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很淩亂,像戰場一樣,能砸的東西都支離破碎的在地上。


    而她剛剛聽到的打鬥,應該也已經結束了。


    一眼看過去的是靠著床沿坐在地毯上的薄錦墨,他仍是那一頭黑色的短發,英俊冷漠的五官,並沒有換睡袍,穿的還是應該是白天的黑色的襯衫,黑色長褲。


    他微微的垂首,身上滲透出一股無聲的死寂氣息,暗沉沉的,像是能滴出墨汁。


    最讓她覺得不可置信的是,他的手上銬著手銬,牽著長長極粗的鐵鏈,連腳上都被鐵鏈鎖著,她知道剛才被摔倒外麵的人說他掙脫了手銬是什麽意思攖。


    現在銬上他的是一副新手銬,因為地毯中間躺著一副變形了的,染著的血的手銬,而男人的手腕上已經是血肉模糊。


    晚安看第一眼就不忍心再看第二眼,甚至覺得自己剛剛看到了骨頭償。


    周邊零零散散的分布著幾個勞累疲倦的男人,統一的保鏢穿的黑色正裝,她大概能看得出來,剛剛經曆了一場惡鬥,他們幾個好不容易把掙脫了手銬的薄錦墨重新銬了上去。


    她不知道顧南城什麽時候已經把她的腦袋按進了自己的懷裏了,溫淡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我讓你別跟上來,嚇到了?”


    “為什麽……會這樣?”


    顧南城沒回答她,把她撥到了一邊,“在門外等著,乖。”


    說罷,他才抬腳走了進去。


    屋子裏其他累癱的幾個男人,見他走進來都得恭敬的出聲,“顧公子。”


    他嗯了一聲,人已經走到了薄錦墨的麵前。


    低頭看了眼,他一腳不輕不重的踹了上去,淡淡的道,“手銬不管用了,鏈子也不管用了,要不要我給你找個籠子,把你給關進去?”


    薄錦墨毫無反應,隻是閉上了眼睛,嗓音沙啞得好似嗓子都受傷了,“出去,我要休息了。”


    他說完就睜開了眼睛,餘光正好瞥到站在門外的晚安,她剛從身上拿出手機,已經撥通了電話,隻等待接通。


    原本還死寂淡漠坐著的男人一下就要站起來,顧南城都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他往晚安的方向走去。


    鐵鏈摩擦的聲音響起,晚安下意識的抬頭,就正麵看見男人一張格外冷厲魔魅的臉,陰沉的盯著她,讓人不寒而栗。


    晚安被他盯著,握著手機甚至想要下意識的往後退。


    但他沒能走到他的麵前,因為鐵鏈困住了他。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瘋狂的男人,用鏈子困住自己。


    她不能想到,甚至不會想偏,除了他自己,誰能對他用上手銬,跟鐵鏈,別人不能,顧南城也不能,除了他自己。


    薄錦墨沒辦法再往前,於是站定腳步,“慕晚安,你給誰打電話?”


    晚安看著他,又看向一旁的顧南城。


    心頭的那點畏懼已經消失,她淡淡的道,“你的手再這樣弄幾次,會被廢掉的。”


    他仍然是那樣的語調,“我問你,你給誰打電話。”


    顧南城站立在一側,並沒有出聲。


    晚安這次回答得很幹脆,“綰綰。”


    他又要朝她走去,隻是鐵鏈再次跘住了他,陰冷的兩個字溢出薄唇,“掛了。”


    然而電話已經被接聽了。


    晚安沒有開免提,可能是這夜太寂靜,隱約能聽到電話那端嬌嗔抱怨的嗓音,“我難得忘記關一次靜音,晚安,你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幹什麽呀?”


    那聲音仿佛彈到了他的敏銳而緊繃的嗓音,男人英俊的臉變得駭然的冷,“慕晚安,我叫你把電話掛斷!”


    他一邊說著,一邊控製不住的要過去。


    可他早就用這麽粗的鏈子纏著自己,他能怎麽可能走到晚安的麵前奪下她的手機。


    晚安手握得手機,很緊,“綰綰。”


    這個名字更刺激到了他,他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處境一般,不顧一切的要衝過去。


    顧南城終於沒忍住,揚手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你他媽給我消停點,醫生還在路上,手弄成這樣,你想把你的腳也廢掉是嗎?”


    他冷淡至極的盯著男人冷漠又尤其陰狠的側臉,“鬧了一個晚上,你不就是想去見那女人,晚安替你叫她過來,很容易。”


    晚安還沒說下一句話,就聽到男人冷厲的吼聲,眼睛裏的冷光恨不得將她撕碎一般,“慕晚安,馬上給我掛了!”


    盛綰綰在那端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困頓的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晚安,”她問,“你怎麽會跟薄錦墨在一起。”


    晚安看著一身暗黑冷漠又似要發狂的男人,手指莫名的很緊,但嗓音還是淡靜的,她道,“我並不想綰綰跟你在一起,但我覺得你傷到一定程度她一定會心軟,與其讓她到時候愧疚,不如趁著你還在還有救,讓她阻止你發瘋。”


    她的話是說薄錦墨聽的,但也是說給盛綰綰聽的。


    盛綰綰沉默了幾秒鍾,在電話那端僵硬的問道,“他怎麽了?”


    正如晚安了解她,她也了解晚安,如果不是情況到了一定的地步,她是不會打這個電話給她的。


    薄錦墨顯然已經失控了,連著腳上的鏈子都要掙脫開。


    他是想見她,甚至是因為太想。


    所以才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克製,或者準確的說,是困住。


    頭一個月的時候,他還能憑著自製力忍耐。


    到了第二個月的時候,他就會忍不住偷偷的去見她,以不被她發現為前提,而且這些時刻到了晚上尤其是的濃烈,瘋狂。


    他甚至曾經潛入她的別墅,結果被導盲犬發現,驚醒了她,差一點被發現。


    後來,他沒辦法,借助外力。


    於是顧南城找了兩個保鏢看著他,兩個不行,再加了兩個,他們隻受製於顧南城。?白天還好,他在公司,正常的上班,除去看上去困倦,幾乎沒什麽異樣。


    時間越是推移,他就愈發無法自控,於是看守的力度也不斷的加重。


    薄祈沒有再出現過,但他就好像轉變了一股更瘋狂而無法束縛的力量。


    他需要熬過這半年,除此之外,也是一種幾乎偏執的跟自我的意誌力的較量。


    盛綰綰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她隻是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晚安閉上眼睛,不去看那男人的模樣,也不去看他的眼神,隻是低低的道,“我們在銀灘,你想過來的話,就過來吧。”?說罷,不再說任何的話,就直接的掛斷了電話。


    薄錦墨死死的盯著她。


    這個男人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冷漠的,沒有情緒的,你看不透他那張好看的皮相上貼著的麵具下的一切真實情緒。


    當然,他也沒有過這樣接近野獸般的眼神。


    晚安甚至有種荒唐的錯覺,如果不是那幾根鐵鏈,他會過來衝她動手。


    但他此時即便是穿著衣服,晚安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緊繃到極致的肌肉,壓製了一種什麽樣的瘋狂情緒,他閉上眼睛,一字一頓的從喉間最深處溢出,“把鑰匙給我。”


    鑰匙肯定是不在他自己的手裏,一般到早上的時候他的情緒會恢複到能控製的範圍,那樣的話保鏢會解開手銬,送他去上班。


    他沒有去見過盛綰綰本人,他也隔絕了自己所有去見她的機會。


    顧南城淡淡的看著他,淡淡的道,“晚安讓她來,她會來。”


    男人太陽穴兩側的筋脈突突的跳著,猙獰得幾乎要扭曲了他原本的英俊容貌,“我叫你把鑰匙給我,然後全都滾出去!”


    顧南城沒有再看他,抬腳往門外走去,“她來了也好,不然下一步,我真的隻能給你造個籠子,這樣的話,薄祈的出現沒讓你瘋,你是真的離瘋不遠了。”


    薄錦墨看著他的背影,沙啞的嗓音突然恢複了平靜,他道,“南城,你把鑰匙給我,”末了,他頓了一頓,語氣平淡,“不給我也行,你把慕晚安帶走,叫他們去外麵守著,我想休息了。”


    顧南城沒回頭,溫溫淡淡的道,“可以,除非你能把所有人撂倒。”


    晚安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說,這樣說分明隻能更刺激他。


    但是半個小時後盛綰綰出現的時候,她立即明白過來,他為什麽要刺激薄錦墨。


    他沒阻止她給綰綰打電話,就是想賭這一把。


    這男人已經沒人能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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