄭玄和黃山之手,符籙倒也罷了,隻是尋常的護身符,而那桃木符印則有些特別。這桃木符印是用那棵大桃樹周圍其他桃樹的枝條印刻而成,雖然材質遠遠無法和那棵大桃樹相提並論,但卻也算是一種世間難得的靈材。這種靈材最合適用來煉製桃木法劍,現在做成桃木符印反倒不能發揮這種靈材的功效,看得出這應該是黃山修煉時突發奇想的練手之作,雖然存在不少缺陷,但卻也是一件不錯的法器。雖然這件法器是黃山的練手之作,但若是論及價值卻也不菲,更主要的是這東西如果不是關係不錯的友人,恐怕也不可能獲得。


    “這東西是你從黃山那裏買的嗎?”徐長青拿著桃木符印,問道。


    “不是的,”九姑婆立刻回答道:“兩件寶物都是黃山先生和鄭玄先生贈送的。”


    徐長青對此已經有所預料,點點頭,將符印和符籙重新放回到了布袋中,遞還給九姑婆,說道:“東西不錯,好好保存。每日清晨,朝陽焚香祭拜一次,能夠讓這兩件東西的效力保持長久一些。”


    “多謝,先生指點。”雖然從頭到尾,徐長青都沒有承認過自己的身份,但九姑婆卻已經完全相信眼前這個全身被燒傷的人即便不是真的義莊主人徐長青,恐怕也是一個有著極高修為的前輩高人,因而與之交談時的語氣也變得低微了不少。


    徐長青將話轉回到正題,問道:“你們這麽晚來找我應該是有事吧?”


    “的確是有事。”見到九姑婆如此恭敬的態度,依然還沒有弄清楚情況的老農也有樣學樣的放低姿態,微微低著頭,說道:“還請先生出手救救桃花鄉的百姓。”


    “此話怎講?”徐長青皺了一下眉頭,問道。


    隨後,九姑婆和老農就相互補充的將桃花山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九姑婆更是將她那條胳膊展露出來,給徐長青看,既是作為他們所說之事的證據,也夾雜了一絲期待,期待徐長青能夠有辦法讓這條已經差不多廢掉的手臂複原。


    “陰鬼之氣!”見到九姑婆的手臂後,徐長青便很輕易的看出了傷害這條手臂的力量是什麽,對此他原本微微皺起的眉頭更加鎖緊了,令到他眉間多了一個川字。他之所以皺眉,並不僅僅是因為九姑婆手臂的傷勢,更主要的是因為他沒有想到在現在這個人道昌盛的時期,竟然還有這類超凡之力能夠發揮效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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