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心髒重重的擰起,繃得快要斷的神經幾乎來不及或者沒有任何的時間思考,踩了一腳刹車。


    還來不及看後視鏡,瞳眸深處倒映著那輛不斷逼近的車。


    踩下的刹車驀然鬆開,她咬唇,再度的踩下油門,用力的幾近瘋狂的按下喇叭。


    刺耳的聲響引起周邊無數人注意,但是慢慢的行走在的一邊的黃色出租車也並沒有在意。


    幾秒鍾之後,巨大的撞擊聲響囡。


    那輛黑色的轎車以極快的車速將那輛黃色出租車撞出了橋梁的防護欄之外,沒有任何防備的掉了下去。


    黃色的出租車受到撞擊的重力,往側斜去,抖了抖,然後直接消失在水平線的視野裏鯴。


    江水洶湧澎湃,卻仿佛還可以聽到重物落水的聲音。


    緊跟著,那輛黑色轎車毫無方向感一般胡亂的橫衝直撞了幾下,車頭最後撞上了前麵的防護欄,停了十秒鍾左右,忽然又發動了車,以極快的車速離開。


    晚安臉色雪白,隻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都涼了下去,徹骨的寒意襲來。


    大腦完全沒有反應和思考的空間和能力,她踩油門就想追上去,可是視線無意中看到後視鏡,恰好可以看到後方那一團蔓延著的鮮血從包圍著的人群中逐漸而緩慢的溢了出來。


    觸目驚心。


    她看著因車速過猛造成的力道而被撞壞了的防護欄,以及本來沒多少人卻迅速的聚集了過去的人群,擴張而無神的眸冷得仿佛結了冰。


    整個胸腔處都空蕩得可怕。


    發動了車,素手將方向盤一下轉了很大的弧度,白色的奔馳離弦一般。


    她什麽都顧不得了,她甚至冷靜的想,以她的車速,她一定可以追上。


    就像剛才,如果她沒有撞到人踩了一下刹車——說不定她就成功的衝過去了。


    她可以用她的車攔下。


    那麽……


    橋的尾端,交警和景點負責的保安人員已經擋在那裏了。


    ……………………


    八月四日在同一地點發生兩起重大車禍事件,尤其是其實一起牽扯到正在火熱上映的電影的導演的慕晚安,幾乎引起了全民關注。


    據當時目擊者所言,兩起車禍皆是性質惡劣,被害者也同樣傷亡嚴重,一起連人帶車被江水帶走,另一起近距離的傷人同樣傷勢嚴重。


    而且尤其是令群情激憤的是,兩起車禍事件肇事車主皆試圖逃逸,隻不過其中一個被當場攔住,另一個則在第二天早晨才警察局自首。


    借著電影的影響力,這件事情在新聞和網上都迅速蔓延開。


    晚安因涉及的開車撞人蓄意謀殺再加逃逸被看押。


    事情發生後的兩個小時,嶽鍾第一個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依然戴著那副金色的邊框的眼鏡,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嚴峻,“顧總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慕小姐,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辯護律師,我希望您能以最大程度的相信我,信任我。”


    晚安的狀態讓嶽鍾不安,她整張臉蛋都是沒有血色的,雙眼亦是無神得厲害,仿佛三魂七魄少了一半。


    嶽鍾皺皺眉頭,用安撫的聲音道,“慕小姐,您先別慌,這件事情雖然不大樂觀,但是還沒有到定論的時候。”


    她抬起眼眸,蒼白的眉目很平靜,“我想知道那輛掉下江的車怎麽樣了,人找到了嗎?活著嗎?”


    嶽鍾挑挑眉,有些不解但還是回答了,“還在打撈,不過這麽長的時間了,生存的可能性不大。”


    生存的可能性不大。


    她有很久沒有說話,久到嶽鍾以為她不準備再開口。


    晚安卻再度出聲了,“撞人的車找到了嗎?”


    嶽鍾皺皺眉頭,“還沒有,警方還在找。”


    然後,她就又不說話了。


    嶽鍾不得不提醒她,“慕小姐,有幾個問題我要問你。”


    她點頭。


    這種顯然不在狀態的樣子讓嶽鍾一開始就感覺到了棘手,他不得不加重語氣,沉沉的問道,“慕小姐,你知道被你撞的那個女人到現在還在搶救?我派助手去醫院問了,失血過多,全身上下多處地方骨頭斷裂,內髒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能不能搶救過來都還是未知。”


    嶽鍾盯著她蒼白無物的臉,繼續道,“我們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從現場調出的錄像上來看,慕小姐,是你開車故意撞上去的。”


    他說這些沒有別的原因,隻是希望引起晚安的重視和振作。


    晚安的睫毛顫了顫,沙啞的出聲,“我不是故意撞的,”她頓了頓,幹澀的道,“我想見薄錦墨,你能幫我聯係他嗎?”


    她現在的情況,除了顧南城人不在國內能派律師過來見她,她沒法聯係外麵的人,或者見麵。


    嶽鍾皺皺眉,“恐怕不能,我聽說陸小姐今天被一個所謂


    追求者糾纏,還發生了事故失足從樓梯上摔下來——導致手上的舊傷複發。”


    手上的舊傷……


    晚安臉色又白了一層,想冷笑隻是笑不出來,黑得恐怖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嶽鍾,“就是當年她被綰綰推下樓梯的時候……傷的那隻手嗎?”


    她真是下得一步好棋啊。


    陸笙兒自小彈得一手好鋼琴,原本是前途無量卻因意外受傷而再不能彈琴,所以之後才會轉而進軍演藝圈。


    雖然尋常看不出什麽異樣,在美國接受治療後也能正常生活,但是大大喪失了靈活度。


    對於這件事情,對於她的手,薄錦墨愧疚到極致。


    嶽鍾點點頭,“不是很清楚,好像是這樣的。”他心理暗道姑奶奶,忙你的事情都來不及他怎麽還有心思去關心別的,“不過顧總的飛機今晚應該能到,您有什麽事找顧總應該是一樣的。”


    晚安仿佛有些遲鈍的點點頭,“好。”扶著額頭,喃喃的問道,“你說簡雨傷的很重,還在搶救?”


    “之前是送到當地的醫院,因為傷情過重,現在已經轉到大醫院,情況不樂觀,慕小姐,監控器上顯示是你直接朝她撞上去的……”


    晚安現在的思考能力為零,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空蕩蕩的,冰涼至骨的狀態裏,手指用力的摁著自己的額頭,有些語無倫次,“我……我當時以為她會躲開,她可以閃開的……我警告過她叫她讓開了。”


    時間就那麽十幾秒,她警告過一次了,理所當然的以為她會讓開。


    她當時直接把車速提到了最高,需要打大約六十度的彎,簡雨正慢慢的往一邊走。


    她不知道,車是怎麽撞上去的。


    “你當時知道撞到人為什麽不停車,不是,你停了,監控裏顯示你停了兩次,然後開車離開。”


    肇事逃逸這一項情節更加惡劣,上法庭的時候法官無法忽視這一條。


    她為什麽停車,又為什麽開車離開。


    晚安抬眸看著嶽鍾,漆黑空洞,輕輕的道,“因為陸笙兒她瘋了,她把綰綰的車撞下了江裏,所以我要開車過去,所以我要追。”


    嶽鍾臉色變了變。


    他原本覺得這個案子雖然棘手但是不算最棘手的,他雖然不能保證慕大神完全無罪,但是隻要簡雨被搶救過來,顧總能封她的口讓她說該說的話,加上輿—論引導,從輕量刑不是很困難。


    但如果慕大神說的是真的……那牽扯到的就太深了。


    沉默下來有好幾分鍾的安靜。


    嶽鍾最後道,“這些事情我會再去調查,也會和顧總商量,你別太緊張,刑事犯罪無法保釋而且顧總本人沒有回來,但是這裏麵自會打點好,隻能暫時先委屈你。”


    “我不委屈,不管為了什麽,我是撞了簡雨,”


    她漆黑的眸靜靜的,仿佛空洞無神,又仿佛全然都是墨色,“嶽律師,我求你,跟薄錦墨說也好,跟顧南城說也好,跟警察說也好,幫我把她找出來。”


    很久很久,她又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嶽鍾起身,想寬慰她,“慕小姐,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能說明車上的是……”


    “我知道,”晚安打斷他,一字一頓,“我知道是她們。”


    像一場噩夢。


    突如其來,毫無預兆。


    所以晚安總希望,她真的隻是做了一場噩夢。


    睜開眼睛,一切都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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