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兒看著她,聽到這句話,非但沒有喜悅,臉色反倒是愈發的難看下去,幾乎是尖聲叫道,“你什麽意思?”


    心頭莫名的湧出恐慌砦。


    晚安低頭,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路有很多條,你也可以不選我給你鋪的這一條,畢竟,盡頭不會有繁華簇錦,白頭偕老。”


    陸笙兒還想質問她,困意陣陣襲來,她幾乎是不可置信,“你真的下了藥?”


    晚安笑,“我不是告訴你了?”


    幾乎是出於對這個女人最本能的警惕,陸笙兒站起身就想離開。


    “不用白費力氣了,我既然把你騙過來,又給你下了藥,又怎麽會讓你就這麽輕易離開呢……噢,他發短信叫你來的,你連你的經紀人都沒有告訴吧,是不是?”


    陸笙兒是女人,體力意誌原本就不比男人,很快的睡死過去了。


    淩晨五點,天幕的墨色被泛著的白色染成了深藍。


    “該走了,薄錦墨不比常人,會提前醒來。鰥”


    她眼眸動了動,“弄好了麽?”


    “現場……就那麽回事,不過,沒有真的發生過的事情,他不會有一點印象,單憑一個現場,他未必會相信,而且陸笙兒如果說……是你……”


    “是我?她敢這麽說麽?”


    是她,她敢讓薄錦墨知道她下這些心思,讓他知道她們之間有什麽仇怨這麽深,她不敢的。


    何況,那個男人已經開始懷疑了。


    晚安閉上眼睛,淡淡的笑,“我賭,他們沒有睡過,我也賭,機會擺在眼前,陸笙兒不會放過的……嫁給薄錦墨是她的執念了,這是她用人命換來的,就算知道這是一個陷阱,她也會下去的。”


    “那你真的要讓薄錦墨娶她嗎?”


    晚安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將窗簾用力的拉上,勾著泠泠徐徐沒有溫度的笑,嗓音輕的飄渺,“真娶了,那不就如了她的願麽……既然是她的願,我又怎麽會讓她如?”


    撿起擱在茶幾上的手機,她又看了眼那張緊閉的門,輕笑,“你是不是還想知道,既然下藥,為什麽不幹脆下點的能讓他們真的滾一晚的藥?”


    “那樣有風險,萬一他哪個瞬間清醒了就前功盡棄了。”


    沒有完全睡死過去來得保險,好操控。


    “你說的也是,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她低頭,手指滑動著手機的屏幕,花團錦簇的婚紗便出現在眼前,淡淡的笑,“她既然沒得到過這個男人,我為什麽要幫她得到……薄錦墨啊,認識這麽多年,我多少是了解一點兒的。”


    他能死守一個承諾那麽多年,原則自然是很難觸動。


    “這早就不是一個上了床就應該走入婚姻殿堂的年代了……有沒有真的發生過什麽不重要,等天亮了,有陸小姐的反應就足夠了。”


    隻要四年前的事情他不知道,陸笙兒對他來說,還是親人,責任,承諾。


    他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她就要讓薄錦墨明知而困死在其中。


    她就要讓陸笙兒帶著越來越多的惶恐和不安,走完這條路。


    她就要讓這些情分,一點點的,消耗幹淨。


    “處理完監控,再通知記者,走吧……對了,還可以放個消息給麥小姐,聽說她最近失戀了,脾氣很差勁。”


    “薄錦墨快醒了,顧南城應該也快醒了。”


    “嗯,我知道了。”


    ……………………


    回到車上,晚安閉著眼睛趴在方向盤上。


    忽然之間,源源不斷的疲倦從身體的最深處綿延的溢出,將她整個人淹沒。


    報複沒有快感,隻有無趣。


    無趣,無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明知一件事情,無聊,沒有什麽意義。


    卻又沒有其他的途徑可以紓解。


    墓園。


    從天色逐漸的亮起,再到暮色降臨,即將重新歸於黑暗。


    墓碑前的菊花似乎也不如早晨盛開時。


    腳步聲由遠至近的響起。


    顧南城在距離她兩米的地方停下,他身上穿著一件經典款的黑色風衣,晚風襲襲而過,微微的吹起衣擺。


    他墨色的眸如霧靄蒙蒙的深淵,望著那站在墓碑前的女人,她穿著淺灰色的風衣,卷曲的長發飄飄,遮掩著臉龐,隻能看到側身,溫涼,冷豔。


    顧南城低低淡淡的道,“你知道這些隨時都可以,隨時都會,終止麽?”


    她輕笑,“我當然知道。”


    他笑意綿長,全然沒有一絲的溫度,微微低啞,“晚安,你已經沒有一點真心了是麽。”


    那淡淡的嘲弄,隻是不知道在嘲弄她,還是他自己。


    真心?


    她看著墓碑上的那張笑臉,明豔逼人,仿佛還在眼前,不過昨日。


    “對不起。”


    女人的手伸進風衣的口袋拿出手機,側過身望著他,將手臂伸直,手機遞了過去,“你的手機,還給你。”


    顧南城沒有接,他眼眸裏蓄著冰涼的笑意,“從一開始,你就是這樣計劃的?”


    “沒有,不是,”她微微的笑,對上他的眼睛,“發現你愛我,所以仗著你愛我。”


    收回視線,手臂也跟著垂落下去,她重新看向麵前的墓碑,“顧南城,現在你看清楚了,如今的我是什麽樣的女人。”


    極低極深的笑從男人的喉間溢出。


    他似乎是覺得諷刺,又仿佛隻是單純的覺得好笑。


    在一寸寸籠罩下的黑暗下經久不息,那樣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墓地卻顯得很刺耳。


    又或者,是在她的心上顯得很刺耳。


    顧南城朝她走去,在她的身側停下,“你應該很少來看她,”他低低緩緩的笑著,“你需要她,和她的死來提醒你什麽,嗯?”


    她眉眼不動,唯有睫毛扇了扇,回笑,“像你想的那樣。”


    “那你非要做到這個地步?”耳邊響起男人的低吼,下一秒,她的手腕就已經被生生的扣住,陣陣劇痛而來,“慕晚安,你為什麽非要做到這個地步?”


    他太用力,痛,是真的痛。


    顧南城居高臨下,盯著她微微縮起的瞳眸,笑出聲,“疼了?隻是這樣,你就疼了?”


    她望著他英俊的臉,以及被陰鷙淹沒的眉眼,反問,“為什麽不疼呢?”


    “你還有心有肺嗎?”


    女人抬頭看著他,唇畔抿出極淺的弧度,“你這麽生氣,看來是很順利了,”


    顧南城慢慢的掐上她的下顎,漠漠的笑,“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替你提前結束這些,我也可以直接狠心永遠把你鎖死在我的身邊,嗯?”


    他望著她的臉,又跟著淡淡的笑了,“我又忘了,你都知道,隻不過不在意,你也不是沒有心肺,隻不過你在意的那些,都已經越過黃泉之界。”


    隻不過,總有些是例外的,比如——七七。


    最後,男人收回了手指,“晚安,你真是狠。”


    她不在意他,一點點都不在意。


    嗬。


    ………………


    晚安被他帶回南沉別墅,他一言不發的把她拖曳上車,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也不曾看她一眼。


    等回去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七七和冷峻都已經吃完了飯。


    傭人望著男人前所未有的淡漠冷峻的臉色,莫名的覺得不安,“顧先生,慕小姐,吃完飯了嗎。”


    他的手攥著她的手腕,沒有留給她任何的掙紮的餘地,隻要她用上些許力氣,他便會加重力道,也不在意她疼不疼。


    顧南城瞥她一眼,冷漠道,“沒有。”


    “噢……那我這就去準備,顧先生慕小姐稍等。”


    “嗯。”


    晚安被他拽到了臥室,他氣息清冷,淡漠,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洗澡,不用我說。”


    她沒拒絕,隻是抬首看著他,隨口一般的問道,“你還要繼續讓我留在你的身邊麽?”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男人勾唇笑她,泠泠的俯視,“利用完就想脫身,晚安,這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嗯?”


    他花了這麽多的時間,金錢,耐心,感情。


    不過是為了得到她。


    晚安沒說話,安靜的脫去外套,打開衣櫃拿衣服,抱著睡袍往浴室走去。


    顧南城看著她的背影,薄唇掀起極其淺薄的弧度,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這段日子以來,你有沒有想過要在我身邊留下來,哪怕是為了七七。”


    她的手落在浴室的門把上,不一會兒,兩個輕輕嫋嫋的字被拋出,“沒有。”


    顧南城看著她進去,光線在他的臉上落下一片陰影,明暗交錯。


    回到書房,頎長的身形立在落地窗前,一隻手插在褲袋,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悠遠的眼神望著被夜幕籠罩的前方。


    他淡漠開腔,“昨晚失約了,抱歉。”


    韓梨的聲音在那邊相當的愕然,“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事了?新聞上的那些是真的嗎……不對,就算是真的,為什麽會有那麽多記者等著?”


    顧南城耐著性子聽她說完,方開腔,“麻煩你把今晚的時間騰出來,把地址發給我,九點鍾,我過來接你。”


    韓梨愣了愣。


    按照她所在編製的醫院,晚上她是不上班的,所以除非是特殊情況她晚上確實也沒有重要的事情。


    隻不過電話那頭的男人一口一個麻煩,分明就已經是接近命令了,稍微顯得客氣的命令。


    雖有些不適,但她沒表現出來,隻說好。


    精神科的醫師也是人,也需要賺錢生活養家,何況本來也算是她


    職責所在。


    掛斷了電話,他又一個人在窗前站了良久。


    末了,將手機扔上書桌,長腿邁向臥室。


    他沒進去,隻是半倚在門框上,看著已經穿好了衣服坐在單人的沙發裏專注擦拭著頭發的女人,“下去吃飯。”


    晚安看他一眼,沒說話,隻是站了起來,把擦頭發的毛巾晾回去,然後朝門口走去。


    顧南城轉了身,沒有等她,走在前麵。


    一前一後的下樓。


    安安靜靜的吃飯,一張餐桌上,如果不說話的話,基本是不會有任何的聲音的。顧南城隔著一張桌子望著她。


    女人的頭發沒有完全擦幹,顯得濕漉漉的,隱隱間似乎還能聞到發香,她低著頭,很安靜的吃東西。


    是壓根就不在意他把她怎麽樣,還是覺得,他根本就不會把她怎麽樣?


    哪怕她昨晚做了那樣一場戲。


    在唯一親手遞給他的茶裏下藥,也不過是為了拿到他的手機。


    也是,他漠漠的想,他能把她怎麽樣?


    明明一點胃口都沒有,還要來看著她吃飯。


    腳步聲響起,有傭人很快的進來,“顧先生,有客人來了……是薄先生和陸小姐來了。”


    晚安握著筷子的動作頓住,抬起眸,不期然的撞進男人幽暗深邃冷沉的眸裏。


    顧南城沒什麽表情,淡漠的道,“把你的飯吃完。”


    說罷便扔了筷子,起身,椅子的櫈腳和地板摩擦出尖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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