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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六這天,桑榆出月子。她坐月子正趕上最熱的月份,受了不少罪,今日終於熬到頭了。季南山一大早起來,就去灶上給她燒水了,桑榆一直洗了三遍,換了幹淨衣裳,這才覺得舒服起來。


    季南山進來幫她收拾那大木盆,桑榆擦著頭發揶揄他道:“要是有個大浴桶,能泡泡就最好了。而且浴桶有遮掩,你也不必每次進來給我換水,都讓我藏到門後頭去。”


    季南山唰地一下子就紅了臉,嘴裏卻回道:“是誰喊的,髒死了髒死了,別瞅別瞅。聽你這麽說,我才讓你去門後頭的。”


    桑榆嗬嗬笑起來道:“我是讓你別瞅我洗完的那髒水!”這話兒裏的意思就是不介意季南山看她了,季南山略一琢磨,耳根子也紅了。桑榆把布巾往前一伸道:“洗這三遍累死我了,沒勁兒了,南山,你幫我擦頭發。”


    季南山接過布巾來,坐到床邊給她擦頭發,他的手雖然大而粗糙,桑榆卻能感覺到他刻意放柔了力度,心裏便很溫暖,笑著道:“得虧娘不在家,要不看我使喚你,又得把眉毛都皺到一塊兒去。”


    季南山笑起來道:“到底是第一個孫輩的娃娃,娘雖整日裏嘴上嫌棄不是男伢子,心裏還是喜歡的,一大早就抱出去溜達了。”


    桑榆附和道:“是啊。對了,七七早晨跟娘出去的時候,也沒好好吃幾口奶,一會兒估計也該鬧了,要是找我就去梨花嫂家。”


    季南山放下布巾道:“去吧,前天的時候,我就見她推回來好多綾羅綢緞,就等著你出月子,好大幹一場呢。”


    .


    梨花嫂家,堂屋裏,迎門案上。


    桑榆伏在上麵畫著什麽,香草整個小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探著腦袋托著嘴巴,仔細地瞅著。


    梨花嫂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正在做布花,看香草屁股正衝著她,抬手拍了拍道:“上那邊站著看去,非在這頭趴著瞅!腚翹老高,看著就手癢癢,想拍你兩把。你阿嬸畫啥玩意呢這老半天?”說完又對桑榆道,“我說桑榆,那可是給春樹練字買的紙,你整點兒有用的啊,可別說畫著逗孩子玩兒。”


    桑榆抬頭道:“我用不習慣毛筆,要不早畫好了。”說完擱下了筆,拿起紙來大口吹著墨跡,好讓它快點幹了。


    小香草縮回屁股,坐到了她娘身邊。梨花嫂問道:“瞅這麽半天,你阿嬸畫的啥?”


    小香草笑嘻嘻回道:“畫的餅,有兩個,用一根繩拴著。”


    桑榆本來鼓著嘴在吹墨,聞言噗嗤一聲樂了起來。梨花嫂來了興趣,放下針線道:“我看看你折騰的啥!”說完湊過頭去看,卻一副看不懂的神情。桑榆湊到她耳朵邊小聲解釋了幾句。


    梨花嫂拿起那張畫道:“什麽?這叫啥玩意兒啊!沒法穿沒法穿,就兩塊布頭一根布條?肚子上露著肉?”


    桑榆道:“哎呀,嫂子你先別問這麽多。我跟你說,你看這兒,這兒下麵的多半圈,你做的時候,把那什麽筋隨進去,還得是抻開了點兒隨,這樣鬆開的時候,讓它能伸縮,兩邊都這樣做,用淺色的精細棉布做。我著急穿,等你做好了,我穿上再跟你細講著玩意兒哪好,到時候你就明白了,這比肚兜強多了去了。”說完瞅了瞅梨花嫂道,“嫂子你也得穿,你這都下垂不老少了!”


    梨花嫂臉紅了:“那是鹿筋,怪可惜了的。你啊心巧手拙,非要穿呢我就幫你做,但你可別強要我穿,我可不穿這個,我穿不了。再說了,你看春樹、香草倆娃都多大了?能不垂嗎?高胸脯子也就是做大姑娘那幾年。女人嘛,嫁了人生了娃,都一樣。”


    桑榆搖頭道:“嫂子,穿不穿區別可大著呢,尤其是我現在奶著孩子,要是不穿啊,沒兩年也跟你一樣了。但是我要是一直堅持穿著,就會一直挺著胸脯不下垂,不信你就等著看著。”說完催梨花嫂道,“嫂子,啥時候能做好?我恨不得現在就能穿上。”


    梨花嫂道:“急性子!鹿筋你都拿來了,兩針活兒,不是不用繡花啥的嗎?你等我,一會兒就給你縫一個出來。”


    梨花嫂又讓桑榆給她仔細地描述了一遍,然後照著圖,找了個白裏稍稍帶點藍頭兒的棉布,大剪子下去,刷刷剪裁出布片來,開始飛針走線得縫了起來。桑榆抻了抻鹿筋的彈性,然後看著她隨了進去。桑榆也穿針引線縫布條,得在背上和頸中都係帶兒。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自製的簡單胸罩就完成了。桑榆興衝衝地進了裏麵屋子,脫了外衫就穿上了,然後係好帶兒,又調整了調整。一旁的梨花嫂看得目瞪口呆的。


    桑榆披上外衫,對梨花嫂解釋道:“嫂子你看了沒?穿著舒服,又能托著胸脯,奶孩子也不費勁,也能防止下垂。最關鍵的是,穿它在外麵再穿啥衣裳,都好看。”說完將外衫仔細穿好,在梨花嫂麵前轉了一圈道,“嫂子,咋樣?”


    梨花嫂又讓桑榆轉了兩圈,才喃喃地道:“你還別說,剛才你穿我見著了,胸脯子托得更大了,可你穿好了衣裳,怎麽我還覺得你腰變細了呢?”


    桑榆指指胸脯道:“這兒啊,這兒挺起來了,把衣裳撐起來了,顯得!”


    梨花嫂尋思半晌道:“就算好看,我也不穿。不行不行,真不習慣。”


    桑榆歎口氣,也不勉強,隻道:“嫂子,反正你知道怎麽做,哪天改了主意,你就自己做了穿。我知道你穿習慣肚兜了,其實現在就是天熱,要是不怕熱,你可以把這個穿在裏頭,外麵再套一層肚兜,再穿中衣再穿外衫。”說完又湊到梨花嫂跟前,笑嘻嘻討好道,“嫂子,麻煩你再給我縫倆,我好換著穿,天又熱我又脹奶,容易弄髒了。”


    梨花嫂似乎考慮了一下桑榆的提議,最後還是擺擺手道:“再說再說。你自己去挑棉布吧,我給你做。按照你說的,我買了不少綾羅綢緞回來,等做完了你這著急穿的窮褻衣,就趕緊教我做各種各樣的布花吧。”


    桑榆點點頭,忽然又笑道:“細棉布可不便宜,為啥說我這是窮褻衣啊,嫂子?”


    梨花嫂笑著道:“就這麽兩塊布,肚皮都不舍得蓋全了,不是窮嗎?不說窮也行,叫摳門褻衣?”說笑著走到外屋,又道,“七七滿月,今兒個是不是小辦一下?”


    桑榆搖搖頭道:“十二晌1的時候,周告鄉鄰請了酒,娘說滿月酒就不請了,自家人樂樂就得了。”


    梨花嫂點點頭,一邊打抱不平一邊又安慰桑榆道:“這要是大胖孫子,估計她就舍得請了。這老人啊,就是認死扣兒,我當初先生的春樹,再生香草的時候,我家婆婆臉上還不好看呢!”


    桑榆摸摸梨花嫂的手道:“沒事兒,嫂子,我不在乎這個。咱最重要的就是把日子過好,走,咱去做布花去。”


    兩人在堂屋坐著,敞著門開著窗,眼下最熱的那陣兒已熬過了,聚精會神地做事兒也並不覺得悶熱難受。梨花嫂又一口氣兒給她縫了三件小摳門褻衣,桑榆也趁這段時間,用綃、紗、綢、緞,不同質地不同顏色地,搭配出了各種不同樣式的布花,然後一一地講解給梨花嫂,做法、講究與竅門。


    做出不少布花之後,桑榆又跟梨花嫂一起,挑出了適合做腰帶的錦緞與布匹,按照桑榆畫的圖樣和要求,仔細地做起束腰帶來。


    桑榆叮囑梨花嫂道:“嫂子,這一個月,每次集市我都讓你和南山去逛,主要就是了解,如今正時興什麽衣裳,是什麽材質什麽款式。咱們這束腰帶,得分成幾個檔次賣,低檔的隻賣幾個大眾款式,集中在青灰綠藍紫這幾個顏色;中檔的要多做紅色,可能會有很多新嫁娘想買;高檔的各個顏色都要有,濃烈的色彩要配簡單的花式,淡雅的色彩既可以配簡單花式,又可以配複雜花式。你看這樣子……”說完,拿起毛筆,邊畫邊說起來。梨花嫂湊到跟前,聽的很是認真。


    講解完了,梨花嫂去裏屋剪裁布匹,季婆子抱著七七找過來,喂了一回奶。小丫頭應該跟季婆子逛累了,吃完了就呼呼上了。


    季婆子走過去,仔細翻揀了下小笸籮裏做好的布花,在一旁道:“花色齊全,料子也好,樣式也多,這回可得注意保密,什麽都做好了,再一口氣兒趕集去賣。”


    桑榆抿嘴笑道:“娘,我不打算自己趕集擺攤兒賣。”季婆子如今倒也習慣了桑榆時不時地出人意料一把,因此倒也沒著急,隻是詢問似地看向她。


    桑榆趕緊解釋道:“娘,你想啊,在集市上擺攤兒呢,隻能賣咱做的低檔類束腰,小家碧玉們啊是去成衣鋪子,挑時興的新款式買;大家閨秀們呢足不出戶,家裏就養著專門的針線上人,或者換季的時候,請手工最好的針線上人,人家是挑最好的料子,在家裏剪裁縫紉。”


    看季婆子點了點頭,桑榆又道:“這好的針線上人,除了出入高門大戶,多半也與成衣鋪子有聯係,她們安身立命的營生就是針線嘛。等我與嫂子做齊了樣板貨,我去三葉鎮,找最好的成衣鋪子談合作,將高檔貨色委托給他們代賣,最好就是我們供貨他們抽成。”


    季婆子先是點頭,後來又搖頭道:“不行,樣品貨到了行家手裏,立刻就能有仿品出來,依我看,正經針線上人的手藝,肯定比你與梨花要好得多。到時候我們隻怕還是淪落到,擺攤兒賣賣低檔貨。”


    桑榆倒是有些佩服季婆子考慮得深遠,她點頭讚同道:“娘你說的對,所以我要談的買賣,其實不是這批樣板貨,而是大方出讓這門手藝,同時希望成衣鋪能收咱們的貨。隻看不拆的話,又是第一次見著,我相信一些複雜的花式,即使她們是這方麵的人才,也一定不能短時間內破解。”


    季婆子放下布花,接過桑榆懷裏的七七道:“既然你能想到這兒,我就不跟著瞎操心了。孩子交給我帶,你放心與梨花好好做事。桑榆,別忘了你答應娘的話。”


    桑榆摸摸七七的小臉蛋,仰頭道:“娘,我記得。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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