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錦墨聽她把話說完,然後收回視線,繼續手上的動作,細致的將臉上的牛奶漬擦幹淨,到眼睛的部分時,將眼鏡也取下,拭去眼角周圍,又拿了張新的紙把眼鏡也擦拭了一邊。


    整個過程,他始終從容不迫,難見絲毫的狼狽。


    將所有用過的紙巾扔到一邊,他重新戴上眼鏡,再看向她時,目光已然森冷下來,“昨晚?你昨晚跟你那個班長借口補習兩個人在書房窩藏了多長時間?”


    還窩藏……


    盛綰綰看著這個男人,簡直要對他刮目相看。


    認識他這麽多年,雖然覺得他態度各種差,但再差也就是態度而已,咬唇,死死的用力才壓抑住那股氣得發抖的表現。


    黑白顛倒,麵不改色。


    好,很好。


    盛綰綰倒吸了一口涼氣,冷冷的看著他,開口便直接諷刺道,“薄錦墨,做了不敢承認,孬成這樣,你這次也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你行。”


    她抬起手將後麵的椅子往後拉開了好幾步,發出刺耳的聲響。


    薄錦墨麵上未起波瀾,但手上關節泛出陣陣的白色,仿佛要被崩斷一般。


    盛綰綰用力的調整呼吸,朝盛柏低聲道,“爸,我先去學校了。魍”


    盛柏皺著眉頭,“你還沒吃早餐。”


    “不吃了,我待會兒去外麵買點吃的。”


    盛柏還想說什麽,但一看她的此時快要爆破的臉色,也知道讓她坐在這裏繼續和那男人吃早餐不是件現實的生氣,於是擺擺手叮囑道,“那也行,不過你一定要吃東西,早上空腹對胃不好。”


    盛綰綰勉強的扯出笑容,低聲道,“好的,爸。”


    說完回樓上收拾了包就出門了,隱約還能聽見汽車的引擎聲。


    待她走後,餐廳又恢複了安靜。


    盛柏盤子裏的早餐也沒吃多少,他放下手裏的東西,目光沉沉的看向那冷冽緘淡的男人,嗓音威嚴的開口,“錦墨,給我一個解釋。”


    薄錦墨抬起頭,清清淡淡的道,“我沒做過,無從解釋。”


    盛柏微微挑起眉,笑了,“所以你這話的意思是,綰綰她在說謊?”


    他沒吭聲。


    “我的女兒我了解,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她不會憑空捏造。”


    …………


    晚安和往常的時間一樣到學校,隻是才進教室的門就看到往常都比她晚的人現在已經趴在了桌子上,卷曲的長發披散開。


    她走過去,把包順便扔在的桌麵上,便回過頭拍拍她的肩膀,“今天怎麽早,又吵架了?”


    她們是同一個班的,當然,這是盛柏禁不住女兒撒嬌硬是插手直接把盛綰綰這個末等生安排進晚安和晚安一個班,然後又把她們安排成了前後桌。


    盛綰綰猛然從自己的臂彎裏抬起了臉。


    晚安以為她哭了,但是並沒有,臉上是幹的,隻是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


    有時,不哭比哭更傷心。


    因為哭出來是一種最直接的發泄情緒的方式,如果哭不出無法發泄,那勢必更難受。


    盛綰綰看著眼前溫靜擔憂的臉,抿唇,喃喃道,“我沒事,想趴會兒,你放學有時間嗎?陪我去看林皓吧,他住院了。”


    她問了昨天的保鏢才知道他住院了,在車上的時候連忙給林皓打了個電話道歉,又說放學後去看他。


    晚安點頭,“有時間。”她一怔,“他怎麽了?”


    “被那個混蛋打進醫院了。”


    晚安微詫,“薄錦墨?”


    “是。”


    “為什麽?”


    唔,林皓跟她一個班,同學兩年多人她還蠻了解的,挺正派挺好的一個大男孩,就算不正派……那也不敢在盛家別墅造次啊。


    薄錦墨……唔,晚安回憶了一下他的樣子,戴著眼鏡斯斯文文,一貫都是西裝襯衫,全身上下都透露著商界新貴隻動腦不動手的氣場。


    他會動手打人,還是完全跟他不在一個層次的高中生?


    盛綰綰目光悠遠,偶爾閃爍著水光,恨得咬牙切齒,“他就是個人渣。”


    晚安,“……”


    下午五點,車上。


    盛綰綰和晚安同坐在後座的位置上。


    晚安臉上表現出難得的震驚,一下子舌頭都哆嗦了,“你說……他以為你和林皓在書房苟且,所以才出手教訓他,還吻了你好幾次……早上又不承認?”


    盛綰綰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你不信我?”


    其實說不信她那也正常,要不是有點兒痕跡留下了,那個混蛋死不承認,說她做夢她也信了。


    晚安連忙搖頭,“我當然相信你。”


    綰綰是不會騙她的,她不喜歡騙人,倒不是覺得騙人多不好,她覺得騙人勞心費腦,有時為了佐證一個謊言再說無數的謊言。


    唔,提醒吊膽的,那樣活著多不痛快。


    那時說這話的時候,她是睨著她的,安城第一名媛,乖乖女,好學生。


    同樣是最叛逆最瘋狂的那段歲月,她每次被逮到都是大義凜然的接受被教訓甚至被體罰,用她的話來說挨完訓或者被罰跑幾圈步,回頭洗個澡床上一躺就睡著了,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她不一樣,她要一遍一遍的打好腹稿,找好每一個需要的理由,保證不被拆穿,鬥智鬥勇,還有麵對最親的人負罪感。


    晚安覺得,她討厭自己被拆穿的無所遁形,但是如果誰看透她又接受她,是同性能做朋友,是異性她多半會愛上。


    盛綰綰撇撇嘴,“那你這個不可置信的表情是為了什麽?”


    晚安攤攤手,表示,“不可置信的表情當然是表達我的不可置信。”


    她湊過去把盛綰綰的衣領扒開了一點,過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大部分的痕跡都已經差不多消失了,除了那個小齒印和最下麵的深色吻痕。


    晚安有一丟丟的臉紅,隨即淡定的挪開,這下證據也有了,她清楚綰綰有多喜歡那男人,勢必不可能讓其他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這東西。


    何況還是在盛家的別墅。


    她搖搖頭,略嫌棄,“如果說前半部分隻能證明他悶馬蚤,那後半部分簡直就是渣且孬。”


    盛綰綰默默的看她一眼,沒有做聲。


    這是晚安第一次當著她的麵罵那男人,她沒有出言反駁。


    兩人去商場買了點新鮮的當季水果,又買了一束花,去醫院問了前台才到達病房。


    林皓臉上有傷,尤其是唇角處很是青色的瘀傷,見她們到,現實詫異,隨即便要起身。


    盛綰綰將東西全都塞給晚安,才連忙走過去阻止,“你身上有傷不要隨便動,我們過來就好。”


    林皓有些不好意思的別扭,“我沒什麽大礙,是我媽非壓著我住院,我沒到不能下床的地步。”


    被“情敵”揍到不能下床,聽著就慫。


    盛綰綰阻止他下床後,滿臉的愧疚,“真的不好意思,你幫我忙,還被我連累了。”


    “沒事,”林皓心裏頭滋味複雜,但作為男人自然要往爽快的方向表現,“本來就是一場誤會,我一個男人挨幾拳沒什麽大礙,你別放在心上。”


    盛綰綰這才稍微的鬆了口氣。


    在病房待到差不多六點鍾,她打電話給爸爸說和晚安在外麵吃晚餐要晚點回去,兩人把司機也打發回去,在市裏逛街。


    晚安看出她心情不好,提議,“夏天快到了,不如我們去逛街掃貨?”


    “晚上,不想逛。”


    連平常最喜歡的逛街治愈係都不管用了,晚安隻能陪她壓馬路。


    安城很繁華,天還黑,路燈就已經亮起,各種漂亮的燈光也全都打開,等待著夜幕的完全降臨。


    等真的天黑了溫度降下去一點,兩人一前一後打了個噴嚏,對視一眼,雙雙進商場買了一件外套穿著,然後在裏麵找了個餐廳吃飯。


    盛綰綰嫌西餐廳人氣不夠,於是晚安拉著她去吃韓國烤肉,滋滋啦啦的聲音,各種極具人間煙火的味道撲麵而來,顯得很熱鬧,很有人氣。


    吃烤肉這種事情不夠優雅,晚安沒有盛綰綰的動作來得嫻熟自然,讓她烤一塊肉顯得想讓的吃力,而且可能並不會全熟,調料灑的也不那麽恰當。


    幾個回合下來,還因為裹著菜葉和肉一起塞進嘴裏,她平常吃飯習慣了斯文秀氣很少這麽吃,差點因為塞不進把新買的外套給弄髒了。


    盛綰綰看著她,很嫌棄,“你真的是……”


    晚安委屈,“還不如陪你吃火鍋呢。”


    盛綰綰,“……”


    她把外套脫下,勒起袖子,“好了大小姐,你別委屈,我來烤你負責吃,ok?”


    “ok。”


    盛綰綰邊弄邊跟她聊天,“我看你以後隻能找個門當戶對跟你一樣裝一逼喜歡吃西餐的。”


    “不要,我喜歡吃中餐,我要找個會下廚的男人。”


    “那你真是很難嫁出去了,就目前而言要能供養得起你的衣穿住行那必須得是個有錢的男人,30歲往上差了一輪你估計得叫叔叔太老了,30歲以下的男人還來不及大有成就除非是富二代,有老爹的江山做鋪墊,顯然能做得一手讓你看得上的菜的富二代——屈指可數。”


    晚安淡定,“沒事,以後我拍電影,我賺錢,大不了我養個長得俊的廚子。”


    盛綰綰,“……”


    “薄錦墨會下廚嗎?”


    “好像……不大會吧,我沒見他下廚過,我家傭人那麽多,他會也輪不到他。”


    晚安把口中味道不錯的肉咽下去,喝了口飲料,搖搖頭,“我就不懂你,他除了長得特別的好看,外加特別的會賺錢,到底還有什麽地方這麽招你這麽待見的,親了人不敢認,簡直慫。”


    盛綰綰哼了又哼,“別說他,今天是我認識他以後有史以來最惹人討厭的一天。”


    “好,不提。”


    把烤好的肉夾進晚安的碗裏,然後又扔了一塊新的下去,一手翻滾一手托著腮,“說起會做菜的富二代,薄錦墨那最好的哥們好像很不錯。”?晚安默。


    不提薄錦墨,就提起他最好的哥們了嗎?


    她邊吃邊含混的道,“是嗎?”


    “唔,好像在我們這麽大的時候,父母因為空難過世了,一個人沒爹沒媽的在國外生活,下廚是生存技能的基本,顏值極高,他爸媽的公司也已經搶回來,這兩年都穩定下來了……可惜他有喜歡的人,不然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們湊一起多好。”


    晚安,“……”她默默的瞧她,“我知道,你說顧南城麽,但是我記得你之前總是說他壞話來著。”


    “可能他喜歡陸笙兒這個太討厭,客觀來說還不錯啦……至少跟他在一起能像我一樣捧著你,你要知道你也不好嫁,還裝淑女裝名媛,你是打算一直裝下去,以後裝一輩子還是婚後給你老公一個驚喜?娶了個名媛還附贈小太妹?”


    晚安,“……你是在吐槽我不會烤肉嗎?”


    “我在說你的終身大事,我失戀了。”


    “我知道顧南城,我跟他有宿仇,你別提他。”


    盛綰綰看她一眼,“那好辦,他過幾天回國了,你要報嗎?我早跟你說過了,記仇不痛快的是自己,要報了才舒暢。”


    晚安,“……”


    兩人吃了一個小時差不多兩個小時,晚安才扶著牆挪出門,她看了眼沒吃什麽東西的盛綰綰,嘀咕,“你一定是居心叵測,想害我比你胖,晚上吃這麽多肉……”


    盛綰綰睨她,“我伺候你這個不會烤肉的,你還要怪我吃得沒你多?”


    “咦,”晚安半個小時前打電話給自己家的司機來接她,出了商場的門正巡視停車位上的車,卻眼尖的看見一輛奔馳gl,“那個……是薄錦墨的車?”


    正說著,車裏的人好像也看見了她們,駕駛座的車門被推開,男人冷峻頎長的身形從裏麵下來。


    果然是薄錦墨。


    不過晚安看見了,盛綰綰自然更早一步的看見了。


    “一定是你爹吩咐他出來接你的,你要跟他一起回去還是等我家司機來了一起送你回去?”


    盛綰綰沒吭聲,就冷冷的看著那朝她們走來的男人。


    薄錦墨麵色平淡的走到她們的麵前,平淡的開口,“時間很晚了,你爸不放心你,叫我過來接你,上車,回去。”


    盛綰綰錯開了他的視線,直接看向了停車的地方,話是對晚安說的,“晚安,既然你家司機還沒到,那你跟他一塊兒上車,讓他待會兒先送你回家。”


    說罷就邁開步子朝著停車的地方走去。


    晚安看向薄錦墨,她可不會認為說讓他送,這男人就真的會送。


    薄錦墨也漠然的轉了身,一個字都沒說,跟在了她的後麵。


    上車後,車內死寂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好在薄錦墨的確是朝著慕家的方向開。


    車停在慕家別墅的大門外,晚安手正要去推車門,忽然像想起什麽一般,回頭看她,聲音在車內響起,“綰綰,明天放假,不如你今晚住我家好了,明天我們去市裏看電影,林皓應該也可以出院了,我們再請他吃個飯道歉。”


    盛綰綰還沒出聲,前方的男人就淡漠的回絕了,“她今晚要回去。”


    晚安懶得理他,“待會兒跟盛叔叔打給電話就可以了,反正你在我這裏他也沒什麽不放心的。”看了眼前麵的男人,她又爬過去湊在她的耳邊道,“你都說昨晚他摸你胸還差點把你……這麽晚了,他要是把你帶什麽什麽小樹林去你叫破喉嚨都沒人救你。”


    盛綰綰,“……”


    顯然,薄錦墨是能聽清楚每個字的,他仍是麵無表情,鏡片下的眸逐漸眯起,冷得泛光。


    盛綰綰雖然不認為這男人有膽把她帶到小樹林去,但是晚安的提議她還是覺得不錯的。


    失戀了,她需要嗨,明天去逛商場,換季了。


    於是她點點頭,“好,走。”


    正想打開這邊的車門,一下沒打開,她沒在意,繼續,還是打不開,她蹙眉,想走晚安那邊下車,才發現晚安在她答應後已經下了車且順便帶上了車門。


    然後,車門被鎖死了。


    盛綰綰大怒,“薄錦墨,你幹什麽?”


    他清清淡淡的回答,“回去。”


    “你聾了?我今天住這裏。”


    “你爸叫我帶你回去。”


    盛綰綰鬧著要下車,薄錦墨充耳不聞,不疾不徐的發動引擎,倒車。


    手機響了,是晚安,“怎麽了?你不是住我家嗎?”


    “他把車門鎖死了!”


    晚安,“……”就幾秒鍾的時間啊,他能掐著正好把車門鎖死。


    “他不是真的打算帶你去小樹林吧。”


    盛綰綰看了前麵開車的男人一眼,冷笑,“他敢!”


    晚安默,“那你先回去,到家了給我打電話。”


    薄錦墨應該不會吧,她開個玩笑而已,他真敢對綰綰做點什麽,最好的結果是被逼著娶綰綰,要是綰綰不接受……那他沒了喜歡他的盛綰綰,沒了盛家養子的身份,陸笙兒估計也不會要他了。


    他看上去,可不是會精一蟲上腦的男人。


    車勻速行駛在路上,兩邊都是橘色的車燈。


    手機叮的一聲,盛綰綰低頭查看短信。


    【突然發現我想象不出薄錦墨在床上的樣子。】


    盛綰綰,“……”


    她發了個斜視的表情回去,【→_→你真是外表端莊內心猥瑣的女人。】


    【沒,我隻是腦補了一下他可能對你行凶,發現畫麵不好腦補。】


    盛綰綰撇撇嘴,回憶了下昨晚在停車庫的場景。


    直接在室外在車頭都能興奮得起來的男人,有什麽不好腦補的,他勢必是一個字不說直接脫衣服做正事,而且,會很凶。


    皺眉,抬頭看了過去。


    他還是穿著今天早上的襯衫,深色係,一絲不苟沒有絲毫的褶皺,熨帖的不像是穿了一天,黑色的短發,如果不戴眼鏡,五官和輪廓會顯得更為淩厲。


    他這個男人有一身冷漠到幹淨的氣質。


    像是水至清則無,沒有七情六欲,連情一慾的痕跡都很少見,克製到可怕。


    大抵是注意到她的視線,薄錦墨淡漠的吐出一句話,“準確來說,我不是不敢,隻是沒興趣。”


    盛綰綰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她回晚安的電話裏說的那句“他敢!”


    她冷嗤,“你敢?你連親我一下都不敢承認,你有種強我?”


    ---題外話---第一更,六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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