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十二月十八,李氏老麵館為期十日的鴨雜老湯麵的特賣活動過去了,但又在店門口貼了張紅紙,標著今日特價菜、贈品等。他們與三嫂小吃店一樣,都搞起了促銷來,不僅促銷方式照搬過來,而且促銷力度還不小。


    桑榆從中聞到了一絲惡意競爭的味道,就正像梨花嫂所擔心的那般,假如李氏老麵館真存心把她們擠黃,那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原因無他,桑榆根基太淺,根本玩不起“你降我也降”、“你低我更低”這種“財大氣粗”拚老底兒的遊戲。


    今兒一大早,三嫂小吃店裏並不見往日熱火朝天的忙碌樣兒,店裏的食客就那麽寥寥幾桌。梨花嫂帶著春樹、香草在廚房忙活,桑榆在前麵看店,何秀枝披著鬥篷從外麵進來,在門口停下腳步,回手振了振帽子上的落雪。


    桑榆見她回來了,趕忙迎上去道:“二嫂,事兒辦得怎麽樣?”


    何秀枝走到櫃台前,倒了杯熱茶喝了,才大喘了口氣兒道:“外麵冷死了,桑榆。放心吧,我趕早去的早市街那頭兒,挑了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這會兒就等在外麵呢。”


    桑榆道:“招呼他們進來吧,這麽冷,別讓人在外麵等了。”何秀枝又轉身去門口招呼了聲,然後門簾一動,進來兩個十*歲的小夥子,竟然長得差不離,猛一看根本分不出誰是誰來,一看就知道他們應該是雙胞胎。


    兩人身上的灰布棉襖上都打著補丁,但漿洗的還算幹淨,腳上的氈窩子踩滿了雪,在店裏暖和了一陣兒,開始往地麵上化起了髒水。兩人進門來後就低垂著頭,看起來個頭稍矮的那個叫了聲“東家,有事兒您吩咐。”然後垂首等在那兒,看起來挺規矩的。


    桑榆道:“哎。別站著了,店裏客人不多,你們隨便坐吧。”兩人看了看腳上的鞋,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找了張桌子坐下了,桑榆看了覺得他們挺懂事的,又問道,“荷塘村你們都熟吧?”


    還是那個稍矮的回話道:“東家,方圓百裏內的村子,我們都熟。之前天沒這麽冷的時候,我們兄弟倆還幹給人跑腿兒送信的活兒。去荷塘村在鎮東門出去,四裏地後就進山路了,繞出去後有三條道,走最右邊那條。荷塘村有片大荷塘,村中有棵老銀杏,聽說一百多年了。東家你放心,我兄弟倆一定給您把東西送到。”


    桑榆邊聽邊點頭,然後微笑道:“嗯,行。東西得等會兒,小商街開了門,糧鋪的夥計才會來送貨。米麵加一起大約有三石,你倆一次一石,分著背。如今天下雪,雖然遠未到封山的程度,但往來也需小心再小心,我不求你們有多快。另外我已在信裏說了,若你們來不及趕回的話,會安排你們住一宿,所以一定不要著急。”


    兄弟倆可能頭回見到這樣關心他們的東家,兩人都感激地站起身來,抱拳道:“我們曉得了,多謝東家。”桑榆示意他們坐下,又叫草兒給後廚傳話,給他們一人上了一碗鴨血粉絲湯並三個大饅頭。兩人道謝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卻一人隻吃了兩個饅頭,將剩下的都給了那矮個的哥哥,哥哥把饅頭小心地用布包好,揣進了懷裏。


    這一幕恰被桑榆看著,桑榆笑道:“你們這歲數正是吃的多的時候,不用省著,都吃了吧。”那哥哥道了謝,卻沒拿出饅頭來吃。桑榆還想說什麽,一個到櫃台這邊結賬的老頭小聲跟桑榆道:“唉,掌櫃的,由著他們吧,他們啊不是雙胞胎,是三胞胎,還有個弟弟呢。這兄弟仨苦命的很,他們是三胞胎,他們娘產後血崩就走了,老三胎裏就弱,沒兩個大的壯實,動不動就生病,一副隨時會沒了的樣子。他們爹四十多歲,還挺壯實,倆小子長起來了,也都踏實肯幹,就是為了這個老三,有病抓藥,沒病補身,就這麽地,一文錢也攢不下,這倆小子也該說親了,可他家在鎮上是有名的,又沒錢又有拖累,誰家閨女也不願意嫁啊。”這老頭挺健談還挺消息靈通的,說完這個他又將聲音壓的更低了,神秘兮兮地道,“如今他爹也不能出來幹活了,他家老三也知道自己是個拖累,最近老尋死覓活的,他老爹眼巴眼地在家盯著,就怕他做傻事兒呢。”


    桑榆也沒想到這對兄弟有這樣可憐的身世,歎了一口氣道:“這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等過了朝飯這段時候,小商街開街後,糧鋪的夥計將米糧送了過來,那兄弟倆過來手拿膀扛的,都給運到了倉庫裏,然後又分了一石糧食到各自背簍裏。


    桑榆站在天井花壇那兒看著他們忙活得差不離了,上前兩步說道:“你們誰是李向南,誰是李向北啊?”那矮個的哥哥回話道:“東家,我是李向南,我二弟叫李向北。”


    桑榆衝著那哥哥道:“那,李向南,我說個事兒你可能做得了主?我這店你也知道,大多數時候,是我和兩位嫂子忙活,倆孩子幫襯著。賣的雖然是小吃,可準備起來事兒挺多的,我有心雇幾個夥計,原本是想著去冬置所那邊找點人手的,但正好聽到鄭老漢說起你們的身世,想著你們可能也願意找個事兒做。你們要有這個心,我就給你們找個活兒。”


    沒想到李向南聽了這話沒有很開心,反而很猶豫地道:“東家,在店裏的活兒嗎?我……我們兄弟的確是很想找個活兒做,但……恐怕有些……不方便。”


    桑榆明白他們是說店裏都是女人,馬上笑道:“是我說話沒說清楚,我是說你們給荷塘村送完米麵就暫時別回鎮上了,我相公和我二哥在村裏還幹著別的活兒呢,他們那裏需要人手,你們要是願意,就留下在那裏幫忙,先幹到年底,要是沒幹完年後接著。至於報酬,你們兄弟倆,每人每日給五十文錢,再就是管吃管住,一日三餐飯管夠。怎麽樣?”


    李向南與李向北對視一眼,滿心喜悅地將頭連點。桑榆又道:“你們先送糧食,這馬上就小年了,我還要采買菜蔬果肉等年貨,你們也幫我運回村裏。等過年的時候我們就回村子了,這期間還得勞煩你們兄弟幫忙看著店麵,我也付工錢。”


    兄弟倆滿心歡喜地背上糧食走了。桑榆回到前麵店裏,何秀枝與梨花嫂正在櫃台那兒小聲說著話。梨花嫂見她過來了,問了一嘴:“我看李家那兄弟倆樂嗬嗬出去了,怎麽你給他們加工錢啦?”


    桑榆跟兩位嫂子先說了一遍兄弟倆的身世,又說了自己的安排,然後解釋道:“嫂子,我是這麽考慮的。”說完桑榆朝門外抬了抬下巴,才接著道,“我看那邊連掩飾都不掩飾地就跟咱們杠上了,等咱們過年回村了,店麵空在這裏我不放心。這倆兄弟我看著挺老實本分的,心眼也好,對他們那個體弱的兄弟也是有情有義的,人品沒有問題,我才想幫他們點忙,給些好處呢,也讓他們幫咱們的忙,好好給咱們看店。我是真怕咱一走,店裏起個火啥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何秀枝瞪大眼睛道:“不能吧?搶生意就搶生意,還能放火不成?這可犯法啊。”


    梨花嫂卻不這麽想,她衝何秀枝道:“是犯法,可也得抓住人算。過年放鞭放炮的,本就容易走水,咱們又不是鎮上的人,真出了事兒告了官,沒有人證物證也是白費。我看小心駛得萬年船,就得找人看著店,還得交代他們一定多小心,勤起來查看。”梨花嫂看來是真擔了心,又囑咐桑榆道,“桑榆,你多給點工錢,畢竟是過年的時候,加倍給吧,隻要店裏平平安安沒啥事兒,就值。”


    幾人正在說著話呢,忽然大門外有馬嘶聲響起,聽著是鬧鬧哄哄有一群人的動靜,何秀枝連忙上前打開了簾子,隻見陳二公子帶著一夥兒外地客商剛到了門外,看著像是販賣北方皮毛的商隊,為首的那人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很是威風。


    陳徹在大門外就喊道:“桑榆,備桌酒菜,我要請客。”說完對那為首的漢子道,“馬大哥,這就是我常來的小店,請!”


    作者有話要說:溪河先生要有消息來了。下章,或者下下章。親們,想他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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