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就在泥沼子邊緣地帶,陶石牛總算是被村人們給弄了出來,隻是人早就沒氣了。叫人唏噓不已的是,他手裏居然死死抓著一隻半大的野鴨子。人們想給他拽出來,卻掰不開他的手,無奈下隻得將那鴨腿剁斷了,從爪子那邊費了半天勁拽了出來,總不好讓他帶著隻鴨子一起入土。


    陶石牛當天就埋了,族長給了一小口袋糙米,用桑榆家工棚裏的木材釘了口薄皮棺材。當人群漸漸散去,隻剩下可憐的娘兒倆呆呆地坐在炕頭上時,桑榆看著那餓得麵黃肌瘦,一頭窩在石牛嫂懷裏的石蛋,心裏實在是有些受不了。跟南山商量了一下,她又把那一小口袋糙米還給了石牛嫂。


    看著石蛋帶著孝大口大口地喝著熱糙米湯,青黃的小臉漸漸緩過了模樣兒,石牛嫂坐在炕頭上衝著桑榆一個勁兒的鞠躬行禮,嘴裏不停地道:“謝謝他嬸子!謝謝他嬸子!謝謝你好心!謝謝你好心!”緩過勁兒來的石蛋也抬起小臉來,抹了把稀鼻涕,對桑榆道:“謝謝嬸子。”桑榆摸摸他小腦袋道,“好孩子。”


    等桑榆跟南山從石牛嫂家出來,見梨花嫂正在大門口那裏等著。梨花嫂看她兩手空空地出來,皺眉道:“桑榆,你家也有七七呢。看這老天,不定什麽時候下種什麽時候收糧,米袋空了可心裏沒底啊。”


    桑榆也知道大夥都挨餓的時候沒法當善人,她咬著下唇,衝梨花嫂點點頭道:“知道了,嫂子。”梨花嫂怕她不往心裏去,繼續道:“你肯借糧給別人,擺明了自家還有。一小口袋能抗個十天半月,完了還會去找你借。你若再借,哪有富餘?你若不借,再記恨你。何苦來哉!”


    桑榆隻得再次狠狠點頭,嘴裏卻不由自主地道:“想個什麽辦法,讓大夥兒能抗過去呢?”


    梨花嫂見她淨琢磨些沒影兒的事兒,幹脆也不再說她了,拉著她一起回家。桑榆就真的入迷地想著事情,一步一步地被拽回了坡上。


    第二日,桑榆跟著季南山一起去山下的竹林砍了一頭晌竹子,當然都是季南山在砍,桑榆打個下手,用梨花嫂家的獨輪車推了大概兩趟,回家後又陪著季南山將竹子截成一米長的一段段。


    季婆子抱著七七出來問:“弄這個幹嘛?不還有點幹柴嗎?這啥時候晾幹啊也沒法燒。”


    季婆子問完了,桑榆才想起來,自己老琢磨別的事兒,都沒問季南山要幹啥。季南山回頭對季婆子道:“過晌到山下窪子那兒再圈一片地,種點藥材。”


    季婆子皺眉提出疑問:“能長嗎?都是大泥巴。”


    季南山拍拍身上的竹沫子,站起來道:“能長。有些藥材就喜歡長泥地裏。”


    他這麽一說桑榆倒有了個疑問道:“那這泥地又不是沼澤,總有幹的時候啊。”


    季南山仰起臉笑道:“沒事,那是片窪地,匯水,去年冬裏雪水多。要不是那邊樹木、蘆葦的生的多,說不定時間長了,也成沼子地了。”


    桑榆又道:“那不用跟族長說一聲嗎?”季南山回道:“不用,那邊不能種莊稼,不是在冊的墾田,沒人管,我們圈起來就是我們的了。”


    桑榆一聽眼睛亮了,轉而看著那砍來的竹子問道:“那這些夠用嗎?要不要多弄點?”


    季南山搖頭笑笑,先是道:“夠了,種子沒那麽多,再說頭次種,我想先試試。”說完了又不由地想到:手中無財,心中無膽。這到了災年,才更顯出人心惶惶了。一定得再加把勁,把日子過好才成。


    後晌桑榆跟著季南山將窪子地圍上,就沒什麽事兒了。回到坡上家裏,發現季婆子抱著七七正在廂房裏坐著,打了個招呼後,桑榆沏了點大葉茶,捧著暖著手,小口小口的喝著,還在琢磨沼澤地的事兒,就是那野鴨子澱,這兩天她一直在想辦法,能不能打打那裏野鴨子和野鴨蛋的主意。


    季婆子看她神思不屬的樣子就有點來氣,又看了眼七七,忽然開口道:“你們得每年多給我五兩銀子,你這一幹活總把七七扔給我看著,我自己有活兒都幹不了。要不看她的話,我還能緊點繡活換點銀子呢!”


    桑榆倒是聽見了這話,她十分訝異。現在趕上災年,飯都快吃不上了,她怎麽還有心思計較這個?桑榆想了想,回她道:“今年已開春了,卻是這麽個光景,春種秋收都遲了,我估計吃飯都成問題,原定的銀子我定會想辦法,但若要再加的話,我覺得還是待明年光景好一點的時候才能行。不然就算我嘴上答應了你,到時候也拿不出銀子。”


    季婆子也是一時起意,就是不想看她舒坦過日子,也沒尋思桑榆能答應,但她又不甘心就這麽叫桑榆堵回去,便又道:“你要是不答應,那你就自己看孩子。”


    桑榆見她逼人過甚,都不講道理,也不由得來氣,回道:“那好,我以後再幹活看不了她,就把她送坡下秋白那裏,實在不行小草兒還能幫幫我哩。你是她奶奶,看她還要收錢,我實在請不起。等我們富裕了,再拜托你。”


    季婆子把七七往地炕上一放道:“由得你,我就不信你能一次次麻煩外人去!”說完真就不給看了,一開門走了。


    桑榆把七七抱起來,七七見了親娘,忙向懷裏拱去,桑榆給她喂著奶,腦子裏還琢磨著沼澤地的事兒,決定明後天的再去那裏瞅瞅去。想著想著,忽然聽到小七七哼唧起來了,一看原來是吸不出什麽奶水了,桑榆趕緊抱她換了另一邊,心裏想著:看來光縮食是不行的,孩子沒奶吃也不行啊!必須再盡可能地多找點能入口的東西。


    等七七吃完了奶,桑榆給她裹巴嚴實了,抱著去了隔壁溪和先生那裏,她沒進屋,就去下屋裏看了下,在草垛子裏巴拉出幾袋糧食來,一看就是秋白送來的,跟她借的那兩袋糧是一種麻布袋,收口的繩兒當地人叫金剛繩,是一種叫金剛草的韌勁強的茅草編成的。秋白家的金剛繩上都染了一段紅色做標記。


    看著溪和先生還有吃的,那就行了,桑榆退出了大門去,尋思了下等夜裏得叫南山過來一趟,把糧食藏個更穩妥的地方去,比如炕洞子什麽的,就這麽用柴草略掩蓋一下的話,怕到時候真來人給偷去。


    桑榆抱著七七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忽然聽到旁邊有個小小聲音說道:“嬸嬸,快來,我這兒有好吃的,正想給你拿點嚐嚐去。”


    桑榆一扭頭,正好看到小草兒鬼鬼祟祟的在她家門口扒著頭。桑榆笑笑道:“走,先家去。”說完一隻胳膊抱著七七,一手牽著草兒,進了屋去。


    桑榆不知道的是,她剛進梨花嫂的院子,隔壁孫溪和就推開了屋門,他看到桑榆過來了,隻是沒有出門來說話。溪和先生琢磨著,是不是桑榆家裏斷糧了又不好開口?無論如何,等南山回來,讓他再背回一袋糧食去。


    且說桑榆跟著草兒進了屋,草兒從懷裏摸出一個油紙包,在羅漢床上的小桌子上珍而重之地打了開來,裏麵是兩個雜麵野菜團子,並不很大,一個也就大概有小草兒拳頭大小。草兒仔細瞅了眼,指給桑榆道:“嬸嬸,這個榆樹葉的是甜的,這個草根根的是鹹的,你快吃點,草兒給你留的。”


    桑榆搖搖頭道:“草兒留著吃吧,嬸嬸不餓。你娘他們呢?都沒在家?”


    沒想到一句話叫小草兒紅了眼圈,小家夥皺皺鼻子道:“你吃吧嬸嬸,我都聽見我娘說了。”


    桑榆訝異問道:“聽你娘說?都說什麽了?嬸嬸不騙你,嬸嬸家裏真的還有吃的。”


    小草兒也不說話,執意地將菜團子遞給桑榆,桑榆無奈,接過來咬了一小口,小草兒這才道:“我娘跟我爹說,你有再多糧也經不住發善心,你還聽不進勸,這樣下去你肯定會挨餓的。草兒不想讓嬸嬸挨餓。這是草兒昨天一天省下來的,給你吃。”


    桑榆把七七放床上,眨眨眼睛才忍住鼻頭的酸意,她把小草兒摟到懷裏道:“草兒,你相信三嬸,三嬸一定想到辦法,讓我們能抗過這災年去。你明天去三嬸家,幫忙看著七七,好不好?”


    小草兒在桑榆懷裏抬臉問:“看七七能幫到嬸嬸嗎?”


    桑榆堅定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嗯,一點點來,明天去申請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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