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虎說道:“勞克爾是借了我們的錢蓋教堂的,平日裏還和我們經常走動,可以認為雙方關係密切,可是他竟背著我們在日本人辦的《順天時報》上刊登公開拍賣那把明月刀的消息,據此可以認定,他和日本人也經常來往,且關係更近。再說日本人是公認的無利不起早的人,他們怎肯放過這次機會?”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俄國人,聽說他們在極力拉攏蒙古的王公貴族,煽動他們從中國的版圖上分裂出去,這樣的利益他們怎肯袖手旁觀?我們目前隻是不知道這兩股勢力在做何打算,但是決不能掉以輕心。”


    張天豹突然插話問張尚武道:“我們一家總體上講是做生意的人,幹嘛對那把明月刀如此感興趣?難道也想通過它覬覦那座金山?”


    張尚武認真地回答道:“現在不論是我們還是古笑天,即使擁有了‘旭日’和‘明月’兩把刀,進而找到了那座金山,都沒有力量對它挖掘,我們做不到,古笑天也做不到,現在最好的辦法是繼續讓它沉睡,若能做到這一點,唯一的辦法是讓兩把刀繼續消失,或者分別存放在可靠人的手裏。”他片刻後又說道,“這件事情讓我趕巧碰上了,我們沒有不理不睬之理,否則日後對不起後代子孫。”


    張天豹鄭重地點了下頭,大體上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父親有一種責任感,一個普通中國人的良心讓他使然。原來父親在自己心目中隻是一個武林英雄,現在陡然上升到了民族英雄。


    張天虎問:“那個古笑天怎麽辦?誰也把握不準他會鋌而走險,至於他們能否得到‘明月刀’暫且不說,若被官府抓住,另一把‘旭日刀’也難說還能保得住,到那時局勢將一發而不可收拾。”


    張尚武考慮了一會兒對張天豹說道:“你再去古笑天那兒走一趟,就說我同意幫他搶奪明月刀,有關細節還需一起商量。”然後他又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張天豹最後說:“我這就去找古笑天。”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張天豹才返了回來,一臉的失望說道:“這個古笑天也真是的,不打個招呼就走了。”


    “出了什麽事情?”張天虎問。


    張天豹回答道:“我去了古笑天他們住的那家旅館,老板說我們走後不久他們也跟著走了,臨走前古笑天還告訴那老板,他們要從天津火車站坐火車返回南京。”片刻後又說道,“可是我趕去了火車站,並沒有找到他們。”


    張天虎高興地說道:“他們知難而退走了是上策,省得在這裏瞎摻和。”


    張尚武一臉狐疑地坐在那兒,半天後才說道:“那古笑天如果真的想走用得著特意告訴旅館老板嗎?他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用這樣的話搪塞我們,以消除對他的戒備,他極有可能換了個住的地方,還在打那把‘明月刀’的主意。”


    張天虎和張天豹都同意父親的分析,隻是天津是座大城市,人海茫茫,又有租界控製著不少地盤,去哪裏能夠找到古笑天他們四個人呢?


    張尚武又問張天豹道:“你了解古笑天他們在這裏還有別的關係嗎?”見對方搖頭,他又說道,“那就先這樣,若那四個人沒有走,估計勞克爾到達時他們還會露麵,到那時我們再視情況采取措施。”他最後又對張天豹說道,“你在這裏多住些時日,幫助我和你二哥應對那個勞克爾,我已打定主意,實在不行我就組織咱們形意拳的弟兄搶,總之對那吧‘明月刀’我也是‘誌在必得’。”


    古笑天的確沒有回南京,但也沒有繼續留在天津,兄弟四人雇了輛馬車來到了直隸吳橋,因為早就聽說這裏是個出豪傑的地方,不論男女老幼人人都會幾套拳腳功夫,且善於打抱不平。他們先找了家旅館住下,當天便和旅館的老板攀談起來,打聽武林人士的情況。這家旅館的老板姓劉,人稱劉大能,開旅館多年,見過不少世麵,也對這一帶的情況了如指掌。他感激對方四人的出手闊綽,對他們打聽的情況也以實相告,推薦了城南同宗的劉大鬆武館,並自薦為引薦人。古笑天準備了厚禮,帶領著其他兄弟三人跟隨劉大能奔城南而來。不知是劉大能的提前安排還是碰巧了,當這些人走到城南的一個十字路口時,突然從路兩邊躥出兩夥人來,開始相互指指點點,進而拳腳相加,最後竟刀槍相拚,功夫不大一邊的幾個人便倒在了地上,這時一個壯漢站在馬路中央,右手挽著一口大砍刀,左手指著地上的幾個人罵道:“若你們再敢以強淩弱,欺男霸女,我劉大鬆見一次打一次,見三次打三遍。”古笑天心中暗暗稱讚,這劉大鬆果然是行俠仗義之人,慶幸自己找對了人。


    待那幾個倒在地上的人爬起來狼狽逃走,自稱劉大鬆的人揮了下手帶著身邊的那幫人揚長而去。一會兒後古笑天幾個人來到一處深宅大院門前,隔著一段距離就能聽到從裏麵傳出的練武的聲音。劉大能上前推門,門是虛掩著的,他們進得院來,著實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隻見離自己最近處的地上鋪著幾張草席,幾個大漢躺在上麵,他們都翹著雙腿,腳上蹬著一口比腰還粗的大水缸,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那缸還能在腳上旋轉,缸裏麵還有個女孩子在唱歌。再遠些擺著一張方桌,桌上有條長凳,一個年輕女子雙腳蹬在凳子上,身子彎得像個圓圈,臉貼近桌麵,不停地用嘴叼起上麵的一摞碗,再用手接過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頭和雙臂不停地上下起動,而肚皮上的那摞碗卻穩穩當當。最驚險的還數遠處的那根木樁,上麵橫七豎八插滿了刀子,刀刃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寒光,幾個男人赤著雙腳在上麵行走如履平地,讓人難以相信這些人的腳也是肉長的。就在古笑天幾個人看得張著的嘴難以合上時,身旁的劉大能向院裏喊道:“三哥在家嗎?你弟弟可帶朋友來看你了。”


    片刻後一聲洪亮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屋內傳來:“是大能弟弟來了?請帶你的朋友來屋裏坐吧,我這裏還得再忙一會兒。”


    幾個人前後跟著向傳來聲音的那間屋子走去,古笑天走在最前麵,當他一隻腳邁進屋內,隻看了裏麵一眼,驚得又急忙把邁出去的腳縮了回來,隻見剛才在十字路口見到的那個叫劉大鬆的人平躺在一條長凳上,肚子上壓著一塊有千八百斤重的磨盤,四周站著幾個壯小夥子,其中一個人正舉著一柄大鐵錘向下砸去,隻聽“哢”的一聲響,待古笑天幾個人擠在門口觀看,隻見那磨盤早已裂成幾塊落在地上,劉大鬆從凳子上站起身,臉不變色心不跳,對幾個人一揮手說道:“請到客廳去飲茶。”


    幾個人來到另一間屋子,分賓主坐定,劉大鬆快人快語問道:“不知幾位來自何處?找我劉大鬆又有何事?”


    古笑天回答道:“我等兄弟四人來自南方,在天津遇到了件棘手的事情,是來吳橋尋找英雄好漢相助的,今經劉老板介紹來到了您的府上,還望劉大師不要推辭。”末了又補充一句話道,“價錢咱們好商量。”


    劉大鬆擺了擺手說道:“按照我們武林規矩,應先說事情後談價錢。”片刻後也補充道,“還得看你所提事情是否有悖武林道義。”


    古笑天話入正題,說道:“不久後將有一個意大利人攜帶一把刀來天津,這把刀本是我們祖上的物品,後被西洋人搶走,我們想使它物歸原主,又擔心洋人勢大,故來求大師您助我等一臂之力。”


    劉大鬆先點了下頭,接下來問:“你說是隻有一個洋人?”


    古笑天回答:“的確隻有一個洋人,但到那時還有多少人攪進來就無從知曉了。”


    “這個洋人平時帶槍嗎?”劉大鬆有些不放心。


    古笑天回答道:“他的身份是傳教士,從這點上說不可能帶槍。”


    劉大鬆這才放下心來,吹噓道:“對付個把洋鬼子還需我這開武館的親自出馬?我派兩個徒弟隨你去就足夠了,那洋鬼子乖乖獻出刀還算識相,不然就扔他到海河中去喂王八。”


    古笑天希望他劉大鬆親自出馬,這樣勝算的把握才會更大,他尋找理由說:“區區一個洋人我們也沒有放在眼裏,倒是擔心其他別有用心的人會插手。”


    劉大鬆脖子一梗說道:“誰敢淌這潭渾水,就是和我劉大鬆過不去,那他就是自找倒黴,我若不把他腦袋擰下來當夜壺用,我就不姓這個‘文刀’‘劉’。”劉大鬆搬來了說書唱戲打場子的那一套。


    古笑天滿懷希望地問:“劉大師是答應親自出馬了?”


    劉大鬆沒有馬上回答,反問道:“你和我說說想渾水摸魚的人到底會是誰?”


    古笑天認真地說道:“也是你們武林中人,叫張尚武,聽說是練形意拳的。”接下來又說道,“兩天前我們見了麵,我求他幫忙,他非但不肯還把我們罵了一頓,從這點上看他是向著那個外國人,進而想幫人家的忙。”


    劉大鬆沒有注意聽古笑天後麵的話,重複了幾遍“張尚武”的名字,印象中沒有這個人,又問身邊的人是否認識或者聽說過這個張尚武,在眾人紛紛說過“沒有”之後,他的脊梁骨挺得更直了,高聲說道:“張尚武,無名小輩,想我劉大鬆不在的時候,你們人人都可以猴子稱大王,一旦我劉大鬆去了,他們都得給我滾蛋。”


    同古笑天一起來的張山立,見劉大鬆吹得有點不著邊際,提醒道:“聽說張尚武可不是熊包軟蛋,他是形意拳孫子輩中最出名的人物,很多武林高手都敗在了他的拳下。”


    劉大鬆一拍胸膛說道:“那是他張尚武沒有碰到我劉大鬆,不然我讓他像剛才壓在我身上的那扇磨盤一樣粉身碎骨。”


    古笑天兄弟四人不能再說什麽,因為剛才他們都親眼看到了這個劉大鬆身上的磨盤被砸成了碎塊。都說張尚武功夫不錯,可是他的骨頭還能硬得過那個磨盤?


    劉大鬆親自出馬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接下來談價錢,他裝模作樣屈指算了一下說道:“我帶幾個功夫好的徒弟一起前往,路上人吃馬喂,到了天津還要吃飯住店,來回怎麽著也得三四天,你就給我二百大洋吧。”


    古笑天還認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一時聽錯了,禁不住追問道:“你說多少大洋?”


    劉大鬆不好意思起來,改口說道:“若二百大洋你嫌貴,給一百五也行。”


    古笑天沒有還價一口答應了,雙方又就一些細節問題進行了商量,傍晚時分他們離開了劉大鬆的那所宅院回到了劉大能的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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