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九姑婆的手臂已經完全沒有了一個人樣,手臂的血肉似乎全都消失了,隻剩下一層皮包裹著裏麵的骨頭,原本的肉色完全被黑色所取代,而且看上去像是那種黑色玻璃一樣甚至屋外的光線照在上麵,還能反射出一層光芒。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老農想要伸手觸碰一下九姑婆的手臂,但伸出後又縮了回去,臉上也浮現出畏懼之色。


    九姑婆將袖子重新攏起來,平靜的說道:“兩天前,錢家的小家夥抓兔子的時候,不知怎麽逛到了那片山裏麵,和村裏其他人那樣撞了東西,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就不行了,我出手救了他,不過代價就是這條胳臂。”


    “您能夠救活在山裏出事的人?”老農聞言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急聲道。


    “你別想了,不可能的。”九姑婆很清楚老農心中所想,搖了搖頭,道:“錢家那個小家夥出事的時候身上有我做得護身符,雖然效果不怎麽樣,但好歹發揮了一點作用,讓他能夠撐到我出手,村裏的那些人恐怕已經隻剩下一個空殼了,就算我出手,也沒有用。而且我僅僅出手一次,就要付出一條胳臂的代價,你覺得老婆子整個人付出去,能夠救幾人?”


    “那事情怎麽辦?難道就看著事情繼續這樣惡化下去?照著山上東西擴散的速度,很快就要蔓延到那片田地了,到時候……唉!””愁眉苦臉的老農一想到最終事情惡化到不可收拾的情況時,桃花鄉將會出現的災難,束手無力的他就隻能唉聲歎氣。


    “這件事完全是你們自找的。”九姑婆冷哼一聲道:“當年你們就不應該為了邀功把那棵桃樹當作獻禮送到京城裏去。那棵桃樹是什麽?它是這桃花山的山神,鎮住了整個桃花山的地脈,好在桃樹還有些慈悲靈性。你們動它的時候,它沒有牽連到地脈,反倒留下了一點殘根。繼續鞏固地脈,才讓你們桃花鄉能夠得享十年太平。現在留在地下的殘根已經失去效果了。那些當年被桃樹鎮在地脈裏麵的鬼祟都冒出來,沒有人能夠製止。現在還隻是一個開始,如果繼續下去,別說是桃花鄉了,恐怕方圓數百裏所有的鄉鎮都會被這些鬼祟弄成鬼域。”


    “有這麽嚴重?九姑婆,你不會是……”老農臉色驟變,對九姑婆所說的話有些質疑,但一想到了九姑婆那條手臂的慘狀。他便不由得相信了九姑婆的話,原本快要脫口而出的質疑之語也重新吞了回去。


    雖然老農的話沒有完全說出口,但其意思已經差不多表明出來了,九姑婆自然也沒有好臉色給他,冷淡的瞪了他一眼,那視線即便隔著一層布,依然讓老農感受清晰。


    “嘿嘿!我這不是著急嗎?所以才會說錯話,您老別見怪。”老農很清楚九姑婆的心性,尷尬的笑了兩聲,道了聲歉。感覺到遮臉布後麵的視線變柔和後,便又繼續問道:“您老將事情看得這樣透,覺得這件事該怎麽辦?”


    “怎麽辦?沒一點辦法。”九姑婆搖了搖頭。道:“現在你就算去京城,把那棵桃樹運回來,重新按照原來位置栽種,也不會有半點效果。”


    聽到這話,老農真的有些急了,雖然他內心希望九姑婆說的事情不是真的,山上那事隻會在山上發生,不會蔓延到村裏,但他不敢賭。這事他也賭不起。心急如焚的他猛地站了起來,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在這個狹小的屋子裏麵亂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其實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畢竟我也居住在這桃花鄉上,一旦出事老婆子我也一樣逃不了。”九姑婆聲音沙啞著說道:“我本就是一個快死的人了,死了也就死了,可這裏十幾戶,村裏兩百多戶人,死了可就太造孽了。”說著,她頓了頓,繼續道:“想要解決這件事我辦不到,隻能出幾個主意,你自己選。”


    “您說,您說!”老農停下了腳步,竄到九姑婆麵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急聲說道。


    “最好也是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暫時先離開。”九姑婆緩緩的說道:“這世道已經變了,那位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早就已經定下了人定勝天的國體之道,一國之勢的力量下鬼神不存,沒有什麽力量能夠反抗。現在山上那事隻不過是積累了這麽多年後一次性的爆發,一旦這股爆發的勢頭過去,一樣會被國家大勢給衝散,一切又會恢複正常。”


    老農稍微考慮了一下九姑婆的提議,問道:“那需要多久?”


    九姑婆張開手道:“至少五年。”


    老農想都沒有多想就連連搖頭,道:“不可能!桃花鄉是縣城公社榜樣,縣城那邊不可能讓它廢棄,而且以我的能力,用提前慶祝建國二十周年做借口,帶著村裏人出去遊行一兩天,還勉強能夠辦到,但五年……這、這根本不可能。”


    九姑婆也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辦到,所以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繼續說道:“第二個辦法就是找高人來重新將那裏封禁起來。”


    “找高人?去哪裏找高人?”老農一臉疑惑的問道,他所能接觸到的、有能力對付這類鬼神之事的高人就隻有九姑婆一個,現在連被他當作最後一招的九姑婆都對現狀無能為力,他哪裏還有可以尋求幫助的對象。


    九姑婆接下來又說道:“最近全國各地都在破迷信、掃四舊,那些寺廟裏麵的人應該不少都下放到各地鄉村了,據我所知長盤鄉就有一個出身湖南常德藥山寺的法源和尚,另外夏富村還有出身道門正宗的兩位高人一個叫鶴亭子、一個叫清淨子,你想辦法把這些高人都找來,集思廣益,合眾人之力應該能夠找到解決山上那件事的辦法。”


    “這個……”老農聞言沉思了一下,跟著搖了搖頭,神色沮喪的說道:“這恐怕也不可能辦到!想要將那些人全都召集到這裏來,需要那些村子的革委會放行,這隻有省革委會才有能力下這樣的指令,我一個小小的桃花鄉村長又怎麽可能讓省裏麵下這樣的指令?就算有可能,但又用什麽理由呢?要是把真相說出來的話,恐怕我也會陷到裏麵去。”在否決了這個提議之後,他又略顯期待的問道:“九姑婆,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九姑婆明白老農所言在理,但她卻認為這是她所想的辦法中最有可能執行的,現在被否定掉了,心情自然也變得很差,麵對詢問,語氣也顯得生冷,說道:“最後還有一個辦法,不過說了也是白說,肯定不可能辦到的。”


    老農現在也非常焦急,見到九姑婆含糊其辭,便頗顯無禮的催促道:“還沒說怎麽知道不可能辦到?九姑婆,現在什麽時候了,你還賣關子,有什麽辦法就直說。”


    “這個辦法就是把當年的義莊主人重新找回來。”九姑婆也沒有在意老農的無禮,將最後一個提議說出來,道:“出事的那片地帶正好是當年桃花山義莊所在,這件事肯定和當年坐鎮義莊一脈的奇人有關,將義莊主人找來,肯定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隻可惜在幾十年前,義莊一脈就已經消失了,我還記得最後一代義莊主人叫黃山,當年陳家衝最後辦的一場水陸法會,就是他和他妹妹兩人施法,掌控天地萬物之力,送無數孤魂野鬼入輪回,可謂是功德無量。你要是能夠把黃山先生找來,應該能夠解決現在的問題。”


    九姑婆回想起當年的盛景,臉上不禁流露出了感懷之色,雖然當時世道混亂,民不聊生,但對他們這類旁門左道的修行者而言,卻是最好的生存環境。他們那時候略施小法就能成了某些達官貴人的座上賓,權力、金錢以及名望也會接踵而來,即便稱不上逍遙自在,但也可以算是富貴榮華。然而,現在國家雖然穩定了,可他們這些人卻已經成了國家障礙,要被掃除的對象,最終隻能在某些小山村中苟延殘喘,其中差距著實讓人唏噓不已。


    隻不過,現在老農卻沒有半點心思關心九姑婆的心態變化,他在聽完了九姑婆最後一個提議後,腦子裏不由自主將義莊主人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物和之前所見的那個嚴重燒傷之人聯係起來。他記得徐長青就是義莊主人,九姑婆所說的黃山先生則是徐長青的弟子,而在山上出事之後,村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名字相同的神秘人,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浮想聯翩,猜測其中究竟是單純的巧合,還是有其他原因。


    這時候,九姑婆已經從回憶中恢複過來,輕輕歎了口氣,然後便看到老農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在認真的考慮剛才她最後說出來的那個提議。見此情形,她便不由得問道:“陳伢子,你是不是知道黃山先生的下落?”


    “黃山先生的下落我並不知道,隻不過他師父徐長青徐先生的下落很可能就在咱們村。”老農稍微遲疑了一下,跟著將自己之前見到徐長青的過程仔細的說了一遍,然後頗顯期待的問道:“您覺得他會不會是徐先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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