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張人駿身側的老將顯然不願意事情又回到原點,朝張人駿施了個眼色,讓他先退下,然後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不給徐長青任何打諢的機會,代替張人駿說道:“徐先生考慮到的事情我們也都考慮到了,所以我們早就向大不列顛駐廣州總領事館提出了搜查肖恩先生馬車的要求,並且得到了同意。”說著從懷裏取出各項文件,交給徐長青說道:“希望徐先生看過之後,不要再找理由阻止我們搜查馬車,否則我等就對徐先生和陳家的舉動深感懷疑,到時如果鬧得不愉快想必陳翁也不會願意。”


    徐長青接過文件仔細的看了看,的確沒有半點遺漏,將其交還給那人後,淡然的隨口問道:“敢問總兵大人的名諱,也好讓學生有機會結交一二?”


    “徐先生客氣了!本官張勳無名之輩罷了!”那老將直言道:“既然徐先生已經看過文書沒有問題,就請讓我們搜車吧!”


    “當然,這是當然!”徐長青點點頭,話音一轉,微笑著說道:“但是這次我家凡少爺半路遇上了盜匪,驚嚇過度,可否容我先去看看,讓我家凡少爺定定神,以免再受驚嚇?”


    張勳和張人駿相互看了看,覺得既然徐長青已經答應搜車,自然也不差那麽一會半會的功夫,於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徐長青走到馬車旁,微微掀開簾子,隻見馬車內陳凡臉色蒼白的坐在正麵,神色略顯焦急,反而那兩個朝廷的通緝要犯卻顯得神色自若,仿佛像是在郊遊一般。陳凡從掀起的一角見到徐長青,立刻準備站起來,叱責他為何要答應搜車,然而剛剛到喉嚨裏的話,又很快被徐長青的淩厲目光給頂了回去。徐長青不說廢話,伸手一翻從袖裏乾坤中取出兩枚隱身符,彈到那兩名神色自若的朝廷要犯腿上,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小聲說道:“把符給我吞了,等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說話,不要動!”


    說完,徐長青將簾子放下,慢慢的走到張勳麵前,而車內二人拿起手中折疊的隱身符,愣了一愣,抬手示意陳凡不必多言,聽從徐長青的話,吞了下去。


    兩人將符咒吞下之後,徐長青自然有所感應,他將手負於身後,暗中掐劍指,隔空憑借真元催發符咒道力,然後向張勳說道:“張大人,我家少爺已經答應了,請吧!”


    說著,便示意馬車旁邊的人將車簾拉起來,一時間車內的情形完全展現在眾人麵前。隻見原本坐著兩名朝廷通緝要犯的座位上空無一人,整個馬車裏麵就隻有陳凡一人坐在那裏。


    “不可能!這不可能!他們明明在裏麵,本官之前都親眼看見了!”張勳見後驟然一驚,連忙不顧周圍反應,爬上馬車,親自衝入車內檢查,陳府管家正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徐長青給攔住了,示意他稍安毋躁。


    隻見張勳上上下下的仔細搜索著車內每一寸地方,就連馬車底座也反反複複的敲打了三四遍,查看是否有藏人的夾層,然而任由他裏裏外外的搜索個遍,都無法找到任何一點和那兩人有關的東西。唯一令他感到奇怪的就是陳凡的臉色既是驚訝又是疑惑,仿佛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情景似的,聯想到徐長青掀開簾子的那一刻自信,他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定然和徐長青脫不了幹係,心中暗道自己還是太過看低了徐長青。


    不單單是清廷官軍感到奇怪,就連那些知道車內情況的人也驚訝的看著這一切,特別是肖恩差點叫出了聲音來,還好將嘴捂住,正一臉佩服的看著徐長青。在場所有人都隻是注意到了車內的兩個人消失不見了,但誰都沒有發現,當張勳搜查馬車的時候,有些地方始終會下意識的避開,將那些地方連接起來的話剛好是兩個人坐在椅子上的樣子。


    眼前的情況顯然讓清廷官兵無話可說,張人駿疑惑的看著張勳這名從北平趕過來協助自己的老將,似乎在詢問他的意見。張勳此刻則一臉鐵青的跳下馬車,走到徐長青麵前,朝他抱了抱拳,說道:“徐先生好手段!張某服了!”


    “總兵大人過獎了!”徐長青淡然一笑,示意馬車旁的人將簾子放下,然後問道:“不知兩位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如果無事,那麽我就要帶我家少爺回家養傷而來!”


    “徐先生,如此本領何不為朝廷效力,到時加官晉爵、光宗耀祖,也並非難事!”張勳試圖拉攏徐長青道。


    徐長青微笑著直言拒絕道:“總兵大人,實在太抬舉學生了!學生是個孤兒,不知道祖宗身在何方,又豈會有光宗耀祖之心!而且人各有誌,大人強求不得!”


    “既然如此,張某告辭了!希望下次還有和徐先生交手的機會!”張勳並未生氣,反而爽朗一笑,和張人駿一起領著官軍轉身離開。


    眼見張勳和張人駿走了,徐長青終於鬆了一口氣,口中不由得讚歎道:“好一員知進退,明大局的大將,可惜了,可惜了!”


    徐長青沒想到兩廣總督和慈禧最信任的大將張勳竟然親自帶兵過來抓捕那兩人,如果剛才張勳若是不給徐長青任何機會,執意搜車的話,那麽以徐長青和周圍團練的能力也無法將麵前這三千多身經百戰的官軍全部留在陳家衝。隻要逃走了一名官兵,陳家衝上下便會遭受毀滅性的打擊。即便現在駐紮在兩江境內的北洋新軍與清廷貌合神離,但是剿滅叛逆依然是他們的職責。更何況能夠以此為借口拿下陳家在南邊的產業,對於他們來說利大於弊。雖然徐長青沒有實質的證據,但是他依然有種感覺,感覺張勳是故意讓自己出手解救那兩人,以免朝廷和陳家徹底翻臉,反而便宜了袁世凱那條大鱷魚。


    或許是車內之人也聽到了徐長青的話,點了點頭,兩人不約而同的說道:“的確可惜了!”


    然後,兩人都愣了愣,不由得笑了起來,大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徐長青讓周圍的人全都散了,然後朝管家吩咐道:“陳家宅子裏人員混雜,保不齊裏麵有清廷的奸細,把兩位客人都送到我的桃花山義莊吧!至於你家少爺,就讓他自己回家養傷,沒事不要亂走,也不要到我的義莊來!另外給他買條假辮子,雖然有掩耳盜鈴的嫌疑,但是有總比沒有好,這天下還依然是清廷的天下,不要因為一些小事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雖然徐長青是在對管家說話,但是實際上卻像是在教訓陳凡。陳凡也聽出了其中的味道,剛剛因為徐長青應付官軍遊刃有餘的氣勢和他施展的法術,而生起的一點點敬畏之意立刻消失不見,不顧傷勢從馬車裏衝了出來,朝著徐長青大聲嚷道:“我陳凡再不濟,也不用你這江湖術士教訓!”


    見到陳凡當眾頂撞自己,徐長青心中的火“蹭”的一下火就冒了出來,聯想到剛才差點因為他的緣故,把自己和陳家卷入了劫難之中。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一把揪起陳凡,啪啪就是兩個耳光,打得他不知天南地北,怒道:“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日我就代陳翁好好的教訓你,以免你這滿腦漿糊的家夥再給陳家,給我惹禍!”


    說著話,徐長青就準備動手當眾狠揍陳凡一場,周圍所有人全都被他的舉動給驚呆了,眾人全都沒有見過他如此動怒的樣子,沒有一個人敢阻攔。陳德尚離開後,整個陳家衝就屬徐長青最大,現在他要教訓人,即便是陳家的少爺,又有誰敢上前找不是,隻有陳家管家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想勸又不敢勸。


    這時,馬車內的一個人突然開口道:“不知道徐先生可否看在我們二人的麵子上,免去陳凡的責罰,畢竟他現在有傷在身,再行責罰傷口惡化,反而不好。”


    車內之人的話,有如醍醐灌頂一般令徐長青從怒火中清醒過來,他發覺自己有點不對勁,以前即便是和陳凡鬧再大,也會冷靜的克製自己,盡量用語言攻擊他,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動手。他微微一皺眉頭,心中暗道:“看來氣運衰竭,不單單影響運氣,就連性格脾氣也會有所影響。”


    徐長青平息心中怒火,隨手將兩腮紅腫的陳凡扔給陳家管家,吩咐帶他回家,等陳德尚回來再說。當徐長青準備親自趕馬車回義莊的時候,從散開的人群裏麵走出一名相貌威武,雙眼卻淫邪的漢子,來到徐長青麵前,恭敬的行禮道:“小的乃是靜清閣主的弟子,奉家師之名,特來請徐先生過府一敘,先生所要的東西已經到了。”


    “哼!不過是個騷狐狸罷了,還自稱什麽閣主!”徐長青冷冷一笑,說道:“你去告訴你師父,就說我馬上就去。”


    “是,小的立刻去回話!”那人似乎感覺到了徐長青身上的不悅情緒,趕忙行禮退下。


    徐長青轉身準備吩咐一名陳家人,駕馬車回義莊,這時一直沒有離開的肖恩則跳了出來,表示讓他來送兩人去義莊。徐長青想想,等會兒還要跟肖恩商量一些事情,於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並且將辮子上的金鈴鐺綁在了馬車一角之上,這才讓肖恩駕著馬車離開,而自己則從陳家人手中取過一件長褂,朝萬花樓走去。


    張勳和張人駿率兵沿著來路向韶關走去,張人駿騎在馬上,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的說道:“難道從一開始那兩人就不在馬車上?不可能呀!給我們密報的人絕對不會騙我們的,畢竟陳家事發他也能夠得到很大的好處。”


    “那兩人一直都在馬車裏麵,”張勳指了指地下的泥地,上麵清晰可見之前馬車經過的壓痕,說道:“如果馬車裏麵隻有一兩個人的話,壓不出這麽深的痕跡。”


    “既然上差知道那兩人都在馬車裏麵,為什麽不讓我等強行搜查呢?”張人駿雖然官階比張勳高很多,但是張勳還頂著一個慈禧上差的頭銜,態度自然恭敬很多,說道:“以我們的兵力的火器,完全能夠將那些山民團練一舉拿下。”


    張勳反問道:“拿下之後呢?然後就跟陳家徹底翻臉!”


    張人駿不解的看著張勳,說道:“難道老佛爺不是想要剿滅陳家嗎?”


    “老佛爺當然是想要剿滅陳家,但絕不是現在!現在如果我們和陳家鬧翻了,最大的利益得主絕對不是我們,而是袁世凱。”張勳臉色凝重的說道:“如果和陳家徹底鬧翻了,以陳家在江南的勢力,再配合那些革命亂黨,兩廣、兩江、江南、雲貴這些地方都會岌岌可危,到那個時候整個朝廷唯一能夠對付陳家的就隻有袁世凱的北洋新軍。隻要袁世凱重新掌握兵權,他必然會以朝廷為借口,全力吞並陳家在江南的產業,到時他的勢力就會迅速膨脹,最終會危及到我大清的安危。”


    “可是據我所致,袁世凱已經秘密的派遣大將段祺瑞接觸了陳德尚,而且之後陳德尚還派人護送段祺瑞的得力助手靳雲鵬離開兩廣,並且送給段祺瑞一批火器,”張人駿一臉擔憂的說道:“看樣子他們兩人像是已經和解,準備合作。”


    “那不過是些假象罷了!”張勳非常肯定的說道:“他們二人因為當年的變法,而勢成水火,袁世凱不敢往江南一步,而陳德尚也不敢去江北,多年的積怨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解開的。隻要一有機會袁世凱隻怕會迫不及待的將陳家吞並,陳家也是一樣,在不損傷自身的情況下,希望袁世凱倒黴。”


    張人駿一臉恍然的說道:“原來如此,上差心中早有定計,所以才會假裝驚訝,讓我等可以有台階下,和陳家維持平衡。”


    “不,我是真的驚呆了!”張勳沒有絲毫不悅,說道:“徐長青的確厲害,竟然能夠在我們的眼皮下,把人給變沒了,從那個陳家少爺的表情上,我可以肯定在我搜索馬車的時候,那兩人依然還在馬車上!看來這個徐長青的能力遠遠要比老佛爺估計得厲害,足以與大國師媲美。”說著,他想了想,轉頭吩咐道:“總督大人,陳家經過此事之後,應該會老實一點,所以如無必要不要惹到陳家。另外派人把守陳家衝各處出口,嚴加查看來往之人。依我之見,就是這幾天陳家必然會盡快將那兩人運走,所以隻要把守住了出口,就能抓住那兩個人。到時千萬記住,隻要抓住那兩人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將陳家卷進來。我今天就回京,將這裏的情況匯報給老佛爺,到時再決定如何處理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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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次感受到地震的可怕,對生命有了另外一層看法,深深感覺到活著真好!在地震三分鍾時間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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