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皇宮內的太醫院坐落於安和殿中,安和殿的前殿是太醫院各科屬辦公的地方,前殿後是一個藥草院,當然並不是用來供應太醫院用藥的,主要是用作研究的小塊藥田,院中景致也並非是花草而是藥草設計而成。院落後方就是太和殿的後殿,主要是存放醫藥書籍與藥草的地方,後殿左右各一個偏殿,左邊的偏殿用來值班辦公,右邊的偏殿是用來休息的地方,如今“桑榆”便是在這裏養傷。


    孫溪和此次救駕有功,因此在蜀皇麵前極有臉麵。他雖醫術高超,救治了蜀皇身體上的病痛,但尚需調養,而且蜀皇遭到太子背叛,每每思來便五心焦灼,胸臆沉悶,因此接連半月,都召了皇覺寺的老主持前來講經說法,以求順氣凝神。孫溪和也是因此,得以與這德高望重的老主持相識。


    此番將老主持請回太醫院,卻是因為商傳祥一句話,引起了孫溪和的疑心。“下藥之前,總要搞清楚,到底是真的癔症,還是……”


    孫溪和帶著老主持進了安和殿前殿,桑榆還沒帶到,殿中飄蕩著的牧桑榆倒是立刻轉過了身子,打量起那老主持來。


    未料,那老主持似有所覺,忽地眼皮一撩,正巧迎上牧桑榆的視線,口中當即宣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說完又垂下了眼皮,麵上毫無異色。


    這一下子,將牧桑榆驚在了當場。難道他能看見身為阿飄的自己不成!


    緊接著,牧桑榆又大喜,管他到底看見沒有,試試再說,當即連忙開口道:“老禪師,您是不是能看見我?您是否也能聽見我?請幫幫我!”


    那老主持雙目微闔,兩手撚起胸前的念珠,卻沒有理會牧桑榆。倒是開口問道:“這兩位是?”


    他問的正是季南山與商傳祥。孫溪和連忙給介紹了一番。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後殿中的桑榆已經被帶了過來。


    桑榆頭腦尚有些昏沉,但一見商傳祥也在殿中,當即雙目中亮出神采來,她驚喜地道:“少爺,他們把你救出來了?你沒事兒了吧?”說完急步走到商傳祥跟前,小心地探查起他的傷勢來。


    商傳祥看向一旁的季南山,隻見他嘴唇咬得死緊,麵上灰白一片。桑榆順著商傳祥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季南山目光灼灼地在盯著她,心中一虛,便縮身在了商傳祥身後。


    溪和先生連忙引著老主持上前道:“這位便是病人,勞煩大師診視。”


    商傳祥示意了一下,桑榆自他身後略不情願地伸出了手腕。老主持探了探脈,思索片刻道:“安神的藥物,持續服上四十九日。另外,將這個符貼身收戴,不可遠離。如此過上一年半載,當保無虞。”


    桑榆聽到都是給她安神的,心中安定了許多,接下符來,矮身施禮道:“多謝大師。”說完就將那符折好,安放進了隨身佩戴的香囊中。


    此符一上身,飄在半空的牧桑榆,心神中似乎猛地被錘擊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她痛呼一聲隨即被一股無形的罡風掃飛到殿外。


    等那陣令人心神震顫的餘波過去,牧桑榆發覺自身似乎開始閃爍起熒光來了,越來越透明起來。


    對啊,她不是那身體的正主,求什麽救呢?


    該當魂飛魄散。


    可她求救的意思也並非是要回去那身體中啊。


    牧桑榆能感覺到五感正在消失。因為她看到殿內季南山跌坐在地上,正對著孫溪和哭喊著什麽,而孫溪和也是青著一張臉,神色難掩激動地正與老主持說著什麽。


    隻是,她已聽不到聲音。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桑榆便不看了。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鼻中藥草的芳香也正淡淡地散去。而原先尚未沉沒的夕陽,給天地間攏上的那層暖意,也已感覺不到了。


    原來這就是魂飛魄散,不帶一絲痕跡地消逝於天地之間。


    .


    牧桑榆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聽到聲音。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聞到氣味。


    木魚的敲擊聲,誦經聲混雜在一起,還有寺廟中燃燒的香散發出的獨特味道。


    漸漸地她竟然感覺到了微弱的光亮,隻是似乎深處黑暗之中,而她竟然感覺不出自己的狀態。有種想法驀地在她心中升騰了起來:難道我穿越回了現代?


    很可能!


    可能她的身體還沒恢複好,所以她才有種身處黑暗之中的感覺。


    正不知所措間,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道:“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牧桑榆一下子愣住了,那是那老主持的聲音啊!


    但沒容她再有什麽想法,那老主持的聲音再次在近處響起道:“老衲修行多年,的確修有一雙靈目,可見魂體。那日見女施主相貌與那位桑榆施主迥然不同,知道你乃野鬼遊魂,隻當你奪舍在前居然還膽敢求救,因而用辟邪符驅之。”


    那老主持說到這裏,宣了一聲“阿彌陀佛”又歎了口氣道:“卻不料老衲錯了。女施主你並非那等奪舍的凶魂,乃是與那桑榆施主命中有此糾葛牽係,乃天運所至。當日我以符咒驅邪,女施主隻是被驅至殿外,並未立時消散,我心知有異,去向殿外卻發覺你魂魄將散之時,頭頂卻閃出功德金光,護住你的魂魄,投到老衲的念珠之內。此念珠隨我多年,受佛法熏陶香火暈染,已有靈性成為法器。若為邪物,斷斷靠近不得。老衲便知乃我之過錯,一時動了嗔念,魯莽行事,悔之晚矣,隻能將你魂魄帶回供奉滋養,以待機緣。”


    牧桑榆此時方算明白了當日為何受此一劫,卻苦於有口難言,隻能沉默。


    那老主持卻仿佛知曉她心中所想,安慰道:“你安生在此滋養魂體,待九九八十一日後,當能恢複。屆時便可脫離念珠,隻是在這佛殿之中你現身不得,到時我再另想辦法。老衲有一修道的老友,若女施主有心願未了,待可現身之後,可請他來設壇,用扶乩之法,於香灰之上,寫於我知。老衲自當傾盡全力,相助女施主。”


    話說至此,牧桑榆也沒什麽好問的了。目前總算錯有錯著,自己的魂魄終於不必束縛在桑榆身邊,縱使附身於這念珠之上,束縛於這佛堂之中,雖無自由卻也理得心安。


    牧桑榆正在想那功德金光是什麽神奇的東西,忽然聽到有小沙彌來報:“稟報主持,有一位孫溪和施主來訪。”


    隻聽那老主持應道:“引去後殿茶室,我稍後就到。”


    .


    茶室中,灰白的牆麵上一個大大的“靜”字透出一股幽幽的禪意來。孫溪和此刻卻五內如焚,頗為心煩氣躁,絲毫領略不到那種感覺。


    直到老主持推門進來,又屏退左右,親自給他衝了一杯茶遞過來,他才略略穩住了心神。將茶接過,道了謝,抿了一口,放下茶杯,開口問道:“智鏡大師,昨日你匆忙去往殿外,又匆匆而去,隻說讓我稍待。可直到宮中下鑰,也未見回音,因此我一早上山前來叨擾,還望大師見諒。”


    客套完幾句,孫溪和不待老主持回話,便繼續追問道:“不知昨日,大師可看出什麽來?這癔症之事……是否憑借安神湯藥與那道符咒即可化解?又是如何個化解法?我之前與大師言及的另一魂體,也不知大師是否有辦法引出來,又預備如何處置,還請大師與我明言。”


    老主持放下茶杯道:“實不相瞞。那桑榆女施主並無癔症,隻是身體出現變故,神魂不穩,被別的魂體占據。如今,神魂安養過來,重新控製了身體,將那魂體已然驅逐而出。”


    孫溪和倏地站了起來,麵色大變,聲音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那驅逐而出的靈魂呢?去哪兒了?可還能見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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