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曹操目光一掃,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重話了?旋即給他們重新鼓氣,補上希望:“不過就算這樣,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陛下亦會重爭天命,我等無需杞人憂天——天塌確實可憂,但我們沒有資格去擔憂,恪盡職守做自己工作……慕之,你這太守當得還平穩不?”


    曾慕之說:“青製剛剛在此處建立不久,與別州匯集起來的力量還在對接,而且工坊興起的變化滲透未深入農村,但整體上已經整合順利,可為接下來繼續同化做準備,下官為此特來迎接曹總督……”


    “你也知道我是新任命的信風巡督,檢察你們地方,你這郡守不回去好好幹活?留在此地幹什麽?”曹操麵無表情。


    和那些謹小慎微的官吏不同,曾慕之作批漢人出身的郡守也不害怕,甚至腆著笑臉:“下官這不是來求增派人手麽?本地真人不足,地氣網絡揮有折扣,衝撞時地氣一旦紊亂震蕩,死亡率隻怕會很高。”


    “盡人事,聽天命。”


    曹操擺擺手,冷冰冰瞥一眼遠處,又笑著說:“天命之下,當生者生,當死者死,僅僅這樣!”


    “總督殿下教訓的是。”


    曾慕之是有準備,他牧守一方還是很盡責,恭謹回應:“不過因缺人,而且黃脈雖移交,在郡縣裏的力量和影響還是很大,地方流言甚多,人心有些不穩,這些隻能徐徐清除。”


    “有些事情來不及調整穩定,人事也難以盡全,尤其祭祀方麵銜接力度不足,對地氣鎮壓任務完成的就不太好。”


    “地氣麽……”


    曹操沉吟起來,對這核心問題不好甩手不管,最後說:“你去前麵帶路,我去你現場地方上看看祭祀情況,如果各地巡查反映上去情況普遍,你這裏又個解決的話,就有可能成一個範例……”


    “多謝支持!”


    曾慕之得了上麵資助,欣喜去了第一線,他走時驚鴻一瞥,也見到後麵青春姣好的紅衣少女,過去印象中這紅衣少女是曹操……或者說曹操奪舍這具身體的女兒……


    等過於稠密的周圍人清空了,嚴之梅策馬靠近,輕輕諫言:“父親如果擔心禁止流言,穩住人心的問題,光是殺是不頂用。”


    “那要如何?”曹操對這女兒一向很遷就寵愛。


    “獎勵他們進入仙天避難權力,當容不下這許多,隻是瞄準每個家庭的孩子……建議登記子女。”


    嚴之梅說著,神情自然而然:“基本上,父母為了兒女什麽都能做……就算父親凶名在外,但對女兒也是好的沒話說,甚至比曹彰、曹丕幾個兄長還好。”


    曹操勒住坐騎,轉看了她一眼,神情似笑非笑:“之梅你知道此事……有多久了?”


    這少女神情頓時有些羞赧,覷著左右騎士們都避得遠遠,她才暗中傳音:“以前就頗得二位兄長關照,半個月前見到他們出現在後院,丁姨娘和卞姨娘沒有瞞我他們的身份,那父親的真實身份也呼之欲出了吧?我甚至覺得其實母親……她也早就知道了,父親並沒有刻意瞞著,隻是在潛移默化同化著我們,不是麽?”


    “那你現在知道了,感覺如何?”曹操微笑問,非常和藹的樣子,誰也看不出他內心在想什麽。


    “還好啦,原本有點點困擾迷惑,習慣了心中也放下了心,真的!”


    嚴之梅舉起袖子,顯著漢風文化元素的翠竹枝葉紋飾,她非常聰敏而且神情認真:“母親說,至少在我這一代就已經是漢家貴女,其實我覺得像母親那樣淑女也不錯啊。”


    “你覺得好,便是好……以後休言淑女,今天我就和你說,你已經是我曹家貴女,管別人眼光做甚。”


    曹操撫了撫她的手背,心中十分滿意,帶她們去東荒,為的便是國野體係同化便利,不止是在主君麵前自汙降低威脅——這點在如今作用已經越來越小了,更重要就是複仇!


    嚴慎元,嚴老匹夫,我這身體原主……你好運地已經形神俱滅,若非如Δ目睹今日這幕,汝妻子,我養之!


    感覺如何?當年暗麵奪身辱妻之仇,至此雙倍奉還!


    至於複仇之際是否傷及無辜?


    曹操才不理會,所謂‘寧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現在躬為漢運治臣,消去不少年輕時桀驁氣性,但基本性格還是一貫不改,而且他覺得自己沒什麽壞事,沒見她們母女對現狀都挺滿意,總比流落在外要好的多……那極有可能湮滅在天地大衝撞中,無疑她們還是做出了選擇。


    “這也是你娘的意思?”


    “嗯,她其實也是真心喜歡父親你的,隻是一直有點顧慮……我需要改姓麽?”


    “無需改姓,族裏淵源兩支分別記錄就可,至於顧慮這東西,府內下人誰在背後閑話,直接殺掉,你們就無需困擾。”曹操理所當然地說著。


    如此草芥人命態度,因陽化漢人基本上各據要職,做仆人的都是土著轉化,雖在法理上已經是漢國子民,但在他這種堅持國野體係的漢族傳統精英來看,除收納淑女便於轉化,其他的連六十年時間都不到,沒個同化三代都不算自己人!


    “父親又說胡話了,您上次睡夢中拔劍殺了個親信仆從,就已經很嚇人,都沒人敢去服侍保護您了。”


    嚴之梅皺了皺小鼻子,她可不想為點小事就見血,又有點終於將事情說開了的放鬆開朗,對著他嫣然一笑,就回到馬車上,自去陪她母親秦婉兒。


    曹操微笑目送愛女離開,對她的擔憂渾不在意,自己都已經晉升真仙,還要服侍保護幹什麽?


    、而且那土著敢仗著府中接觸消息便利,私下裏高價出賣漢國消息給黃脈,算個鬼的親信,隻是適逢五脈新天庭和諧期間不宜鬧大,幹脆隨手一劍睡夢殺。


    ……後麵馬車上,少女掀簾進去,與她麵容相似,更成熟聰慧的貴婦人,目光有點緊張看著女兒:“你父親有說什麽……”


    “沒有啦,娘親您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生。”


    嚴之梅上前抱著她的身體,輕輕說:“其實我從小給養大,就最清楚了,父親並非完全無情,甚至可以說對待家人是很照顧,既已經將我們當做家人,那我們以後也不需要再害怕什麽了。”


    秦婉兒鬆了口氣,輕聲道:“那是真正接納我們,讓我們可以歸心……整個漢人族群都在整合歸心以建立基礎準備新一輪擴張,還是女兒你看得清楚,是得這時提出,過了這道坎就沒機會了……”


    至於曾經的嚴慎元……


    她們都不願意再回想那個給妻女帶來災難的名字。


    這世界的人道世家相互政治聯姻很常見,像是嚴家與秦加的結合不過其中之一,但鬥爭中相互傾軋也是非常嚴重,失敗者的下場往往很悲慘,而且沒有任何希望,單就這一點長年的絕望就足以點滴磨滅心中殘餘情份,秦婉兒隻是為了守著女兒而強撐著,她直到今天才看到了曙光。


    至於女兒嚴之梅則是同化的典型,小姑娘時就隨遷來到東荒,十年下來已經給同化習慣了漢女的新身份,更是對過去嚴慎元的印象都模糊了。


    偶爾深夜夢回之際,嚴之梅睜開眼睛都是這一張男子麵孔,習以為常之下,甚至覺得反正現在的父親已吞並融合了所有,就像是兩域的對撞融合成新世界,兩條河匯流成一條新的大河。


    人心的匯流,與水的匯流一樣,都是除非汽化否則不可逆,無論匯流結果是以誰為主,都已經不複過去,而開啟新的篇章……這過程中或許有些事情難堪些,但她有時候換個角度去想,覺得作為一段磨難考驗也並非不能接受。


    有時她還會勸說憂鬱的母親,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人活著本就不易,又有仇家妻女的糟糕出身,能這樣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隻要她們母女倆不想尋死,那就隻有認命之後再往前看。


    現在,陰影終於褪去,想來不要多久,她們就會擁有獲得承認的身份了。


    一場巡查,乘興而來,同樣乘興而歸。


    在回路上,曹操默默看著,思量半晌,微歎一聲,看了看天,陰得很重,雲壓得低低,他成了真仙後,才更理解力量和知道的真諦。


    一方麵,青製其實就是以更低成本,更強凝聚力,把人道擰成一條繩,這進程不能算很慢,基本達成了漢王的要求。


    但是這種恐怖的人道力量,漸漸匯集的同時,世界的劫難,以更快的度在降臨著。


    “青製,是製度,非是神藥,無法立刻見效。”


    “至少得三年,才能初步見得效果。”


    “陛下,我們有三年麽?”這是詢問陛下時的情況,曹操還清楚的記得,漢王終露了寥寥的表情:“盡人事,聽天命。”


    是啊,成了真仙子後,曹操才感受到在恐怖可怕的世界力量在不斷靠近著,這是可以吹熄整個人道的力量。


    隻有在這時,漢臣才真正明白,誰在前麵遮擋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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