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和沉道:“最差,驕奢淫逸的紈絝,身有不足的殘廢,暴虐荒唐的無賴。”


    弓司長瞠目結舌:“殿下雖非名揚四海者,卻也有英明神武處,相貌也堂堂,如何連罪惡貫盈者,先天有虧者,都不及了?”


    顧昭和寂默了陣子:


    “三皇子頂天立地,很好,隻是他要淌的水太濁太險,我不願隨他濺水淌泥去。”


    陳國於她是豺狼豹虎之國。


    陳國的皇室於她,更有舊怨私仇,這話藏心裏,不能說的。


    她倒也不是將陳國人煩厭全了。


    隻是這些人中,無有三皇子陳暮成。


    “公主想的是明哲保身?您是禁在囹圄麻煩裏頭的……”弓司長還欲勸。


    “你不必勸了,我自有心意打算。”


    顧昭和麵色冷霜重,聲音也嚴風結雪似的:


    “是念著你忠心難得,我多說句,緣到無時莫強求,冤家宜解不宜結。”


    弓司長不敢再言,忙又低首道:


    “是司長糊塗,自作主張說了渾話。”


    “好了。”顧昭和冷道:


    “雖不是三皇子細囑咐過的,可你與他同心,行事自也是他的心意打算,若你是個明白分明的,便讓他速速消歇了這般心思,莫到最後不能為盟為友,還真結了冤家仇。”


    弓司長凝神屏氣:“是。”


    顧昭和擺手,有些懨懨:“疏雨冷風的,人也乏困。”


    弓司長忙一揖到地:“不敢多叨嘮,司長拜別了。”


    冬青送離了弓司長,回來見著顧昭和將酒盞酌得滿滿的,連杯地飲,忙勸道:


    “小酌怡情得趣,貪多了如泥似的軟身,且還頭痛。”


    “就讓我縱酒一回。”顧昭和醺醺道:


    “我正愁呢,若早曉得那陳暮成存了這般心思,莫說是與他交私,照麵我也懶打的。”


    她穩重慣了,如今酒醉桃花麵,唧唧嘟嘟地,瞧著倒也嬌憨。


    冬青又好笑又心疼:“這哪是您能先曉得的,您又不通《周易》,還能未卜先占個如意?”


    “可我該曉得的……”顧昭和昏昏欲睡,卻還強撐著眼皮子:


    “是他變了,好多事,與先前不一個樣了……”


    沒頭沒尾的。


    冬青轉頭,向著玉容笑:“好姐姐,搭把手來,你瞧瞧,公主吃醉了酒,滿嘴的醉話。”


    玉容憐惜地瞧了瞧顧昭和,和冬青一道攙了她:


    “她經的事多,藏在心裏哪不委屈的,你由她去,隻把解酒湯備好了,要不醒來,又該喊疼了。”


    “是。”冬青笑應著:“再把狐裘錦衾掖好,火盆子也烘得熱熱的,便完全了。”


    兩人裏外忙了陣子,便滅了蠟燭殘光,輕手輕腳踱出去了,未曾見著霜華似的白衣飄零而下。


    “又單我一人,無趣透了。”公子洛嘟囔著,又聞著花氣酒香,更是抱怨:


    “飲酒作樂,該喚我的。”


    他憤憤上前去,借著明月皎月光,正好瞧著酒香熏臉霞,一下卻癡了:


    “好看……容貌不過皮相……也有趣……也慧敏……她很好……”


    他自言自語,到最後,自個都不曉得再念叨什麽。


    手足無措。


    語無倫次。


    是何故?


    公子洛想不通,愈發添氣,幹脆罵自個:“蠢物,笨東西。”


    想負氣轉身,可眼色黏膩,竟從顧昭和身上移不開。


    到最後,直僵在那兒,似成了映畫樓前的璧玉人像。


    又行了月餘,愈發淩寒,流風亂回旋,千裏雪飄灑。


    顧昭和主仆幾人多見和風煦暖,連雪都是桂枝梢頭的皚皚一點,何曾見過這般亂空交舞的嚴白。


    於是終日蜷在馬車裏頭,倒都白潤了些。


    顧昭和聽著車輾冰轍聲,搓了搓手腳:


    “我還揣著手爐呢,四肢都凍得慌,若是往外頭徘徊一圈,定成了瓊白冰棒子,偏是那些陳國人,除了穿得厚些,臉頰紅些,個個無事人似的。”


    冬青也直哆嗦,簌簌地抖,卻還嘴硬:


    “定是他們冬衣不比尋常,塞了好幾層厚棉作裏子,外頭又是皮又是毛的疊了好幾層,格外暖和些,奴婢穿著也能脫兔似的動彈呢。”


    “胡話,那般厚,針線都穿不進,便是有織女娘娘的手藝在,套上也又緊又厚又笨重。


    顧昭和將炭火盆子往她那處挪了挪,也笑她。


    玉容板著臉,嫌她似的斜眼道:


    “還想著動若脫兔呢,到時該是圓球打滾,撲騰著直不了身子,任你‘哎喲咿呀’地亂叫,也沒人敢拉你。”


    冬青呆道:“為何?是瞧著我身太重,怕被我帶腳滑了?”


    玉容忍俊不禁,卻還強撐著說完:


    “是其一,你想想,你臉也圓圓,身也滾滾,旁人隻當是成了精的雪人球球,跑跳都不及呢,哪敢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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