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得三日,桑榆晨起開門,隻見外麵仍是漫天的飛雪,這雪也並不急,飄飄灑灑的就似鵝毛一般,看著倒也悠然。隻是算算日子,這雪已下了五六天,桑榆還從沒經曆過這麽大的一場雪,不禁有些瞠目。看著院裏季南山正在鏟雪清道,就問了一嘴:“往年也有這麽大的雪麽?”


    季南山抬頭,往手裏哈了口熱氣,回她道:“嗯。連下個十來日的時候也是有的。”


    那屋季婆子也起來了,正來堂屋裏取水洗臉。這大冬日裏,天寒地凍的,晚上睡下之前,都在灶火上再放一壺冷水,一夜柴火的餘燼雖然燒不開水,但晨起卻是溫熱的,用來洗漱最好不過。


    季婆子聽得季南山的回話,也跟了一句道:“這幾日雪又算得什麽?我曆過一年大雪,連著下了二十來日,停了幾日又接著下,那雪就跟停不了似的,一冬裏竟沒幾個見日頭的時候,第二年的春天來得像是特別的晚,好多人都沒有熬到,有柴火準備不足而凍死的,也有存糧不足而餓死的,還有到富裕人家搶糧被打死的。那年我還是個新嫁婦,多虧了你爹秋裏獵了不少獵物,存了不少幹肉,加上那年秋裏豐收,糙米穀還有不少,才算熬過來。那時候,別說煮幹肉喝肉湯了,就連骨頭都舍不得吐了,嚼嚼咽下去。就如此,活著的人也都瘦成幹了。”


    季南山聞言跟著嗯嗯了兩聲像是感慨,便繼續鏟雪去了,倒是桑榆很有興趣,追在後頭又問了起來:“娘,那來年的年景如何?”


    季婆子道:“能如何?開春晚,待那雪化完日子便遲了許多,雪量大泥土便濕濘不堪,粘不得腳,待能下地播種,早誤了農時,次歲依舊是個災年。”


    桑榆沒有多想,脫口問了句:“今年不會也那樣吧?”


    季婆子扭頭狠剜了她一眼啐道:“呸呸呸!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哪有你這般念損的?”


    桑榆尷尬一笑,趕緊掀開門簾,出了她屋。回自己屋看了眼,七七還沒有醒,睡得十分香甜,便又披了件大襖,出去尋了掃帚,幫著季南山掃起雪來。


    這雪雖日日清掃,但抵不住那雪沒日沒夜的不停下,積雪還是不少,等掃出出入道路,再將院中積雪全堆到那兩棵棗樹底下,已過了好半晌時候,桑榆大早起就一通忙活,身上不但不冷,反而出了汗了。


    季南山將掃雪工具都歸置到木工棚,桑榆回屋好好地洗了洗臉和脖子。發覺七七不知何時已醒了,在搖籃裏不哭不鬧,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正盯著搖籃邊上係著的一朵絨花看。


    桑榆將她抱起來把了把尿,然後抱著她去了堂屋。季婆子已經做好了朝飯,先把給七七熬的米糊糊端了上來,又將剝好的煮雞子的蛋黃給放了進去。桑榆坐到板凳上,將七七摟坐在自己懷裏,伸手拿起她專用的小木勺,將那蛋黃給搗碎在粥裏。


    七七雖然人小,似乎也知道那是她的吃食,一隻小手往桌子這邊伸著夠著,另一隻小手塞進自己嘴裏咬啊咬,倒不會咬疼自己,隻是那口水順著小肉手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吃巾。


    七七圍的這吃巾是淡黃色軟棉布的,既是吃巾又是手帕,桑榆給她擦了擦嘴,用小木勺舀了米糊糊一點點先喂起她來。


    大人們的朝食接著端了上來,是一大鍋濃稠的菜粥,應該是用野豬骨熬出來的米湯,上麵泛著星星點點的油花,裏麵的菜是泡發切碎的山菇以及切成小段的蘿卜櫻子,蒸騰的熱氣中飄著一股清香的味道。今天的主食是雜麵烙餅,菜是一小碟鹹菜條還有小半盆昨日剩下的亂燉的菜底兒。


    這飯菜雖簡陋尚算合胃口,尤其是那菜粥,因著掃雪費了不少時候,燉得格外地軟濡香爛。七七喝完了她的米糊糊之後,還掙紮著小手向飯碗伸,桑榆便用她的小木勺撥開碗裏的山菇丁和蘿卜櫻子,專揀燉得香爛的米粥又接連喂了她十來勺兒,她似是才飽足了,小腦袋開始左瞧右看,不好好吃了。


    喂好了她,桑榆才端起粥碗自己吃起來,粥已有些涼了,那邊季婆子與季南山都已吃好了。季南山將盛粥的鐵鍋又放到灶火上熱了熱,給她加盛了兩大勺到碗裏,季婆子也將七七抱走了,桑榆將烙餅撕成小塊兒,泡到熱粥裏,就著鹹菜條兒,飛快地吃起來。


    桑榆這邊剛吃完,正站起身來收拾碗筷,聽得大門響了,接著就聽到梨花嫂與季南山打招呼的聲音,不大工夫屋門開了,梨花嫂牽著香草進了屋。


    看到桑榆才收拾碗筷,梨花嫂笑道:“你家飯晚了啊,今日。”


    桑榆示意她娘倆兒坐下,邊忙活邊回道:“這雪下得好生大,晨起掃雪費了不少功夫。嫂子,你說這雪要是一直這麽下下去,然後半月二十天的不停,會怎麽樣?”


    梨花嫂也是挎著針線籃兒來的,坐定了之後已拿出了鞋底兒鞋麵兒開始上鞋了,聽得桑榆問,頭也不抬地回道:“還會怎麽樣?雪下得太大,停雪後天會格外地冷,對人來說不外是費柴又費糧,家底不足的人家,日子就要難熬了。不過那麽大的雪,有年頭才遇著一回,今年不至於吧?”


    桑榆將碗筷都收拾起來,對梨花嫂說:“嫂子,進屋幹活吧,窗戶底下光線好。”說完對香草道:“草兒今日又要幫你娘幹什麽活啊?”


    小香草笑了,露出兩排小白牙,得意地大聲回道:“搓線頭!”桑榆伸手摸摸她的發頂,笑攬著她當先往屋裏走去。


    桑榆把自己的針線笸籮也拿過來,請教梨花嫂:“嫂子,你看我這鞋上得行不行?”


    梨花嫂接過鞋來翻看了半晌,說道:“針腳還行,就是做的慢了點,我比你後做,這都上了第三雙了,照你這樣兒,開春九雙鞋倒不是做不完,可你的零碎功夫也得全搭這上頭兒。”


    桑榆坐到她身旁無奈回道:“前幾日的鞋底已返工重納了一回,我可不想再叫她挑出什麽毛病,慢點就慢點,慢工出細活。”


    小香草插話道:“季奶奶的床頭櫃裏有好多鞋,有我南山叔的也有小七七的,就是沒有嬸嬸你的。我看這九雙鞋都給你自己做,做好了自己穿。”


    不等桑榆說什麽,梨花嫂已嗤笑道:“那樣的話,你嬸嬸不等穿上鞋就得叫她給吃了!”


    小香草吐吐舌頭:“吃了?我才不信。”


    梨花嫂道:“吃了倒不至於,但是那唾沫星子絕對能淹死你嬸嬸。”


    小香草吐吐小舌頭,一本正經地道:“那得用一水缸唾沫,季奶奶吐完都幹死了。”


    桑榆趕緊用手去捂她的嘴,捂著捂著自己倒樂起來了。旁邊的梨花嫂早忍俊不禁,笑得一抽一抽地。


    三人笑完了,桑榆收拾神色問道:“嫂子,秋白的病怎樣了?”


    梨花嫂回道:“倒是不咳了,隻是精神頭兒不大好,整日裏懨懨地。”


    桑榆想了一下回道:“病去如抽絲,總有個過程,再將養幾日,許就好了。”


    梨花嫂遲疑著道:“我瞧著像是有心事的樣兒,明著暗著問了幾次也不說什麽,還讓她哥去問了一回,也是不吭聲。我想,二十來歲一個大姑娘,能有什麽難言之隱?估計興許跟找婆家有關吧。我跟她哥商量了,等到來年開春暖和了,讓她哥托一托玉器行的朋友,實在不行,就在遠外給她相一門親,找個老實過日子的本分人家就行。嫁得遠點也沒辦法,誰讓她有那麽一個克親的名聲在外呢?要不然以她的容貌姿色,也不至於拖到這個歲數也沒個人家。”


    桑榆心中一動,想說什麽卻又咽了回去,隻是回道:“雖說長兄如父,可予她做主,但到底是終身大事,她已這般大了,想必有自己的想法,這事你們可以提,但也要探探她的口風,看看她的意思,方是兩全。“


    梨花嫂應道:“這是自然。”


    桑榆直了直腰,透過窗戶又向外瞧了瞧,換了個話題道:“我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雪,心裏隱隱總是不安,這雪要是再下個五六日,前後便已是半月光景,嫂子,你看到那時,我們是否要早做打算?”


    梨花嫂道:“等不到那一日,隻要過了十天雪還不停,咱們就要行動起來,搶在頭裏將房前屋後、林中山邊還能撿著的柴火都弄回來,有備無患。”


    桑榆附和道:“口糧上也要節省,我晨起聽婆婆說,她曆過一個雪災年,來年開春特別晚,有銀錢也買不得糧來。”


    梨花嫂歎了口氣,又振奮了下精神,勸慰道:“不過是做最壞的打算,並不一定就到這般田地,也不要嚇著自己,且走一步看一步。”


    桑榆點頭:“正是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把假條銷了,不定時還是可以更新一下的,現在是北北口述,北北老公有時間的時候,就幫著打一章打一章的,還是陸續更新著的好,要不大家都忘記前麵的情節了。o(n_n)o~愛你們!再等些時日,等俺寶寶穩定了,咱更新也能穩定了。不敢求花,求不拋棄,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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