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宸一愣。


    “我是看你那麽想照顧我,幫我做點什麽,就隨著你了,反正……”鬱霆說,“就當我小時候,你沒有幫我洗過澡吧。”


    這一瞬間,喬慕宸覺得,他的兒子,真的很懂事。


    他沒有再說什麽。


    回到主臥的時候,鬱晚安穿著睡衣,站在床邊,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他一眼:“小霆睡覺了?”


    “嗯。”


    “那我們也睡吧,今天都……忙了一天。”


    喬慕宸走到她身邊,看了她一眼。


    鬱晚安這才一拍腦門,想起了什麽:“對……還得給你的傷口擦藥呢。”


    “不礙事。”


    “怎麽不礙事啊……”鬱晚安轉身看著他,“這傷在臉上,得快點好,不然到時候,公司裏的人會怎麽想你啊。”


    “我不在意他們的目光。”


    “我在意。你看涼落都那麽笑你了,要是別人,那還得了。”


    “涼落?她一向喜歡幸災樂禍。”


    “行了,站在這裏別動,我去給你拿藥過來。”


    喬慕宸的臉已經消腫了,沒有上午的時候,腫得那麽厲害,像豬頭了。


    不過,臉頰有青紫,嘴角邊也是,這一看就是被人揍過的。


    其實今天一天,喬慕宸對臉上的傷,都沒有什麽感覺,完全是麻木的。


    直到現在,整個人完全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才慢慢的覺得,這臉有些不自然,臉部表情稍微大一點,牽扯得多,就有些疼了。


    鬱晚安坐在他身邊,很仔細很仔細的給他上著藥,兩個人也靠得很近。


    有時候,鬱晚安的呼吸,還若有若無的拂過他的臉頰,帶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像是花香的味道。


    喬慕宸把手搭在她的腰上,然後慢慢的圈緊。


    鬱晚安拿手肘撞了撞:“別鬧,上藥呢。”


    “我很配合你,又沒亂動。”


    “可是你這樣的話,我不方便哎,都不好動作。”


    “沒關係。”


    鬱晚安隻能拍開他的手:“別鬧啊,喬慕宸。”


    他忽然更湊近了一點,鬱晚安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點:“幹嘛?”


    “如果……我是說如果,今天在門口,悠然和小霆沒有打斷的話,你明明不拒絕我的,是不是?”


    “我……我才不會讓你得逞。”


    “你明明不抗拒。”


    “我那是還沒來得及。”


    “好了,晚安,”他笑著說,“別狡辯了。”


    “哎呀,你別笑,容易牽扯到傷口。”


    “我看到你就想笑,怎麽辦?”


    喬慕宸忍不住蹭了蹭她的鬢角:“晚安啊,我的晚安。”


    他這個樣子,也沒發繼續上藥了,鬱晚安幹脆也就不勉強了。


    這臉,他都不要了,她還在這裏替他著什麽急。


    鬱晚安推開他:“好了,睡覺,都幾點了,還在這裏磨蹭。”


    “我今晚可能都睡不著了。”


    “為什麽?”


    “因為有你。”


    喬慕宸睡在床上,還是伸手把鬱晚安撈進了懷裏。


    “晚安,你知道,整整一下午,我都在想什麽嗎?”


    她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從腦海裏一遍一遍的閃現。甚至,我還想到了我們最開始的一起的時候。”


    鬱晚安小聲的說道:“我還以為你是在後悔。後悔……錯怪了我,不相信我。”


    “當然後悔,腸子都悔青了。”


    “那你還想以前的事情幹什麽?都過去差不多十年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然後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


    十年。


    這十年裏,每一天都是踏踏實實的過,可現在回想一下,卻是猶如彈指一揮間。


    鬱晚安看了他一眼,輕輕的咬了一下紅唇:“還是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晚安。”喬慕宸抱著她,卻埋首在她的脖頸間,“你原諒我嗎?”


    “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我心裏不安。”


    “既然不安……”鬱晚安拉長了聲音,伸手抱住他,“那就用你的餘生,好好的愛我。”


    喬慕宸渾身一僵,竟微微開始顫抖起來。


    鬱晚安忽然感覺到,脖頸間一涼,有一片濕意。


    她也瞬間愣了。


    這……難道說,喬慕宸哭了?


    鬱晚安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脖頸皮膚間的涼意越來越大,鬱晚安一動不動,不敢動。


    她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喬慕宸的確是哭了。


    他在流淚。


    一個男人的眼淚,那比身上流的血,還要珍貴。


    鬱晚安忽然覺得,自己的喉間也一哽,鼻頭發酸。


    她沒有說話,這個時候,緊緊的相擁,彼此依靠,就是最好的安穩了。


    他和她也已經不是年輕小情侶了,走過漫長的十年,時間見證了他和她的愛情。


    也見證了那些傷痛。


    現在是喬慕宸最脆弱的時候,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可他生平第一次,這樣緊抱著鬱晚安,無聲的落淚。


    好一會兒,鬱晚安哽咽著說道:“喬慕宸……”


    “嗯。”


    他也應了一聲,聲音裏帶著極力的壓抑。


    “晚安,對不起。”


    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鬱晚安也瞬間崩潰。


    她的眼眶也紅了,但是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讓眼淚流出來。


    喬慕宸從知道錯怪了她之後,情緒就一直很低落。


    而鬱晚安,又一直不肯說出“原諒”的話。


    “喬慕宸,你真的不需要說什麽,我了解你。這件事,你給我一個交代,還我一個清白,那就足夠了。”


    “……好。”


    “我也知道,你心裏在意,我不肯原諒你。喬慕宸,我現在,說不出口任何原諒的話。我不想騙你,我也不想騙自己。”


    喬慕宸 沒有說話 ,隻是更加用力的抱緊了他。


    “傷害已經造成了,我直白的說,我放不下,至少我現在是放不下。以後會不會,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我隻知道,活在當下。”


    “喬慕宸,你把事情查清楚,把真相原原本本的查出來,還我一個清白,就是最好的行為了。比你說一萬句對不起,都要管用。”


    “好。”喬慕宸忽然輕輕的開口,“我會給你一個清白的。但是晚安,對這種,你心裏還有芥蒂,是不是?”


    “是,我現在心裏是還有芥蒂,消除不了。你對我怎麽樣,我心裏有數,你心裏也有數。你對不對得起我,你自己摸著良心說。”


    喬慕宸搖了搖頭。


    他對不起她,她為他生兒育女,到頭來,還要蒙受這麽大的冤屈。


    鬱晚安又歎了一口氣,吸了吸鼻子,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喬慕宸,這一輩子,還有很長,長到可以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但隻可以愛一個人。鬱晚安就隻愛你了,一顆心,一個人,全部都給你了,你曾經辜負過,現在,就不要再辜負了。”


    “關於悠然的事情,我絕望過,我看著你,也無奈過。但同時,我也感受到,你還是愛我的。你隻是被鑒定結果蒙蔽了眼睛,可你卻隻要我說出那個人,就能原諒一切……”


    “隻是喬慕宸,那個人是不存在的,所以我無法說出來,也更加無法坦白。假如真的有這個人存在,隻要我說出來,你也會原諒我……”


    隻是,怎麽可能呢?


    鬱晚安怎麽可能和別的男人,還有什麽牽扯呢?


    喬慕宸渾身再次僵了僵,然後慢慢抬起頭來。


    鬱晚安看著他,發現他的眼眶是紅的,很顯然是因為流淚導致的。


    “晚安,你讓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我甚至都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你,和你講話了。”


    他輕輕的,顫抖著,吻上了她的額頭。


    他的唇瓣微涼,但是微微有些軟。


    “那就去調查真相吧。”鬱晚安說,“我……會在原地等你的。”


    喬慕宸隻是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將她牢牢的圈在自己懷裏,什麽都沒有再說。


    鬱晚安在他懷裏,閉上了眼睛。


    可能,今晚,是鬱晚安這幾天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覺了。


    喬慕宸卻神智十分清明,聽著懷裏的她,呼吸慢慢均勻。


    感受著,她一點一點的睡熟,進入夢鄉。


    喬慕宸看著窗外的夜色,不停的在想,到底為什麽,鑒定結果會出這樣大的差錯?


    是醫生弄錯了?


    不,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不然,就是有人,賄賂醫生,篡改了鑒定報告。


    那,會是誰,篡改了這份鑒定報告?


    喬慕宸記得,今天沈岸宇問過,是在哪家醫院,哪個醫生手裏做的親子鑒定。


    看來,是可以那位黃醫生處,開始著手調查。


    但是喬慕宸的心底,有一個名字,越來越清晰。


    夏思婉。


    從“照片”事件查清楚之後,喬慕宸就覺得,夏思婉,肯定沒有表麵上看上去的那麽簡單無辜。


    換一個角度來想,他要是和鬱晚安的感情破裂,最大的受益者,會是誰?


    毫無疑問,是夏思婉,哦,還有一個,高奕源。


    但是高奕源都還沒有見過兩個孩子,所以基本上排除了嫌疑。


    那麽,就隻有夏思婉了。


    喬慕宸在腦海裏,牢牢的刻下這一個名字。


    他要是再不查一個水落石出,他就這輩子都別見鬱晚安了。


    明天還得要去一趟喬家,喬慕宸想,喬家那邊,也是一場硬仗。


    其實啊,最後還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的,隻有喬慕宸一個人了。其他人,都清楚明了。


    可憐喬慕宸精明一世,卻在孩子的這個問題上,栽了一個這麽大的跟頭。


    或許是越在意什麽,就會越迷失什麽,握得越緊,反而還會流失得越多。


    ————————————————


    涼城別墅。


    夜色漸深,涼落半靠在床上,拿著平板電腦在玩,席靳南洗完澡,上*床睡覺。


    他看了涼落一眼:“上次不是說眼睛疼,看東西模糊嗎?”


    涼落一邊玩平板一邊點頭應道:“是啊。”


    “少看電腦。”


    “等一下,我這一關,很快就過了……”


    席靳南皺眉,但也沒有說什麽,直接伸出手去,把涼落的平板電腦給拿了過來。


    涼落一下子就炸了:“哎哎哎……還有最後一點啊!席靳南,你還給我!”


    “我之前提醒過你了。”


    “還有最後一分鍾啊……不然我就死了,哎,你很討厭哎!”


    涼落眼睜睜的看著,席靳南把她的平板電腦拿到她根本碰不著的地方,一下子就泄氣了。


    完了,她的遊戲,就這麽完了。


    涼落氣不過,踢了席靳南一下:“你!討厭!”


    席靳南卻順勢握住她的腳踝:“還踢人?”


    “你別以為,席瑾知怕你,我就會怕你了!”


    “嗯。”席靳南懶懶的看了她一眼,“最近膽子越發的大了。”


    “我的遊戲啊啊啊!”涼落還陷在這裏出不來了,抓狂,“你就讓我多玩一分鍾怎麽了!”


    “原來席瑾知愛玩平板,是你給慣出來的。有樣學樣。”


    席靳南說著,鬆開涼落的腳踝,懶懶的往床上一靠:“肩膀酸了,給捏捏。”


    “酸死你算了,關我什麽事啊……”


    涼落說是這麽說,但是身體還是很誠實的靠了過去,自覺的給席靳南捏起肩膀來。


    “這麽僵硬……你平時就不知道多動一下嗎?不是坐在辦公室就在坐在書房。”


    “那你每天給我捏捏,就不僵硬了。”


    “想得倒是挺美。”


    席靳南看了她一眼:“今天急匆匆的去找喬慕宸,是為了什麽事?”


    “噢,還不是為了他那兩個孩子的事情,我去給他提個醒。”涼落回答,“也沒什麽。”


    房間裏安靜了一會兒,涼落忽然又說道:“哎,對了,我想一件事,我今天去的時候,喬慕宸鼻青臉腫的!”


    “鼻青臉腫?”


    涼落點點頭:“是啊是啊,我還笑他,不過他好像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是鬱晚安,比他本人都還要著急,一直讓我別笑,照顧一下喬慕宸的情緒。”


    席靳南頓了頓,微微揚眉:“看來,喬慕宸那邊,最近有事啊。”


    “有事?能有什麽事?我看著挺好的啊,兩個孩子,又剛剛結婚,新房還在裝修,一切都好得很。”


    “你這榆木腦袋,能想到什麽?表麵上和實際,是有區別的。”


    “我看著沒區別。”涼落回答,“我就好奇,喬慕宸這傷是哪裏來的。”


    席靳南沒說話,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涼落繼續殷勤的給他揉著肩膀:“算了,這件事我也管不著。晚安過得好就行了,我啊,就想著什麽時候,能把悠然變成我兒媳婦,這就是我最大的目標了。”


    席靳南側頭看著她,眼睛裏閃過什麽情緒,快得讓人抓不住。


    這喬慕宸鼻青臉腫的,肯定是發生什麽事了,但是喬慕宸又不在意這傷,就有些奇怪了。


    而且鬱晚安這幾天,似乎也不是很好,雖然她極力掩飾,但是卻,仍然沒有逃過席靳南的眼睛。


    在幼兒園的時候,放學接孩子,席靳南和鬱晚安碰過幾次麵,鬱晚安看起來有些憔悴。


    精致的妝容,都掩蓋不住鬱晚安的那種憔悴。


    鬱晚安的笑容,也能用“強顏歡笑”來形容。


    隻是鬱晚安不說,席靳南也就不好多問什麽。


    可是今天涼落來跟他說,鬱晚安好端端的,反而是喬慕宸出事了。


    涼落依然自顧自的說道:“還記得上次,我們倆在喬慕宸辦公室,看到他兒子吧?今天又仔細看了看,嗯,長得也俊,以後肯定又是迷倒萬千少女。”


    席靳南收回思緒,把她的手從肩膀上拿下,輕輕的握住。


    涼落也順勢靠在他懷裏,打了個哈欠:“給你捏肩,差不多了,席叔叔,滿意了吧?”


    “滿意。”


    “行了,差不多就睡了,快把我的平板還給我。”


    “還想著平板電腦?”


    “不然呢?你總得讓我把遊戲給退出來吧。”


    “還想著遊戲?”


    涼落往他懷裏一蹭,很壞心眼的咬了他一下:“那我想著什麽?”


    席靳南低沉著聲音,回答道:“想著……造人。”


    涼落一噎,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席靳南,你……你又開始想二胎了?”


    涼落現在聽到有關於懷孕的任何話題和字眼,就覺得……腿軟。


    嗯,她為什麽要腿軟……這個問題,就比較深奧了。


    “想了很久了。”


    “我今天還跟晚安說,一孕傻三年,我不想再傻三年了……”


    涼落話還沒說完,席靳南就打斷了她:“兒子都五歲了,說明……你一直在傻。”


    涼落的臉一垮:“晚安也是這麽說我的……”


    “所以,這歸根結底,還是智商的事情。”


    涼落瞪了他一眼:“你就不怕,生個女兒,這雙商隨我了?”


    “女兒不要緊,反正是給人疼的。”


    “什麽邏輯啊……”


    席靳南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一下一下的親著:“涼落,喬慕宸都有兒有女了。”


    “喬慕宸是喬慕宸啊。”


    涼落心想,雖然悠然不是喬慕宸親生的,但既然決定撫養了,那也就當做親生的了。


    別有事沒事,就提悠然的身世,這樣不好。


    “我之前還一直笑他,孤家寡人。現在好了,他一下子兒女雙全,嬌妻在側,你說,讓我怎麽想?嗯?”


    本來席靳南才是領先的那個人,結果一下子……就讓喬慕宸給趕超過去了。


    嗯,他也有點想炸。


    涼落白了他一眼:“你為什麽要跟別人比 啊……”


    “我受刺激了。”


    “這有什麽刺激的,把悠然給我們家瑾知當兒媳婦,不也相當於多了一個女兒嗎?”


    席靳南忽然微微一笑。


    涼落看見他這一笑,心裏頓時有點發毛了。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席靳南已經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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