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霧氣,昏暗廣袤的大地上,風呼號著,遠處黝黝樹林暗影帶著不祥之氣,一道英魂直墜,閉目掙紮,持戟舞動,在和敵人做鬥爭。


    “道友請留步。”一個聲音自霧中傳來。


    呂布陡睜開虎眸:“大耳賊,還我命來——”


    “這又是何苦?”騎豹道人再度出現,見著歎息,一揮手,這英靈很是抗拒,但終是不敵,收入袖中:“師妹傳下天機,不日開啟封神,要我收集英魂上榜,就由你應這第一人了……”


    回直望洛陽城,一顆仙桃碧玉亭亭,細小青質光繭在樹心孕育,龐大根係蔓延開去,結成一張金色羅網負蓋著幽冥,理順異氣,點化靈脈,汲取營養


    似感覺到窺伺,一陣青光連綿成片,模糊視界,道人連忙避視。


    “此寶可怕,四年前栽種,就成這方世界核心,目前連我都無法靠近,絕非同階仙人能做到……”


    “這樣的天庭手段……聖人居能容忍下來?”


    一聲幽幽傳了過來:“它們中或有想法,通天教主就很可疑……按說獨立難支,它豈能逆天而行?我懷疑和上界妥協了……你家師父現在是什麽態度?


    道人一驚,皺眉想著:“師父正在煉化一個奇寶,叫封神榜,以切斷族脈,引英雄神魂上榜,我按命而行,不會有錯,師妹難道有別的想法?”


    “我是先天彩石宿主,應了大運,孕化當此時的聖人,身和下土天道相合,直接就恢複仙格,卻負著推翻此朝的大運……但說實在,這青桃樹一種,我就有一種心悸……”


    彩霧化作一個麗人,手持五彩石,氣罩全身,隻露出一雙美目:“牽涉到地脈,牽一而動全身,這桃樹有著域禁,限製真人以上的出手,除非設計使人燒毀,否則寸步難行。”


    道人對她說著:“怎不滅之?”


    “她不肯,我實壓不住她……”麗人苦笑,這聖人雖本身隻是與天地齊壽妖仙,但她和此界人族很有淵源,根底極深。


    道人皺了眉:“和土著一體兩魂,融合期還沒有結束?”


    “別急,就要結束了……”麗人眸子略恍惚,隻不知道最後誰勝誰負。


    她突笑起來:“師兄,這樣多年了,你不說點什麽?”


    “啊?”


    “再不說,怕是晚了……”她垂眸平靜等了一會兒,沒有出聲。


    道人盯著她,剛要說點些,一陣心悸。


    隻見她下半身霧氣散開,自腰腹下青色一片,顯出一條渾圓直立的蛇身。


    “女媧”道人心中一空,瞬間感覺生了什麽事,失聲急問:“師妹呢


    女媧盯著他,雙眸似寒似熱,微歎了聲,沒有出手,青色的蛇尾一甩,整個人就消失虛空不見。


    洛陽


    北宮,德陽殿,漢帝起居主殿,壯闊連綿,往日輝煌燈光這時有些消沉。


    何太後一身鸞服,放下暗信,麵容上就有些恍惚:“劉備真的連夜滅殺了一千西涼兵?”


    “太後,很多人都看見了。”下一個侍女回應。


    “還殺了董卓義子呂布?”何太後盯著她。


    侍女有些猶疑:“……聽說是。”


    何太後微微一歎,這是見識不多的宮女,遠比不上十常侍用著順手,自那夜回到宮裏,南北兩宮就陌生得不認識。


    宮殿被焚毀不少,舊人多不在,因袁紹來不急分辨是否太監,下令士兵凡是麵白無須的男子都殺光,宮女都被亂兵糟蹋許多,甚至幾個先帝妃子慌亂四逃時被……


    若非大儒盧植執戈趕到,把她自南北宮之間高架的複道長廊救下,她被宦官裹挾北逃時,也少不了遭遇兵劫。


    “袁紹逆賊,敢亂皇宮”她咬著銀牙,想了想,忍不住恨聲一句:“這董卓也是大逆,竟想行廢立之事”


    “母後慎言,慎言……”少帝在後麵聽得臉色白,許久又小聲說:“其實弟弟來做也……”


    何太後一驚,鳳眉微豎,按住口:“不要胡說,你懂什麽,這逆賊是瞧你弟弟年幼更好控製,吾兒萬萬不可氣餒,你是為娘希望,大漢萬民的希望……


    少帝點點頭,做漢家皇子實在是風險極高,自是自小明白權臣的套路。


    何太後不再多說,喚來幾個幸存宦官,開始寫旨。


    一種深深危機感在心裏徘徊,要是等董卓行了這廢立之事,還能留她這個太後,怕是一道白淩,一杯毒酒,這樣的事,漢宮中還少?


    “可恨三公九卿無一人能靠得上,都是廢物……”用了玉璽,又問:“你們誰見過劉備?”


    這幾個宦官原本都是小黃門,在宮中排名要到一百名以後,前麵大太監都死光,才被提拔上來,一時間哪敢再多嘴,隻是搖頭。


    何太後是個聰明女人,掃一眼就知道情況,暗自蹙眉,又把袁紹甚至死去的哥哥都咒了個遍,她一心一意把愛子扶到寶座,這時覺借力太多,而這些外戚派已是皇帝大敵。


    “算了,先君說的對,這時隻有劉家人才可靠……就按這樣下令,改遷騎都尉劉備為羽林中郎將,秩二千石,掌北宮禁軍三千人,令立刻回洛陽”


    太後平靜說著:“北軍中侯劉表監察北軍五營不善,改遷射聲校尉,縣尉張遼遷步兵校尉……”


    少帝靜靜聽著,屯騎、越騎、步兵、長水、射聲五營是北軍構成,分屯洛陽四周函穀、廣成、伊闕、大穀、轅、旋門、小平津、孟津八處關隘。


    因長水營兼並前漢胡騎營,達一千五百,加上保留屯騎營七百人,這兩大騎營多用胡人騎兵,以前南匈奴溫順並不用擔心,和漢朝驅趕北匈奴、勒石燕然山以來,幾將自己視作了大漢子民,但現在投效董卓,沾染羌風就危險了。


    越騎營七百漢家子,據說將領被董卓滲透控製,隻有步兵、射聲招募自三輔的步兵、射手,和羌人長年血戰,仇深似海,相對忠心……可惜人數太少了,兩營各七百人,加起來一千四百人,還抵不上長水一營之兵,漢家偏重騎兵後遺症這時就顯出來了。


    少帝繼承了光武帝劉秀以來皇帝傳統,長文學,善做詩,惜性格溫和,因此不被父親視作最佳繼承人,可人並不笨,明白是明降暗升,這樣城裏城外都有了布置,母親為了保護這個家,可謂煞費苦心了。


    總有一種不安在心裏,想起劉備拜別時的話,出口:“母後,我見過劉備


    “嗯?”何太後回看著兒子。


    “他那日拜別,鄭重說一句,他說……”少帝在母親期許目光中有些畏縮,還是努力回憶:“臣拜謝陛下隆恩,既告退,唯望陛下珍重……有事,盡可召臣,無有不應。”


    何太後怔怔聽著,一種靈光閃現,定了定神:“取地圖來。”


    “何圖?”宦官問著。


    “京師、三輔、弘農郡……”她凝神說著,都是司隸左近,想了想這一帶沒有出虎牢關,受著董卓的直接壓製,隻怕一時就滅,而沒有引援效果,還是補充:“三河,就是河東郡、河內郡、河南郡,還有穎川郡、朝歌郡、陳留國


    “陳留不是弟弟的封治麽?”少帝笑起來,陳留在父親時由郡改國,現在弟弟劉協就是陳留王。


    “陳留國地圖不用取了。”何太後板起麵孔,閃過名義上兒子,一陣厭惡,回教訓丨親兒:“皇帝不要輕佻,叫人看輕了。”


    見兒子唯唯諾諾,她暗歎一聲,想了想,又問宦官說:“東郡……哀家記得典軍校尉曹操,做過東郡太守?”


    “太後,確是。”


    “東郡還是太遠,就算了,就這些近,再給我找一份漢家全圖……”宦官四下奔忙起來,何太後見著微微欣慰。


    董卓雖吸收了北軍大部,權力膨脹極,騎兵優勢極大,有士大夫和豪傑瓜分的南軍扛著,又有漢宮衛士三千,雖未經上陣不堪戰,但是一支名正言順武力,讓董卓勢力還沒有到完全滲透宮禁……自己傳國玉璽在手,還是這個漢宮中,說一不二女人。


    “太後,這是地圖。”宦官將一幅幅小圖在幾案上攤開,將漢家全圖掛在壁上。


    她取過燈盞在壁下徘徊,在展開的地圖上看了許久,揉了揉酸脹眼,指著牆上一處:“就將劉備改調這裏吧。”


    蔥白玉指所落,顯著穎川郡三字,在燈燭昏黃光線映照中,往下延伸,是南陽郡、江夏郡、襄陽郡、長沙郡……豫州西部、荊州全境都展現麵前,廣大江漢平原,華夏滲透南方第一線,昔日春秋鄭國、楚國曆代先君開辟之地,先後成就霸業。


    宦官手捧旨章,站在光線陰影裏,墊著腳瞧清楚了,確認問著:“穎川郡


    “是穎川。”何太後有些疲倦說,其實直當虎牢關外的兩處,還有陳留國可選,但放劉備為國相,經營日久的話,就和陳留王搭了上一層聯係,不吉……而放郡就不同了。


    “是調任何職?”


    何太後盯了一眼:“當是太守,秩二千石,哀家現在連這點權力都沒有了?還是說把這奮起抗暴忠烈之臣,貶謫到六百石郡丞?”


    “這……”宦官一頭汗,暗忖這有,且不是貶謫。


    自漢和帝以下,宮中宦官都經過政事培訓丨知道光武以來隻在邊郡設二千石都尉專事軍務,內地各郡都不設都尉,直接由太守領軍,要平調,隻能是穎川郡太守,不會是穎川郡郡丞。


    可按規矩,不問清楚怎麽行?


    張讓這些忠心帝黨都投了河,自己這些小卒還不謹慎自保的話,誰知哪天就因一些原因犧牲了……


    道理是這樣,女人起脾氣來,是不講道理,瞧這宦官謹小慎微,就氣不順:“你們一個個跋扈時,連大將軍都敢害,現在卻這副樣子……”


    折騰了片刻,總算是少帝提醒,再不派人追上劉備,怕是趕不上了,這才讓何太後傳了這旨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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